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伸出食指指着自己鼻尖，侧头瞪向常乐，“你骂我？”

“我没有。”常乐立马反驳道：“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哪天把你卖了都还得替人家数钱。”

常乐顿了顿，对着林碎狠狠飞了个眼刀子，“有些女人的花花肠子可多着呢。”

林碎被瞪得一脸懵逼，“诶不是，我又怎么惹你了？”

常乐冷哼一声：“林指导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就算了吧。”

平白无故被骂，接二连三的阴阳怪气，就算是个泥人都得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她林碎——她哪是能受这窝囊气的人？

“你吃错药了吧？！对我有意见直说，少在这阴阳怪气。”林碎的手搭在刀柄上，熟悉她的人都会知道她这动作的下一步就是抽刀灭口。

但林碎最终只是用手握住刀柄，忍住了杀人的冲动——其实理由很简单，他们现在还身处异化域中，若真要发生什么冲突，在耗费体力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被扭曲的力量乘虚而入不说，还容易影响到其他队员，再加上林碎还需要几个“炮灰”给她当做挡箭牌和小白鼠，不然她早就对常乐动手了。

被林碎回怼后常乐说话还是维持着那副要死不活的样：“我哪敢对您有意见啊。”

“行了！你少说两句。”姜厌用手肘猛地撞了一下常乐，眼神警告他不要再说话，接着又看向林碎，“抱歉啊，林指导，他平常不这样...”

林碎不耐烦地打断他那没什么诚意的道歉，“你想说这是域内扭曲渗透的缘故是不？”

姜厌见林碎将他的台词抢先一步说出，还以为她会理解并主动走下台阶。他刚想点点头，就听林碎嗤笑道：“你俩都回去查查脑子吧，没准一个不小心还能收获个脑干缺失的智障证明。”

异化域内被扭曲精神从而性情大变的案例确实不在少数，再加上此异化域的等级实在高到离谱，一不小心就会被扭曲，所以不排除常乐方才也是受到了影响——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死活要进这个域的是他们，没那个金刚钻还想揽这个瓷器活，就算真死在这也是他们活该。

林碎当然可以不计较也不动手，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嘲讽他们。

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的青竹眼见着林碎根本没有想放过常乐和姜厌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道：“林指导，你们队内的问题，我并不想插手，但现在可不是起内讧的好时机，我们眼下更重要的应该是找到源头。”

林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得，现在又怪我头上来了。”

这事明明就是常乐那厮在故意找茬，她顶多算是个煽风点火的角色，怎么就逮着她一个人劝了？她看起来是那种无理取闹还没什么脑子的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青竹没想到林碎根本就不吃道德绑架这一套，她抛出去的招式全被林碎以耍无赖的形式给反击回去。

青竹顿时明白为什么在林碎回怼姜厌和常乐时那群阎魔罗的队员全部都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了——他们害怕林碎连着他们一起骂。

“那个...”之前凑在林碎身边的单马尾女孩的声音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不好意思，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们啊？”

“你...”青竹盯着那女孩露出的半截脸看，又认真数了数她脸上的两只眼睛，确认她没有被扭曲后仔细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似乎确实有一道从暗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视线黏着在她身上——没什么威胁感，若是心大点还能够直接忽略掉。

只是这样吗？

明目张胆的窥探与监视在刚开始并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威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就会在某一个时刻意识到，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某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完成，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后续的成长便无法被估量。

走在路上会怀疑身旁擦肩而过的路人，在房子里会忍不住试探或许藏在一些角落的隐藏摄像机，甚至是独自一人时都会下意识怀疑身后是否有一双盯着自己的眼睛。

那被窥探的感觉说不清楚到底能让人有多难受，内心升腾起的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就已足够令人绝望，仿佛一双能够从衣服下摆探进的黏腻触角贴合着身体曲线蔓延至每一个角落，像是无数只柔软的蜗牛在身上蠕动，湿润的粘液填满毛孔缝隙，厌恶却摆脱不掉。

似幻觉却比幻觉更加真实可怖，如同人类神经末梢在未知来临之前的警告，没有机械的精准但更加敏感，比起意识，身体更先一步察觉。

苍耳甩开女孩抓住他的手，看着自家队长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猜测道：“是怪异物？”

青竹点头：“有这种可能。”

异化域内感受到从暗处投来的视线，要么是怪异物，要么就是核心注意到了他们，最后一种情况就是——他们的精神被已经被扭曲了一些。

如果是他们之前在楼外遇见的人蜗怪异物倒还好，虽说触碰到就会被扭曲成怪异物但它们的缺点也十分明显，只要多加注意，基本上按照正常人的速度是完全可以避开它们的。

如果是核心的视线，那就说明他们离源头不远了。

如果以上都不是，那么，他们可能马上就要有大麻烦了。既然不是怪异物也不是核心，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所有人，全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扭曲了一部分精神，这是最危险也是最可怕的一件事。

林碎好心提醒道：“小心一点，这是陷阱也说不定。”

“那我们还往上走吗？”姜厌说这话时是看着林碎的。

很明显，他在征求她的意见。

“先等等。”林碎扔开手上的病历本，朝青竹眨眨眼，“还有能够看得清字的病历本吗？”

林碎话语刚落，青竹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转身从护士站病历架上抱出几沓被铁皮书夹放在大理石台面上，“这是我发现的一楼所有关于独立病房的资料。”

不锈钢合金的铁皮在时间与现实扭曲的侵蚀下生出红褐痕迹，如同细菌培养皿中疯狂繁殖生长的菌群，模糊的边缘泛起毛糙细碎的铁锈颗粒，铁皮封面凸起的部分依稀能够看出“白莒疗养院”这五个字。

常安从姜厌身后探出狗头，盯着那病历本上的字疑惑道：“白莒疗养院？这不是个精神病院吗？”

比起常安注意到的，周一更加震惊常安居然认识字这事。他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常安，眼里的震撼与探究仿佛要将常安戳破。

“什么眼神？”常安也是感受到了周一那毫不避讳的探究，于是睁大眼睛瞪了回去，“你不会真以为我是笨蛋吧？”

“啊，不然呢？”周一反问道。

反正他没觉得这人有过脑子。

常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常乐制止，“你自己听听‘白莒精神病院’这名字好听吗？”

常安又挠挠头，“那我们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牌子上的名字和这里也对不上啊。”

“应该是现实扭曲吧，为了让我们对内外环境产生精神上的割裂感，老套路了。”姜厌捡起一本病历随手翻了翻，原本放松的表情在他的眼神接触到被铁皮包裹的纸张上的内容后愈发严肃，“不对啊，这个医院病历本的格式不对。”

青竹同样拿着一本病历在看，可她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什么意思？”

这病历她都看了，除开保存最完好的三本，其余都快化渣碎掉了。其中最可疑的一个问题就是，保存最完好的这三本恰好是独立病房也就是103、113、123这三张病床的患者资料。

除此之外，青竹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异常。

姜厌摇摇头，转动腕部将手上的病历本展示给青竹看，“正常医院的病历本上一定会填写关于患者的入院病因和病情轻重程度，特别是精神病院，上面绝对要标注关于该患者的发病注意事项。”

他伸出手指指着纸张上面几乎空白一片的页面，神色凝重道：“但这上面只有名字和一个意味不明的病因。”

“这不是精神病院。”林碎伸手抽走姜厌手中的铁皮本子，轻轻抬腿坐上身后的护士站站台上。冰凉的感觉透过裤子贴合大腿，林碎皱了皱眉：“准确来说，这里应该是一个叫做私人精神疾病疗养院的地方。”

早在二十一世纪左右，某些私人医院确实会为了避嫌将名字改成疗养院，一方面方便明面上的患者接收，另一方面则是能够在暗地里根据客户的要求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比如在这种地方，他们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一个正常人变成人们口中的——疯子。然后遵从客户的要求，将这个“疯子”关在这里一辈子。

当然，这只是个别的例子，而且现实也没这么狗血。

林碎立刻拿定了主意，“先去103病房看看。”

常安挠挠头，不解道：“我们刚才不是路过了？”

他们从楼道大门进入到内部再走到护士站，其中正好路过了115之前的所有房间，一楼总共有30张病床，其中有三个房间是独立病房，正好就是方才找到的保存唯三能够看清病历内容的患者房间。

“那你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吗？”林碎将三本病历拿在手上，铁皮的重量将她手臂的衣服压住紧贴肉｜体，隔着一层手套都能明显感觉到手上大概会被勒出什么样的痕迹。

常安眼神清澈，面对林碎的问题也是天真地回答道：“没看清楚，应该是没什么异常的。”

“新手培训都进狗肚子里去了。”常乐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笨蛋，你忘了吗？异化区内跟现实有差别，没有异常才是最不正常的。”

常安捂着脑袋嚎叫：“哥！给点面子，给点面子，这么多人呢。”

“呵呵，滚。”常乐见自家弟弟那戏精上身的丢人现眼模样，很难想象自己居然跟他是同一个妈生的。

很绝望，但常乐又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双生子的事实。

亲情就是这样，血浓于水，无法分割。

甚至有时，他还得为了自己的双胞胎弟弟而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那些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常安知晓半分。

他的笨蛋弟弟，只要平安就好。

常乐捏紧拳头，望着与自己之间隔着一个姜厌的林碎，再像往常一样，将眼神中的怨恨不忿尽数掩饰好。

林碎忍了又忍，好悬没甩手给常乐一逼兜，让他不要再一直盯着她。

好在常乐的视线只是让她感到些许不适而不是恶心，不然她早就用刀把他眼睛给剜出来了。

林碎早就知道常乐是个很会演戏又很莫名其妙的人，他总是用怨恨和被背叛的眼神看着她，她不怎么明白他眼里的意思，不过她在上一次团体任务中想起了自己曾经确实见过常乐这号人，再结合她想起的那件与他更早之前的堪比灾难的相遇，她现在大概也猜得到他为什么对她态度不好。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卸下伪装后的自己的，但上次那事就算脸皮厚如城墙的她也做不到将责任推给“受害者”常乐——是的，常乐是她某次任务中的受害者，所以这才是她能一再容忍他对她的挑衅和探究的真实原因。

当然，这主要还是他目前对她所做的都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若是他真触及到了她的“禁忌”，她保证，他的头不会多待在他脖子上哪怕一秒钟。

“三个独立病房为重点排查对象，依目前情况来看，不排除这里有二级以上怪异物的可能性，我们必须一一检查并且确保自己不会被污染扭曲。”林碎空余的一只手曲起，用指节叩响桌面。声音不大，但在这狭小又拥挤的空间里怎么都不会被忽略。

“方才那群怪异物的移动速度加上院外到门口的距离，它们大概还有九分钟就会进入这栋大楼。”姜厌从林碎手上拿走沉甸甸的病历本，“我们得尽快，不然到时候可能真会被它们堵死。”

青竹也在担心姜厌所说的问题，她与姜厌计算的结果基本一致，而且她清楚地知道在密闭环境内被怪异物包围后有多危险，这简直与送死没什么区别。

她把人头又数了一遍，回头望着林碎建议道：“林指导，我们要不还是分头行动？”

这家医院从外表上看起来不大，但他们实际进入后才发现，大楼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的大太多了，若是他们所有人都一起行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这栋大楼检查完。

林碎思索片刻后点头，“行，一楼三个独立病房都需要单独探查，我们分成三个临时小队分头行动，注意身周可能突然会出现的怪异物，记住自己队友的样子。”

林碎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视线在姜厌和青竹等人的脸上扫过，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记住我的名字。”

“千万不要将真名交换出去。”

“哪怕它们变成了自己最亲近的那个人的样子。”

林碎所说的话并不是因为她良心大爆发担心他们所以才嘱咐的，这只不过是所有任务指导都会在任务途中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对处决者们说的话，用以提醒和筛查。

通常情况下，任务指导并不需要多么逆天的能力，作为处决者们在异化区内照亮现实的灯塔，指导们需要的只是一颗不会轻易被动摇的内心和强大的精神。

他们是帮助处决者能更好地区分现实和虚幻的工具，是处决者在异化区中最后的锚点，是绝对保持清醒和不能被扭曲的防线，是比神选者都还要稀少的存在。

以前林碎不爱说这些，一是初代阎魔罗的队员实力实在强悍，很少有让她出手的危机出现；二是因为墙内异化区在新纪法则的约束下基本都不用不上指导——现在不一样，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得先按照流程走一遍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非常抱歉各位宝宝们，作者因为三次元太忙了而没有时间码字更新（这不是借口），这里想必有些宝宝也能猜到作者现实中的职业，与正常上班族不同，作者反而是在这种过年过节期间更加忙碌，再加上作者每天都会遇见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听或者看各种不同的人生，虽说这事看起来很轻松但这实际上真的是一件非常消耗精力的事，因为人类就是一种拥有共情能力的动物，更别说作者干这行跟心理咨询没什么两样，真的会让精神非常疲惫（过来人建议各位宝宝们选剑修专业，这玩意没那么费脑子）

絮絮叨了这么多，本意也只是想和大家解释一下，但好像大多数都是不相干的事（真的很抱歉），最后再次感谢各位读者宝宝的支持和鼓励，新年快乐，爱你们～

感谢在2024-02-07 23:37:37~2024-02-18 23:5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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