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脸上挂着担忧，满是关心地坐在她旁边轻声安慰着，阮槐序默不作声地流泪，睫毛都湿润一片，季节心疼着轻轻擦拭泪水，对阮槐序的父母越来越觉得不满。

虽然她不言语，但季节知道，她这次哭，不是因为真相揭露，自己为以前被家人亏待而委屈不甘。

那些泪，她早就哭完了。

她哭，是因为她今天才知道，原来当初在那个家里接收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都是虚假的。

季节曾经出于好奇询问过阮槐序对阮莺时的态度，尽管当时阮槐序嘴上说着不喜欢也不讨厌这样的话，但实际上她心里对阮莺时还是颇为亲近的。

一直以来，阮槐序对阮莺时都是一个很别扭的情感，即使当初她还年幼，她也隐约知道父母对她态度的转变，是从阮莺时来了这个家开始。

她们虽然只差了两岁，同样都是小孩子，但阮莺时无疑是比阮槐序要更讨人喜欢一些，而且她家庭突遭变故，她自己也受过重伤逃过一劫，也让人不自觉地就会对她产生怜爱。

就连懵懂的阮槐序都被大家告诫着要多关心照顾姐姐，大人们总觉得她们之间水火不容针锋相对，但实际上，她们两个关系处得不错。

阮槐序听话，父母说要爱护姐姐，她就把自己有的东西都分给阮莺时一份，被爸爸妈妈莫名其妙指责时，阮莺时也会为她说话，替她辩解。

但那也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当阮槐序发觉到阮莺时为自己说话后，父母反而对自己更失望时，她也不知不觉地开始疏远阮莺时了。

季节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忍住，“所以你心里应该也有过猜测吧，她对你，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好。”

阮瑾也曾经说过，阮莺时是个绿茶。

季节把这句话说给阮槐序听。

阮槐序年幼容易被蒙骗，但阮瑾肯定是看出了什么来的。

阮槐序心中涌起酸楚，小时候阮瑾经常跟自己说要离她阮莺时远一点，每次阮瑾来家里，也身体力行只带她玩把阮莺时抛在一边，但当时的她并不能明白阮瑾的意思，还是傻呵呵地凑上去，像讨好阮季夏一样继续跟阮莺时玩。

后来阮槐序疏远阮莺时，也是带着羞愧内疚的，她自知很多事不该迁怒于阮莺时，但她逐渐长大，实在无法跟从前一样天真单纯地继续与阮莺时交好。

阮槐序独自成长，逐渐开始丰满自己的羽翼，最先察觉到她决心的人，正是阮莺时。

但她没有提醒任何人，两个人之间的话越来越少，最终心照不宣地渐行渐远。

阮槐序曾经想过，如果她们的世界时一本小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角色卡，那阮莺时手里拿着的，应该是万人迷的身份，而她大概就是衬托万人迷的炮灰。

说真的，阮莺时对自己很好，阮槐序觉得这点她无法否认。她在自己面前展现的也从来都是温柔善良，在自己孤立无援手足无措的时候，她也会给予温暖。

而现在，季节把过往串联，披露给她看，告诉她那一切都是假的，阮莺时才可能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她有些接受不了。

季节终于明白了为何那天林嫣然说阮莺时不简单，虽然他对林嫣然的一些想法不敢苟同，但林嫣然的人品还是挺有口碑的。

尤其她的性格，是不会对刚认识的女性似而非地抱有恶意的。

林嫣然看人的眼神毒辣，季节还记得初次见面时，她就把他们的分析了个透彻，关于阮莺时，想必她也是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阮莺时是不是绿茶其实也不重要，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从面上来看，也都不会落入别人口中成为话柄。

就像与人谈生意一样，没有甲方会在意乙方是不是在心里骂他，只要面上和气背地里不搞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哪怕聚众偷偷发发牢骚，只要不被人逮住，就都可以。

但是这次，季节逮住了。

只不过他能查到的，也都是阮槐序上学时发生的一些事情。

阮槐序初中时被排挤过，高中时也总被人针对，只是她本就独来独往，又因为从小生活环境的影响，她本人竟没发觉什么异常。

季节从宋宇航和孙倩倩入手，又找了高中时跟阮槐序关系不错的同学询问，层层叠叠剥开来，这才发现原来一直有人在搅弄风云，而种种迹象，也指向了阮莺时。

阮莺时虽然比阮槐序大了两岁，但至亲去世加上当初车祸的影响，她也休学了一段时间，最后是跟阮槐序同一级上学。

阮槐序初中排挤过她的人里，有人已经忘却了那些事，也有人记得，但是浑不在意，只有寥寥几人对自己曾经的行为感到羞愧，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都不知道阮槐序才是阮家的女儿，几乎所有人都跟最开始季节一样，以为阮槐序是阮家别的亲戚，而阮莺时才是亲女儿。

再就是排挤过阮槐序的人，都跟阮莺时走得很近。

值得庆幸的是，阮槐序当时上的初中是陈女士管着的，陈女士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再加上她的雷霆手段，使得每个孩子在入学前，都被家长严格规训了一通。

那样的校风校纪下，小团体也是不敢太造次的，他们敢对阮槐序说的做的，也顶多就是无视外加些不痛不痒的嘲讽，因为说话太过分的话，也会遭到严厉的批评教育。

所以他们的那些小动作，阮槐序也从没放在眼里，只当他们是中二病犯了。

高中发生的事情才是阮槐序在意的。

最主要的就是害得她被纠缠两年之久的宋宇航，他笃定阮槐序是喜欢他，并且说了一堆让人听了觉得他有臆病的论据，但当时还有一点，宋宇航没说。

宋宇航之所以坚定阮槐序喜欢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阮莺时的话。

是阮莺时告诉他，阮槐序对他倾慕已久，只是她不好意思告白，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地跟在他左右，给他写写情书，琢磨着制造偶遇。

宋宇航是为数不多知道阮槐序真实身份的人，他跟阮槐序甚至也能称上一句青梅竹马，因为两家关系不错，两个人年龄又相仿，小时候他们也在一起玩过。

只是后来阮莺时加入，原本对阮槐序还不错的宋宇航也慢慢地不跟她一起了，只跟阮莺时玩。

阮槐序当时本来就不是很记事，不一起玩了后，她自然而然也就忘了还有这么个小伙伴。

但她忘了，宋宇航却没忘，因为阮莺时经常会在他面前提起阮槐序，暗示宋宇航阮槐序想跟他一起。

有时候宋宇航也会犹豫着同意阮槐序来一起玩，但阮莺时总是能找到更多的借口不让她跟他们一起，这样的次数多了，宋宇航就更烦阮槐序了。

就这么被洗脑了十几年，对于阮槐序喜欢自己这件事，宋宇航坚信不疑，而他之所以这么自信，阮莺时功不可没。

还有就是阮槐序分明成绩很好，却选择了在走下坡路的一中，他很难不觉得阮槐序是因他而来。

而他之所以在学校没有说这段往事，用这些来向同意证明阮槐序的确是喜欢他，也只是因为他答应过阮莺时，不会揭穿她。

再一件事，是阮槐序没有注意到的，关于孙倩倩。

这两个人在高中之前是完全不认识的，她对阮槐序却总是抱有莫名的敌意。

阮槐序跟孙倩倩高三才成为的同学互相认识的，两个人也不是同一个宿舍的，但是阮槐序有个从高一就认识的同学跟孙倩倩分在同一个宿舍，孙倩倩经常有意无意地向她打听阮槐序的事情。

孙倩倩最爱干的事情，还得是质疑阮槐序的学习成绩。

说起这个，阮槐序也回忆起了一件事。

是一次模拟考试，考试完大家对答案估分，对英语答案的时候，大家陆续算出自己的得分，有两个听力题的答案阮槐序记不太清了，所以估分的时候她直接把那两个算错了。

她又根据以往的成绩对作文进行了估分，坦然表示这次英语她应该不会是第一，但成绩公布后，她仍是第一名，还没来得及高兴，她就先看到了孙倩倩仇视的目光。

问了朋友她才知道，原来英语估分的时候，孙倩倩是比自己分数高的，结果成绩下发她仍是第一，所以她心里不平衡了。

但是那次阮槐序发挥的的确不是很好，她重新核对了一下，发现是合计错分数了。

朋友因为跟孙倩倩同一个宿舍，早就看不惯她处处盯着阮槐序，所以她故意不让阮槐序去改分数，想让她气一下孙倩倩，因为如果改了，那英语成绩最高的人，就成了孙倩倩。

因为这次估分比阮槐序高，孙倩倩在宿舍指桑骂槐暗示阮槐序成绩作假，偏偏她也不明说，朋友拿她没办法。

而且当初宋宇航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不想阮槐序送走一个瘟神后，又来一个，并且孙倩倩也没有舞到阮槐序面前，所以这些事情直到高考结束，她才告诉的阮槐序。

这次成绩要是改了，那第一就成了孙倩倩，虽然只是英语单科，总分的话阮槐序还是令人望尘莫及，但朋友就是不想孙倩倩那么得意。

不过阮槐序最后还是跟老师说了，按照正确的分数，她是比孙倩倩还要少一分的，但这一分两分的老师也不在意，毕竟这也不是正式考试，第一还是第二都不重要，重点在于知识的掌握，而且阮槐序以往的成绩摆在那儿，这次不是第一下次也一定是，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孙倩倩大概也是知道了这件事，后来的她经常会主动帮老师拿试卷，然后把阮槐序的试卷翻来覆去地看个仔细，被人看到就说是观摩学习。

这个行为阮槐序一度觉得疑惑，孙倩倩的学习成绩的确不错，但也只是在班里名列前茅，放在整个年级也就不是很好看了，而她的成绩，在市级模拟考中都是稳拿第一的，说得难听一点，孙倩倩和她真的是比不着。

以前她还以为是孙倩倩争强好胜容易上头，她们恰好一个班，所以被孙倩倩当成了竞争者，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有人一直告诉她，自己能进一中，是顶替了别人的名额，取得的成绩也是靠作弊才得来的，

告诉她的人，也是阮莺时。

文档的最后，夏林薇和易阳的名字吸引了阮槐序的注意。

阮槐序:“为什么他们两个只有名字，没有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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