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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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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念嘉先是一股脑问了一连串问题,邵秩初一句都没有回答。

之后她又零零碎碎地问了一些,邵秩初还是不说话。

于是符念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忐忑地猜测道:“你是……哑了吗?”

他的表现非常符合哑了的特征,她不得不往这个方向猜想。

别人说“你哑巴了吗”一准是气话,放到邵秩初身上却可能是真的。

符念嘉知道他是去当卧底了。

在卧底身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符念嘉的提问给了邵秩初启发。

他想:既然她想出了合理的解释,那他不妨从善如流吧。

邵秩初开始装哑。

他宁愿自己是完全失声了,也不愿意让符念嘉听到那么浑沌难听的声音。

没有哪一个男人会愿意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展露自己的缺点,而他现在从上到下都是“不完整”的。

符念嘉抓住了他的手腕,对他说:“你跟我上楼,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别在这里站着了。”

她一拉,没有拉动他。

邵秩初喉头耸动,他想把符念嘉的手从他的手腕上扒下去,但是他不忍心。

如果说当年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了那些绝情的话,那么现在,他更想要道歉和弥补,而不是加深伤害。

历经了磨难后,他更成熟了,领悟了相信自己的人始终会相信,怀疑自己的始终会怀疑。

他又何必白费力气,伤人伤己。

见都见面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光躲是没有用的,担心她也被人盯上,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威胁给处理掉,消除危机。

他现在已经跟组织接上头了,只要尽快把内鬼找出来,然后让顶着他脸逍遥法外的狂徒落网,他们都会平安无恙。

他本该无所畏惧。

邵秩初的拳头紧了紧,顺从地跟着符念嘉上了楼。

符念嘉让邵秩初上楼是怕他跑了,一路上把他的手攥得很牢,哪怕他原本温热干燥的手分泌出了汗液,她也没有松开。

到了家门口,她才意识到,独居的日子她过得有点邋遢。

不,不是有点,是相当。

她嫌外卖太贵,在家里囤了许多速冻食品。

那些商家为了营销精明得很,总是一大堆捆绑着卖,她一个人吃,很难一次性吃完,冰箱再大也不够放。

昨天又到了一批春卷和刀鱼馄饨,符念嘉选择性地把尝了一袋觉得不好吃的牛羊肉大葱馅水饺都装在废旧的泡沫箱里扔了出来。

加起来有七袋,包装完好未拆封。

看起来还没坏,只是冰化了以后,饺子的面皮都黏在了一起。

有种糟蹋粮食的意味。

符念嘉本打算今早上班的时候把这箱垃圾带走,可是早上魂不守舍,分明提前十分钟就画好淡妆可以出门了,这十分钟生生被她的胡思乱想给混过去了,后来满心惦记着要迟到了,无暇顾及这箱垃圾,一直留到了现在。

眼下带着邵秩初回家,她肯定不能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把生活过得一团糟,欲盖弥彰地在泡沫箱上踢了一脚,用力把盒子踢到邻居家门口,堂而皇之地说:“邻居怎么又把垃圾扔我门口了。”

邵秩初是干什么的?

警察。

到了新的环境,仔细观察四周,是他的本能。

他的洞察力在整个警界都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在撒谎?

泡沫箱上的细碎泡沫在她今天穿的法式丝绒裙上沾了一天,还有一些泡沫粒掉在了地面上,显示着她把箱子从家里抱出来的痕迹。

可她连撒谎也是可爱的。

邵秩初想笑,可他笑不出来。

符念嘉心慌意乱,一进门就被摞在门口的空纸箱绊了一跤。

现在的快递都不送货上门,她一般都是自己去小区的快递点拿。

好在快递点距离她租的房不远,平时她都是在快递点拆箱,直接把用不着的纸箱留在那里,只把从网上购买的物品带回来。

可这些箱子里,原先装的都是她买的散装水果蔬菜,还是连箱子一起拿回来比较方便。

这年头,消费降级,物价却是水涨船高一点没降,超市里的东西越来越贵。

她已经很久没去超市享受过酣畅淋漓的购物体验了。

符念嘉尴尬地咳了一声,又骗邵秩初说:“虽然学历不怎么高,但我还是一毕业就进了一家知名的设计公司,现在也算是精英阶层的白领了。我每天下班都会路过快递点,只要看到门口有空纸箱,都会捡回来。涂一涂,画一画,就能改造成具有工艺鉴赏价值的艺术品了。废物利用,顺便升值。”

她的谎言编织得很拙劣,听起来逻辑圆满,但经不起推敲。

精英阶层有几个是有闲情逸致的,下班就累得只想躺了,谁还有力气去捡纸箱。

更何况,他在给她送餐之前,就把她在这家公司的底细窥探得一清二楚了。

他连她在哪个部门任职都知道。

她现在这副样子,和所有在前男友面前强撑骄傲的女生一样,坚强得令人心疼。

符念嘉洗了一筐昨天到货的奶油草莓。

从外地空运过来的草莓,表面像打了一层蜡,干燥光滑还能反光,连破损的地方都只是泛着淡粉色,汁水凝固住了。

她拿盐水泡了五分钟,自己尝了一颗,还挺甜。

于是她把盐水倒掉,端给邵秩初吃。

然后又问他吃不吃春卷、吃不吃拇指生煎、吃不吃烤洋芋……

都是些传统意义上的垃圾产品。

潜台词是在留他吃晚饭。

邵秩初打算装哑装到底,望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是想说,她想吃什么都随她便,吃什么他都没意见。

他没有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符念嘉表态。

符念嘉松了口气,开始把冰箱里的食材掏出来。

她打算简单加工一下,用来款待邵秩初。

等符念嘉进了厨房,邵秩初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去厨房看她在干什么。

他过去看的时候符念嘉正剪开一袋芥菜春卷,哗哗啦啦往空气炸锅里倒。

倒完她简单粗暴地把空气炸锅的内胆往里一送,“咔”地卡进卡槽。

接着,她按下开关键,按了两遍。

没有控温,没有定时。

默认180℃,15分钟。

符念嘉从来没有变过。

她一直这样随心所欲,不拘小节。

从前这些生活方面的小事,大多都是他替她做的。这种无足轻重的鸡毛蒜皮,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谁干都一样。他喜欢她,所以愿意悉心照顾她。

当时做这些的时候,他满心欢喜,认为自己被她需要是一种平凡而又珍贵的幸福。

可现在,只剩下心酸。

春卷里透着青翠的绿意,一看就是蔬菜馅的。

面烤不了那么久就会焦糊碎裂,蔬菜也会因烤过火候而蔫掉。

他不动声色地上手,把空气炸锅的时间调到了10分钟,随后因害怕和符念嘉接触忍不住开口,离开了厨房。

符念嘉先烤春卷是因为春卷能够充饥,她想先烤出来给邵秩初填一下肚子,她觉得他会饿。

但邵秩初是稀客,符念嘉自然要把家里最贵、最好的食物拿来招待他。

现有的最贵、最好的食物是冷冻柜里的羊肉串。

春卷烤好后,符念嘉又将羊肉从一根根竹签上撸下来,放进空气炸锅。

加热到十分钟的时候,油脂的香气就在室内弥漫开来,她走出厨房,想叫在客厅等待的邵秩初吃饭。

只见他宛如离弦之箭,“嗖”地冲进洗手间,剧烈干呕起来。

符念嘉忽然意识到什么,马上回头把家里的窗户都打开,然后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走到了邵秩初身后,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他温热坚实的后背。

“对不起,邵秩初……”

她不知道他闻不了肉味。

以前邵秩初是标准的肉食动物,不论是火锅还是烧烤,他总是兴冲冲地嚷嚷着要加肉。

她也是无肉不欢的肉类爱好者,顿顿都能和他吃到一块去。

他们当时还笑着说他们是天生一对,连饮食习惯都这么般配。

邵秩初洗了脸,抬头时双眼猩红,微微泛蓝的眼球里充斥着粗而醒目的血丝。

他的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水珠,不知是淋在脸上的自来水还是冷汗。

他艰难又压抑地喘息着,从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喑哑的嘶气声。

邵秩初没有看她,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他在她家还没待上半小时就夺门而出。

符念嘉追上去在他身后喊他,邵秩初没有应答。

他头也不回地离去,飞快消失在浓稠的夜幕里。

符念嘉不忍心再挽留他。

肉的香气还不断地从空气炸锅里飘出。

符念嘉清晰地闻到,忽然很想哭。

她带着满脸泪水,怒气冲冲地回到厨房,发泄般把滋滋冒油的熟羊肉通通倒进垃圾桶。

都怪这些羊肉,把邵秩初熏走了。

可她心里知道,不是羊肉的错。

是那群害得邵秩初应激的王八蛋的错。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身上背着无数条人命,还有她那世界上最好的邵秩初。

那个深渊屠龙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本来她和邵秩初重逢,还挺高兴的。

结果……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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