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虞佳期反应了几秒钟,确定自己没听错,闫山是在跟她谈论情感问题。
她认真想了想:“我的话,只有一种,就是认为彼此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需要我描述详细点吗?”她补充,“比如我跟米格尔。”
“米格尔?”闫山回想,“那个西班牙裔帮派成员?”
“除了他还能有谁。”虞佳期叹息,其实她曾经对那个阳光俊朗的青年很有好感,但他同时也是当地一个中型非法组织的小头目,偷猎、走私……这些勾当注定他们天生就只能站在对立面。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前,她还一直认为他是个浪漫慷慨的约会对象来着。
“实话说,”闫山叹气,“你这例子对我没什么参考价值。”
虞佳期摸摸下巴:“也对,你和关都不是这种情况。”
闫山:……
“你那是什么眼神?”虞佳期夸张道,“你不会觉得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们两个,简直是基地里的气象预报。”
“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关注。”闫山的心情很古怪。
“难道关对你说了什么……”虞佳期话说到一半就打住,后面的内容猜也猜得到。
她扒住椅背,半个身子从扶手盒的空隙探到前面来:“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得到这种评价?”
“……不要乱用成语。”闫山瞥了她一眼,“坐好,别害我被罚款。”
“反正你也不差这么点。”虞佳期嘟嘟囔囔坐回去,还是很吃惊,“关会说这样的话吗?她这么温柔!”
温柔……
闫山被这个评价小小冲击到。搜刮了一遍自己的记忆,关昭好像只有对待动物病患才称得上温柔?不过他也不是因为看重温柔的性格才喜欢她。
虞佳期看出了他脸上的错愕,不认同道:“你不会觉得脾气急一些,做事大胆些就不温柔了吧?那也太表面了。虽然我跟她认识时间不长,但如果没有温柔的内心,还有什么理由让她主动迈进并坚持这一行?你也明白,国内外的情形是不同的。”
闫山有些心虚,至少他确实不是因为大爱才走上这条路。他的目的性很强,也很自私。
“所以你到底做什么了?”虞佳期更加惊讶,他这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我在我们最有希望在一起的时候离开了。”闫山半晌才回答。
“你真是个傻子!”虞佳期脱口而出,又赶紧找补,“哦,我不是这个意思……嗯……原来就是那时候吗?毕竟是三年啊……”
“你没说错,”闫山自嘲,“我确实是。”
“那以后呢?”虞佳期问。
闫山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我不知道。”
“你要放弃吗?”虞佳期又问。
闫山想都没想:“不。”
“那你低落什么。”虞佳期困惑地抓起头发,“上一段关系结束了,开始一段新的不就好了?我们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一条线。它是一棵树,在我们的一百年里,永远生长,永远有变化。两棵树之间,相接的树枝总会被人力或天灾截断,如果还是想靠近,那就努力吸收养分,向对方的方向生长,只要那棵树还没有死,没有被移走,总会有机会的,不是吗?”
她还适时补充一句:“我看关不仅没被移走,还靠近了不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还不够近吗?”
“你说的对。”闫山被点醒,最一开始,他也因为得知关昭恰好被调来救援队欣喜若狂过,“但她现在,很抗拒。”
“抗拒?能不抗拒吗?”虞佳期吐槽,“我不知道你也会做这种过分的事,不然应该帮着关把你扔进海里。”
“……嗯。”闫山到底没有解释。
虞佳期猛拍座椅:“你都能在两情相悦时毅然决然跑掉,怎么让她相信你不会再做一次这种事?关中间还有跟其他人在一起过吗?”
“……没有。”
“那就对了!你恐怕让关再也不相信男人了!”虞佳期气愤,“虽然你们确实不值得信任。”
闫山完全无法反驳,他只想着表明自己的心意,没想过关昭也会失去勇气,会忧虑,而这份忧虑会让她不敢再触碰一段关系。
“那我应该怎么做?”他很诚恳地请教。
“呃……”虞佳期冷静下来,看向他的眼神充满同情,“恐怕你要接受时间的考验了。”
“你让她不安了三年,也许需要比三年更长的时间填满这道裂缝。”
“这不是问题。”闫山并没有失望,“我的时间还很长。”
“这点我还是佩服你。”虞佳期拍拍他的肩膀,“我还从来没对哪个男人这么执着过。”
“坐好。”闫山并不觉得这是夸奖,如果没有当初的事,他们之间根本不会如此。
车斗里的关昭对车厢内的对话一无所知,她正焦头烂额——躺着的黄麂不知道为什么对她的手异常感兴趣,也不胆怯了,拼命伸长脖子想要舔她的掌心。
她觉得痒,就把手缩回来。但只要一缩回来,黄麂够不到了,它就会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实在太吵了。
在手和耳朵之间,她最终选择为了保护耳朵,暂时牺牲一下手,痒和聋,那还是聋比较严重。
“关,你怎么了?”车终于到了医院,虞佳期下来接百威给他戴牵引绳时,发现关昭坐在黄麂旁边,满脸生无可恋。
“没事,没事。”她摆摆手,湿漉漉的掌心在路灯下泛着一层水光,全是气味奇怪的黄麂口水。
“下来。”闫山站在车斗下张开手。
关昭感觉他似乎有什么变化,又说不上来,错开眼看向虞佳期:“佳期,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她头晕。”没等虞佳期开口,闫山已经半步踩在车尾杠上,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把人放到地上。
关昭:……
这是不是太侮辱人了?
闫山又去抱黄麂,关昭摇摇头,跑进医院喊人:“开影像室!手术室准备!”
医院夜班前台跟她不熟,愣了愣:“您好,是什么动物?找哪位医生?”
关昭没带工作证,一指墙上员工表:“我是主治,关昭。”
“哦哦,关医生啊。”前台这才认出来,她是知道医院里有个医生去支援野保中心了,连忙喊医助做术前准备。
关昭去更衣室换了医院的工作服,给黄麂进行镇定后拍了两张x光,果然看到它的腿骨完全错位,扎进肌肉里。
“准备手术吧。”关昭回头,“你们在大厅歇歇。”说完就进了手术室。
上了呼吸麻醉后,她动手切开对应位置皮肤,扩开切口将骨骼复位固定,最后缝合。顺便还对其他位置的外伤进行消毒清创,这一台手术就要三个多小时。
黄麂被推出来后,关昭也差点要被人推着才能出来。
“我在这等等,看看麻醉过后状态。让它先住院观察七……五天吧。”她临时改口,基地资金全靠闫山,不清楚他有多少家底可以败,还是能省则省,不然救援队垮了,以后一个动物都救不到。
“住院时间有什么讲究吗?”闫山听出来她的犹豫。
“没有,”关昭一本正经,“恢复时间不好判断,看看再说。”反正他不懂,好糊弄。
医助站在旁边,小声问:“关医生,那这几天它吃什么啊?咱们医院也没接收过鹿……这是鹿吗?不像啊。”
“黄麂。”关昭纠正,“吃嫩叶嫩芽的。”
“这上哪弄去?”医助傻眼。
“唉,算了,我想想办法。”关昭捶捶脑袋,头痛得要命,她真的很想睡觉。
“也不麻烦,去村里雇个人就好。”闫山掏出手机打电话,“姨?是我,村里边谁家喂猪打草,我要收,按斤,只要嫩的,芽尖。”
关昭惊叹他的执行力,顺便提醒:“豆科,黄麂喜欢吃豆科类的。”
“最好是豌豆、花生、金花菜之类的。”闫山接上,“最好早上就有,急用,我加些人工。”
他挂了电话,看见关昭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怎么?”
关昭低头:“哦,没事。”败家子。她在心里骂。
虞佳期站起来:“百威想上厕所。”说完拉起五体投地趴在瓷砖上享受空调的百威噌噌噌出去了。
百威打着盹好好的被拉出来,很不高兴,深褐色的眼睛来回转,像是在说:你没事吧?
虞佳期摸了几颗肉干给它:“你要跟我学学,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明辨是非。”她把自己学会的所有成语都安在一起,也不管用在这里对不对。
百威并不贪吃,对她手里的肉干不屑一顾,抖抖身子,大耳朵甩出“噗噜噗噜”的响声,结束后又维持那副深沉表情:说得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医院大厅里,两个人坐在长凳上,中间隔着虞佳期和百威空出来的位置。
……
关昭觉得进入救援队后,这种尴尬的场景时有发生,她的汤臣一品和长安壹号已经抠得差不多,只差个泳池就能竣工。
“吃夜宵吗?”闫山问。
“不吃。”关昭什么都没思考,她现在只想睡觉。
“喝奶茶吗?”闫山又问。
“……不喝。”关昭手支着头,眼神开始涣散。
闫山顿了顿,叫她:“关昭?”
“嗯?”关昭的意识介于“是不是有人在叫她”和“旁边有人吗”之间。
“对不起,”闫山话说出口时,没敢看她的眼睛,“之前是我想当然了。”
“嗯。”仍然是单音节。关昭头脑混沌间想着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做?哦,黄麂,还要看黄麂……
闫山每个字都在心里反复斟酌过:“我会弥补过失,然后我们可不可以重新认识?”
旁边没回应。
他等了一会,转头去看,关昭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扎好的辫子散了小半,乱糟糟的,不少挡在脸前。她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头一点点往下栽,眼看着要摔在地上,又因为身体失去平衡,本能地惊醒,弹了起来:“黄麂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皮卡车斗通常来说载人违反交通法规,特殊车辆附载作业人员需设置好安全保护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