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生气难过也许会隐藏起来不让其他人发现，但是喜悦往往不会。
大江默默侧过头，看着祁衍舟嘴角上扬的模样觉得有些惊悚，已经一上午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心情这么好。
他揶揄道：“舟哥，你朋友他们和好了吗？”
祁衍舟翻页的手停了一秒：“和好了。”
他们岂止和好了，甚至连关系都突破了最后一层。
那日他一个人回到家里，空荡荡的房间透露着无尽的孤寂。这里好像又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林岁岁的话仍会在他的耳边回响。
“别跟着我，我要回自己家。”
她又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鸿沟，把关系分的清清楚楚，“我们”不复存在。
祁衍舟在沙发上思考了很久，最坏的结果大概就是两人离婚吧，可是这些时间本来就已经算神明的恩赐了，再说太多未免贪心了一些。
岁岁，下一次回来会和他说离婚吗？
祁衍舟不敢想推开了主卧的门，这里他很少进去，来来回回也不过就那么几次，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摆了许多可爱的小摆件，空气中是她最爱的花果香氛。
床单被罩是前几日新换过，那是结婚前他特意挑选的。他本来对这些不甚在意，觉得这些都差不多，那日他却选了很久，一个个试着对比出来，最后选择了那几套最舒服的。
在这之前，他基本上都住在清和斋里，从小生活的地方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更容易让他入睡，但是那里总归是比不上这里方便的，他更期待和林岁岁住进这里的生活。
书桌上剧本书籍散乱着，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抱林岁岁就在这里。
结婚第一日她说想去客房睡，后来却一个人在这张书桌写剧本写到睡着，连他的敲门声都一直没有听见。她就那样安静的伏在书桌前，呼吸沉沉似是睡的极不安稳，电脑屏幕还散发着莹莹的白光，显然是熬夜了一整晚刚刚睡下，连他抱着她去床上也没有醒过来。
他不敢乱碰她的电脑，只能拿起一旁的充电器帮她接上。
往昔的一幕幕从眼前划过，心也跟着绞痛。
好在，她还是回来了。
--
入夜，林岁岁懒懒的站在阳台边吹散身上的酒气，今天Aurora举办了一场公司酒会，第一次于情于理她都没有推脱的余地。
觥筹交错的酒会上，南栀带着她认识了许多的人，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空隙能够出来透口气。
江筠往外瞟一眼端着一杯红酒走来，两人并肩而立：“你说这一晃人生过的真快啊。”
“怎么，你也想感怀下人生？”林岁岁端杯轻碰了下：“这种风格不太适合你。”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我可不了解你，就是不习惯你这个样子。”她今晚还是第一次看见江筠如此正经，处事风格言语谈吐都保持着刚好的距离，随和又疏离很符合他现在江总的名头。
“那你习惯我什么样子，嬉皮笑脸？”江筠做一个鬼脸逗她。
“倒也不必，挺丑的。”
她静默了会又道：“苒苒的事是你告诉南栀姐的吧。”
江筠听完喝完了杯中的酒嗯了一声有些心虚。
那是出国第一年，他还不知道如何向南栀表达爱意，总是想着法子与她交谈，总想了解再了解她一些，但他们之前单独的交集不算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几人一起。
所以说来说去，他们在异国他乡聊的最多的还是林岁岁。
南栀喜欢听，每次听他说林岁岁的事情，总会高兴很多。他就说的更多，小到林岁岁四岁时被他骗着朝天空吹泡泡，结果泡泡水掉进去她的嘴里这种琐事都能从记忆的角落里通通挖出来。
为此他乐此不疲，有时候晚上回去还在那里不停的想，直到发觉南栀是在通过这小事想念其他的人，才停了下来。
“我就知道。”林岁岁白了他一眼，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人。
江筠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做出一副不好惹的姿态：“你别这样看我，我现在可是你老板，对我客气点。”
“我就不。”
“那我扣你工资。”
“你敢。”
“……”
他们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从前，可越是热闹的嬉笑，只要一停下来，落寞就会充满每个人的心里。
江筠如此，林岁岁亦然，他们无时无刻不怀念着宋苒。那个生命停止在十八岁的女孩，本该和他们一起在此刻享受安稳的人生，俯瞰良辰美景，此刻露台却只有他们两人。
拌嘴了一会儿，林岁岁看着远处的江景有些出神，轻声道：“以前我总觉得，我写剧本都是为了苒苒。”
“她那时看着纪远阳的获得新人奖，说真希望还可以看到他获得最佳男主角，我就把她的话固执的记在了心里，一直把这个当作了目标。”
江筠挑眉看她：“什么意思，你又打算不写了？”
“没有，就是觉得我应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写剧本，不为任何人，只为我自己。”
这些天她想了很多，当文物修复师不是纪远阳的愿望，可是当编剧是林岁岁的愿望。
她固执的只记住了那句话，却忘记了宋苒还说过，她要成为最厉害的文物修复师，林岁岁要成为最厉害的编剧。
“你吓死我，我还以为又发什么神经呢？”
江筠松了一口气：“你早该这样了。”
林岁岁用手臂撞撞他：“那你说我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编剧？”
“不然呢？你以为我签你闹着玩的，我还等你给我赚钱呢。”
“万恶的资本家。”
“你这话说的，你还是资本家的孩子呢，万恶之子。”
“虽然听不懂，但是我觉得你梗有点烂。”远方传来灯光，林岁岁看了一眼楼下熟悉的车辆道：“我要走了，衍舟来接我了。”
江筠嫌弃的看看她摆摆手：“快走，快走，别在我面前刺激我。”
“记得帮我跟南栀姐打声招呼。”
“知道了。”
江筠又盯着楼下看了一会才回到觥筹交错的酒会上，找了几圈终于看到坐在角落休息的南栀。
见身边来人，她疲惫的抬眼：“看到岁岁了吗？”
“祁衍舟来接她，已经走了。”
南栀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好吧，本来还想跟她说下去平城培训的事。”
“下次说吧，反正又不急，你呢，待会结束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你还不是喝了酒，我叫代驾就可以了。”
江筠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没有再继续说话。
--
林岁岁离开了嘈杂的人群，霎时间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耳朵清净了许多。
电梯叮了一声打开了门，她刚准备出去，就对上了那张精致的笑脸。
“怎么认不得我了？”纪远阳歪歪头朝她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
“拜托，我们现在可是同事，公司的酒会我当然要来啦，只是路上有点事耽搁了。还有，你再不出来，门又要关上咯。”
林岁岁回过神来走出电梯，却见纪远阳又靠近了她一点。
“怎么了？”纪远阳高大的肩膀挡住她的视线，让她有点摸不清头脑。
他俯下身子凑近看着她道：“你老公就在后面，上次的忙还要不要我再帮你一次？”
林岁岁讶异的往旁边退了一步，正好可以看见祁衍舟紧紧抿起来的嘴角。
“不用，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
“小事情而已，真的不用嘛？”他眼睛眨动了一下，林岁岁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的眼睛，纯净璀璨差点被迷惑了过去。
“嗯。”她笑着奔赴祁衍舟的身边，证明两人无事。
纪远阳远远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停留走进了电梯。
“来了很久了吗？”
“没有。”
“那走吧。”林岁岁拉着他的手想走，却发现拽不动他。
她伸手撸撸祁衍舟的下巴上仅有的一点软肉，感觉跟摸小狗一样：“小朋友，又吃醋啦。”
祁衍舟嘴硬：“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走？”
他不语。
林岁岁却撸的更欢了：“你要是说你吃醋了，我会更开心哦。”
“吃醋了。”
“嗯……。”她佯装思考，笑盈盈的双手揉揉他的脸：“那我可要好好想想怎么哄你了。”
说罢，她踮脚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还生气吗？”
她的唇带着红酒的甜腻气息，祁衍舟紧抿的嘴唇松动了下来，耳根泛起一点微微的红，林岁岁很满意他的表现，挽着他的手走了出去。
苏城入秋以后下了几次雨，入夜后空气里总有着些许的凉意，林岁岁忍不住打了哆嗦缩进他的怀里忍不住感慨：“感觉今年秋天好冷啊，也不知道冬天会不会下雪。要是下雪就好了，真想堆雪人。”
祁衍舟发觉两人这样好像无法走路，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应该会的，今年是冷冬。”
“那到时候我们一人堆一个？”
“好。”
“在清河斋堆吧，可以放久一点。”
“好。”祁衍舟帮她整理好衣服，拉着她回到车上。
车子是早就预暖好的，穿着外套又有着几分热，林岁岁脱下来抱在手上，衣服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他生病了，你要不要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