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外面的人没有听到,里面的人可听得清清楚楚。
谢清婉刚想发作,却被林竹茹拉住衣袖,林竹茹朝她摇摇头。
谢清婉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从小疼爱自己的母亲,明明是正妻,却活得谨小慎微,从小到大,她也为此受了不少委屈和闲话。
林竹茹轻声细语道:“她还小,别跟她一般见识。”
“嗯。”谢文珠就比她小两岁,再过两年就可以嫁人了,可不小了。
但母亲向来如此,她小时候也顶过嘴,结果却换来了母亲两行清泪,后来她便不顶嘴了。
小时候她就经常看到母亲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父亲让母亲伤心,她便不能再伤母亲的心了。
“头发乱了,娘帮你重新梳一下。”
林竹茹温柔地给她束发,谢清婉看着镜子中那张恬静的脸,内心安定。
母女俩又独处了一会,见时辰差不多了,谢清婉告别了母亲。
出了门,便在不远处看到正在等着她的父亲。
素秋悄悄离去那会,她便料到父亲会单独找她谈话。
“婉婉。”
人后谢延玉便不称呼她为太子妃了。
“父亲。”谢清婉恭敬道。
“丞相有意将自己的千金许给太子做侧妃。”
谢延玉一脸严肃。
“丞相的千金沈婉汐,你应该见过吧?那可是出了名的才女啊。”
大名鼎鼎的沈婉汐,她当然见过。
想到那位以后会依附于她之下,她竟有些暗爽。
“你非但没有危机感,反而有些暗自得意?”
谢延玉气极反笑。
“你可知,若不是因为沈婉汐要明年及笄,这太子妃也不一定轮到你来做。”
“父亲说这些作甚,我现在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谁让她会选日子出生呢。
“那你倒是行动起来啊。”谢延玉皱眉,“你可知沈相那个老匹夫,总是处处针对我。他过几年就要退下了,等他退下,他的位置自然由我这个御史大夫来当。但他现在想让他培养的势力来接替丞相之位,所以对我百般刁难。那些人惯会见风使舵,你若是得宠,他们也会站队到我这。但你若是不得宠,待明年沈婉汐入府,风向可就要大变了。”
谢清婉无奈道:“父亲应该知道了,太子都不回府,女儿也是孤立无援啊。”
“所以你倩姨娘的提议你考虑一下,多一个帮你出谋划策也是好的。”
“我会考虑的。”
她想暂时先稳住父亲,后面再做打算。
母亲说父亲最近倒是经常去她房里,但也就说说话,从不留宿。
母亲想要一个嫡子,又羞于开口。
她这个女儿也跟着干着急,毕竟她没有立场去提醒父亲多在母亲房中过夜。
谢延玉见她欲言又止,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刚才母亲提起晟哥儿家的孩子,说是刚出生的孩童,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
谢清婉斟酌道:“父亲可喜欢?”
谢延玉不置可否。
“那要看情况。现在这个情况,就不是很喜欢,四面楚歌,外敌环绕,实在没有心情想别的。”
“嗯。”
鬼话连篇,听说他昨日还一掷千金跟朔王一同在望春楼“探花”。
她虽然打探不到太子的消息,但城里其他事情,她还是一直有留意。
“只恨为父不是女儿身。”谢延玉突然道。
谢清婉:?
“不然,就是皇后我也做得。”
“父亲慎言啊。您现在不也是位高权重吗?而且身为男子不是更方便您外出寻乐嘛。”
谢清婉谨慎看看四周,这大逆不道的话,任谁也想不到竟出自御史大夫谢延玉之口。
谢延玉点头,“我也是随口一说。”主要还是觉得她不争气。
感受到父亲嫌弃的目光,谢清婉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想告退回府。
谢延玉拦住她,又一通叮嘱。
谢清婉顶着巨大的压力回到太子府,随便找了一个下人询问:“太子回来了吗?”
“没有。”下人恭恭敬敬地回复。
“嗯,下去吧。”
“是。”
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让太子视她为洪水猛兽。
谢清婉细细回忆那晚的每一个细节,是不是哪一个细节出了错,让太子对她厌恶了。
“素灵。”她拖着腮帮子道。
素灵歪头看她,“是,太子妃。”
“你说,如果再装一次病,太子会回来吗?”
素灵:“会吧?”
“那我要装一个吗?”
素灵一脸茫然,“奴婢也不知。”
“你帮我跑一趟,请御医来复诊。”
素灵点点头,这个她会,忙不迭得跑去请御医了。
御医是一个老先生,蓄着白胡子,驮着药箱来到太子府。
“劳烦徐御医了。”
谢清婉半卧在床榻上,床帘隔断了御医的视线。
“太子妃可有哪里不适?”徐御医记得这位太子妃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是食欲不振,食补即可。
“胸口闷,总觉得有块大石头压着,喘不上气。”
虽然御医不一定看得见,但谢清婉还是捂着胸口。
“近来可发生什么事,让太子妃困扰?”
徐御医了然,不是身体的问题,那就是心里有事了。
“确实有一件烦心事。”
谢清婉将太子不回府,然后皇家又需要开枝散叶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末了,她还叹了口气,道:“都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徐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们在宫里当差的,除了要有精湛的医术,还必须具备替主子排忧解难的手段,开解贵人们的心结。
况且太子妃的烦恼也是陛下的烦恼。
“太子妃放宽心,相信殿下不日便会归家。”
谢清婉嘴角微扬,浅浅一笑。
“那便诚您贵言了,素秋帮我送送徐御医。”
她朝素秋使了一个眼色,素秋了然。
徐御医带着太子妃赏赐的金银回宫。
常言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本想明日再去面圣,但想想还是趁热打铁,把事情早早办了,他也好交差。
皇帝近日见太子很烦,太子总是有事没事往宫里跑。
明明没有什么要紧事,却非要整出一些事。
他年纪大了,子嗣又凋零,太子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而不是整天在他面前晃荡。
但他又不好多说什么,孩子有干劲,他也不想打击。
皇帝叹了口气,又听内侍禀告:“徐御医求见。”
徐御医?
皇帝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太子请去给太子妃调理身体那位徐御医吗。
“叫他进来。”
内侍领命:“是。”
“老臣拜见陛下。”
“可是有什么要事?”
徐御医不急不慢道:“老臣确有一事要奏。”
“说。”
“老臣刚从太子府回来。”
皇帝有些不耐,“朕命你一次性把话说完。”
“是。”
徐御医将事情娓娓道来,还将太子妃的病情稍微说得重了一些。
“事情便是如此,太子妃身体底子是好的,但也经不起这般...胸闷郁结,可不是小事。”
“逆子。”
皇帝简直不可置信,没想到太子大婚后竟都没回过太子府。
太子不近女色这件事,他早就从宫人口中得知,听闻之前有个美貌的小宫女想引诱太子。
太子正眼都没瞧她,只留下一句庸脂俗粉,还将她打了一顿板子。
那时候他不以为意,只觉得太子还小,不懂得男欢女爱,等娶了妻便好了。可现在太子娶了妻,却放着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一人独守空闺。
这是有什么大病?
“把太子给朕叫过来!”
皇帝越想越气,非得好好训斥太子一番。
赢玺正在与沈相商讨国策,远远地便听见二皇子赢朔在跟几个大臣聊天。
聊得都是一些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这其中就有太子妃的生父,谢延玉。
谢延玉看见太子,远远朝他行了一礼。
赢玺出于礼貌,也回了礼。
赢朔见大家突然不说话了,他仰头四处张望,便与太子的视线对到了一起。
他缩了缩脖子,与众人低言几句,众人纷纷散去。
谢延玉也跟着大部队一起散场,他与太子向来没什么交集,就算如今成了亲家,也生疏得很。
赢朔走到赢玺与沈相面前。
“皇兄,你与沈相在商讨什么呢?有没有皇弟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赢玺冷哼一声。
“正事交给你,我可不放心。”
赢朔幽幽道:“皇兄这话太伤人。”
“太子殿下与朔王难得一聚,老臣便不打扰二位叙旧了,老臣告退。”
沈相看到赢朔就头疼。这位出了名的浪荡子,不止一次骚扰他和他的女儿,求娶他的婉汐。
“沈相,帮我跟婉汐问好,我上次寻了一件稀奇的宝贝,下次带给她。”
沈相面部线条僵硬了一下,然后才道:“朔王不必客气,小女从不看重这些身外物,这么稀奇的宝贝,朔王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完也不等他回复,便匆匆离去。
“欸!”看着沈相远去的背影,赢朔咋舌。
“这个老狐狸,什么难得一聚,近来我可是经常能看到皇兄,也不找个好一点的借口。”
赢玺也不愿与他多言,转身离去,身后却跟了一块狗皮膏药。
“皇兄,皇兄。”
赢玺耐着性子道:“何事?”
“谢家的女儿是不是奇丑无比?”赢朔一脸好奇。
“何出此言。”
“要不然皇兄为何不肯回府,每天泡在宫里,一定是家里那位丑得碍你眼了吧。”
赢朔一脸坏笑。
“望春楼的淳儿,真是人间极品,真想带皇兄去见识一下,什么叫人间尤物。”
作者有话要说:修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