今天是暑假第一天。
因为武夕封闭训练,余砚池想跑去找她的计划没能实现。
之后又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两人始终没能碰上,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整一年。
从形影不离到网络好友,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感情岌岌可危,余砚池坐不住了。
他偷偷跑了回来,谁也没说。
契机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两人相隔两地以后,余砚池才发现原来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时间的相差、人际的变化、学习的压力每一件都悬在两人之间,成为跨不过的深谷。
他得挽救修补一下这份感情,确认过自己在武夕那的地位才能安心。
是蓄谋已久,也是心血来潮。
余砚池耐心本也不怎么好,觉得自己能够忍住这么些日子等到放假,已经很厉害了。
他扔下爸妈催他出国的洗脑包,假期一堆这班那班,不管不顾,幼稚且冲动。
但想到马上就可以和武夕见面,余砚池一点也不后悔。
武夕有夜跑的习惯,差不多就这个时间,他算的好好的。
不过脑嗨归脑嗨,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准备惊喜,有些紧张。
夜间凉风阵阵,男生抱着束还坠着水的娇嫩洋桔梗等在路边,一遍又一遍地垂眸看腕间的表。
定制好的护腕被精心包装藏在黑色斜挎包里,如果武夕承认想自己,这就是他的了。
好吧。
不承认也是他的。
怎么跟要表白似的,余砚池望着天边残缺的月,乐起来。
表白可不行,这也太没仪式感了。
得挑个好日子,就武夕成年那天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余砚池已经安排好了两人的婚后生活,也没碰见武夕回家。
他扒拉两下略长的头发,到底没沉住气。
他单手抱住玫瑰花,空出一直手摸出手机敲敲打打,碎发遮挡住路灯打下的光落下一片阴影。
余砚池一行字没来得及发送,听见声音蓦然抬起头。
“都跟她讲不行。”
武夕戴着兜帽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嗓音有些哑,语气掩不住的温柔。
余砚池莫名一慌,手机和花齐齐啪唧一声掉落在地。
注意到响动,武夕下意识抬眸望去,怔住:“余砚池?”
“嗯?”余砚池盯着脚边的花,有些愣。
循着他视线看过去,武夕好奇问:“这什么?”
“送你的。”余砚池弯腰抱起花塞他手机,又捡起手机风轻云淡地问,“你嗓子怎么回事?”
武夕稀里糊涂的,瞅瞅怀里的花,又瞅瞅余砚池,没应他话转而问:“种的花开了?”
余砚池得意一笑:“当然。”
“但这不是,”他抓抓脸,又蔫巴下来,“没开全,就买的。”
武夕抓抓兜帽,头脑发昏:“开了就好。”
可惜我的头发为了方便比赛刚剪掉了。
余砚池:“你生病了?”
经他提醒,武夕想起来自己的事,又不动声色地紧了紧兜帽:“好像有点烧。”
余砚池蹙眉,把人拽到身前用手背贴了贴他额头,确实烫。
手冰冰凉凉的,他退开的瞬间武夕本能地追了半步。
没追到,武夕失望地想。
“烧成这样还跑出来。”
“要去买药。”
“叔叔阿姨呢?”
“出差呢。”
小可怜,余砚池揪揪他帽绳:“我去买,你回去躺着。”
“别了吧,”武夕委婉地拒绝,“我想走走。”
余砚池没辙,学他:“哦。”
孙倩茹激动又纠结地偷听半天,终于找到机会插上话:“你不说小感冒吗?病得这么重怎么不早说?”
她声音一出,武夕才想起来自己在连麦,面对余砚池指了指耳间的蓝牙耳机。
“说了你又不能怎么样。”
“那我不得关心关心你表示一下。”
“得了吧,”武夕笑起来,“下次聊,这边有事。”
孙倩茹拖长尾音:“哦~”
余砚池默默地听完,轻声问:“谁啊?”
“朋友。”武夕弯眼回消息,随意应,“被我们一师姐气到了,吐槽呢。”
余砚池心不在焉的:“怎么?”
武夕言简意赅:“和她一朋友在一起了,受骗还不分手。”
“这么些年,能在一起早在一起了,这不明摆着不安好心。”她不明白。
武夕操心得很:“而且这多别扭。”
“你会别扭吗?”余砚池顿了顿,转眸问,“如果我们俩这样。”
武夕尝试着想了一下,被酸的直皱鼻子,小幅度地点点脑袋。
余砚池收回视线,垂眸笑了笑:“为什么?”
“太熟悉了,”她皱着眉解释,“怎么想怎么奇怪。”
余砚池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一路魂不守舍地送人回去。
走一半,武夕想起来问:“你今晚住哪?”
舌尖抵住齿侧打了个艮,余砚池说:“回我家。”
回个屁,钥匙都没在身上。
“这么久没住人,能行么?”
余砚池勉强保持微笑:“提前收拾过。”
收拾个鬼,他本来就打算住在武夕家。
“好吧,”武夕没多想,“这次待多久?”
“凌晨就回。”余砚池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武夕瞪大眼睛:“那你回来这一趟图什么?”
喉间哽了哽,余砚池硬邦邦的:“联络感情。”
武夕:“……”
有时候她是真的理解不来这哥的精神状态,武夕盯着他默默地想。
“你怎么这么久一点没长?”余砚池避开她视线,按头推着人前进。
武夕不乐意:“少管。”
我只是长得慢一点。
“嗯嗯,”余砚池敷衍地点点头,“快回家休息吧。”
“你一个人能行么?”
“我能有什么。”
夜色摇曳阑珊,包中未能送出的护腕缀在肩膀上,沉的厉害。
余砚池突然出声:“武夕。”
武夕关门的动作停下:“什么?”
他问:“你现在过的开心吗?”
如果有没有我,你好像都没太有关系的话。
也不知道一个180长的人,怎么这么多愁善感,武夕无语地想。
“开心开心,”她无奈,“睡不了多久了,你也快回吧。”
余砚池笑开:“嗯。”
那天晚上,他临时买了张回程的机票,一个人在机场待了整整一晚。
那天晚上,他答应了父母转去国外的要求。
那之后,余砚池一家人总算团聚,也没有不开心,他其实过得还不错。
按部就班地升学,按部就班地毕业,按部就班地在公司实习,然后创业、回国。
顺风顺水。
只是偶尔看见窗外的月亮,余砚池还是会愣一下神,然后翻开那干干净净的聊天界面久久凝望。
时间太久,他弄丢了回去见面的勇气。
一拖再拖。
“那你现在,”余砚池抬眸,语气藏着紧张,“还拿我当朋友么?”
武年年大脑有些转不过来,很懵。
良久,她说:“我拿你当朋友你会开心点吗?”
余砚池也说不清,但他们俩总不该是这样疏离的。
他说:“会吧。”
武年年点点头:“那就不当。”
她说:“没你这么当朋友的。”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一个人固执地定性我们之间的关系,一个人做出所有决定,没有这样的。
“当年,”余砚池对上她目光,很认真很认真地说,“抱歉。”
武年年心间一酸,眼眶有些发烫,垂眸避开,指尖扣住椅背紧了紧。
“你也照顾我好长时间,就当扯平了。”
余砚池笑意一顿:“不能扯平。”
他说:“给我个机会追你吧。”
怔愣一瞬,武年年强行压抑住蔓延至耳根的热意:“不用。”
“试试也不行。”余砚池揪住她衣角轻轻一晃,声音黏黏糊糊地透着急躁。
他抿唇尽力劝:“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了,我就停。”
年兽不听,把自己衣摆拽回来,闷闷地回:“我现在就挺不舒服的。”
余砚池坚持不泄气,再接再厉:“为什么?”
被追问的有些烦了,武年年直接道:“不行就是不行。”
“你总得,”揪她衣角的手指松了松,余砚池轻声地说,“给我个原因。”
死也死明白点。
武年年随口扯:“你喜欢男的,我不是。”
余砚池紧张到声音都有些变调:“我不是喜欢男的,我就喜欢你。”
武年年顿了顿,改口吐露半分:“我们七年没见面。”
心脏被一股一股的酸水灌满,又放掉,既空又满。
她声音有些不稳:“七年,你变了很多,我也变了很多。”
我早就不是你喜欢的武夕的样子了。
情绪蓦然有点上头,要坠不坠的一颗眼泪啪一下就砸了下来。
武年年眼皮颤着不肯落下,她看着余砚池:“你不要追我。”
别靠近我,武夕还是你心中的样子。
余砚池自记事以来几乎从未见她哭过,就算只那么一下,也砸的他心慌。
“不追就不追,”他手足无措地蹲下身,抬手想要去蹭一蹭她眼眶,“你哭什么。”
“眼睛有些不舒服,”武年年向后躲了躲,避开他手,“没哭。”
余砚池手指顿在半空,眨眨眼,他慢慢地收回。
沉默了会儿,他还是没忍住,说:“我抱都抱过了,你躲什么?”
情绪平复下来,武年年抿抿唇,轻声道:“那不一样。”
武年年是小朋友。
小朋友可以任性、可以什么都不想、可以肆无忌惮。
武夕不行。
小朋友穿上成年人的外套,那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不想负责。
“武年年和我不一样,十七岁的武夕更和我不一样。”
你不会喜欢现在的我的。
“怎么这样说,”余砚池尽可能讲明白,“不管是武年年还是武夕,十七岁的还是二十四岁的武夕,都是你啊。”
武年年扭过身,不想谈下去了。
余砚池不给她机会,直接连人带椅一起抱住正过来。
他认真地商量:“如果你实在过不去这个坎的话,不一样就不一样。”
反正性别自己都已经搞错了。
武年年听他沉默,本能地抬眸。
然后不期的,撞进他温和笑眼。
余砚池说:“让我多了解一下现在的你吧,我会向你证明,不管哪个样子的武夕,我都喜欢的。”
身份、环境、对象、经历,每一个因素都是影响你状态与情绪的原因。
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所以发现自己的变化也请不要害怕或者去否认哪个自己。
人本就是复杂的动物,本就是多面的形象,在不同成长阶段中的,面对不同人的,不同身份中的,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你。
所以,别担心。
我喜欢你,完整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