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贺缘溪的精神接二连三遭受了不得了的刺激，惹的她神经紧绷。

“我看她们睡的正香，就先别下去打扰她们了，我们也好好待在卧室补补觉怎么样？”

许流萤靠在贺缘溪怀里，全然没注意到身前的异样。

生怕答应慢了某人又要闹腾，几乎是在许流萤话说完的瞬间，贺缘溪便重重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以至于点头的幅度太大，下巴生生敲在了许流萤的肩膀上。

重力加狠劲，上下牙一咬，脸颊的肉被狠狠夹在了牙齿中间，疼的贺缘溪不管不顾一下推开了面前的人，着急的捂上了脸，好看的眉毛一瞬间堆到了一起。

许流萤一下被莫名其妙的大力推开，询问的话卡在嗓子眼，刚刚贺缘溪的手是不是推她胸上了？

怔愣了一会，许流萤回神抚上了贺缘溪的脸，胸不胸的待会再说。

“咬在肉上了吗？”许流萤拉开了贺缘溪捂在脸上的手，“咬哪了？张嘴我看看。”

下巴被捏住，贺缘溪被迫抬起头对上了许流萤投来的急切目光。

“听话，快把嘴张开我看看。”

感受到脸颊两边的力道，贺缘溪犹豫了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张开了嘴。只是张开的幅度并不大。

许流萤拿了手机打了手电筒，虽然外面已经大亮，但卧室还没把窗帘拉开，始终还是昏暗了些。

“你张大一点，我看不清。”许流萤手下使了些劲，抬着手里的下巴让贺缘溪的脑袋往上仰，“再张大一点，啊——”

眼前的灯光一闪而过，贺缘溪闭上了眼，认命的张大了嘴。

嘴长大，许流萤的视线在灯光的辅助下，顺利落在了那流着血的一小块肉上。

“啧，难怪你疼成那样，都咬破了，还在流血，有点严重。”

许流萤瞧着那不停往外渗血的小口，这是使了多大劲才能咬成这样啊？

瞧着，许流萤的视线落到了后排的牙齿上，很健康的一口牙，就是，怎么少了一颗？

怕自己看错，许流萤又打着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右下最里面确实少了一颗牙。

捏着下巴的手没放开，许流萤瞧着手里乖乖闭着眼张嘴让她看的人，轻声道：“溪溪，你牙呢？怎么右边少了一颗牙？”

莫名的，许流萤脑子里有不好的东西冒出，该不会，又是那魔鬼般的一家人弄的吧？

听见许流萤的问题，贺缘溪微微睁开眼，顿了下，轻笑着回答到，“是因为蛀牙影响到了那颗牙，导致它坏掉了，所以医生就给我拔了，以绝后患。”

听见贺缘溪的解释，许流萤双眼微眯，“真的？没骗我？”

对上许流萤审视的眼，贺缘溪懵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是许流萤话里的意思。

“真的，你放心吧，就是蛀牙惹的祸。”贺缘溪抬手拍了拍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乐呵道，“人家都说牙不能随便拔，否则会变成傻子，可我不仅拔了一颗，还是拔的大牙，而我还什么事都没有，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

心中的猜测被轻轻抚平，许流萤默默叹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只是蛀牙。

许流萤收回了捏住贺缘溪下巴的手，转身躺进了被窝里，伸手主动缠上了身旁人的腰，安静的窝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那你怎么没把它补上啊？空掉一个牙难道不会对你吃饭什么的造成影响吗？”

腰上缠上的手，怀里多出来的人，贺缘溪双眼弯弯，对于许流萤的黏人她很受用。

想着先才许流萤打喷嚏，怕给人冻感冒了，贺缘溪伸手拉了被子把怀里的人裹紧实了再不慌不忙的解释。

“嗯，怎么说呢，当时我拔这颗牙的时候才九岁，当时是小姨带我去拔的牙，那个时候小姨还在读大三，她还只是个大学生，她也没钱，带我去拔牙花的钱都是她平时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

“我记得当时拔牙是花了五百块，还有拔完牙需要吃的一些药，林林总总算下来，总共花了七百多。”

回忆涌来，贺缘溪视线模糊了些。

“七百多放在现在都能花一段时间，更别说还是十几年前了，七百块，是小姨两个月的生活费，有时候甚至是三个月。”

“当时我听见医生说拔牙要五百块的时候，我心里一下就慌了，我就想啊，五百块那么多钱，太贵了，我不拔了。”

“可是啊，我话还没说口，小姨就先一步坚定的跟医生说，拔，多少钱都拔，然后我就看见小姨毫不犹豫的从包里面掏了钱。”

“我那个时候根本见不到那么多钱，所以在看见小姨花了那么多钱后，在医生提出拔完牙可以补牙的时候，我直接拒绝了，死活都不补，小姨拗不过我，于是这个小小的缺口就一直留着了。”

“一开始其实还蛮不习惯的，少了一颗牙，有时候吃饭什么的都会磕在那块肉上，会疼，可是却不及之前的万分之一疼，所以缺了一颗牙倒也没给我带来多少不便，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那块时不时就会发炎吧。”

贺缘溪笑笑，那个时候，其实她对唐唯钰还是恐惧的，因为她怕唐唯钰也和唐文宜一样，会无缘无故对她进行打骂。

可是，唐唯钰没有，虽然她总是臭着个脸，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模样。可她不能否认的是，唐唯钰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唐唯钰会偷偷摸摸带她出去玩，带她去吃小朋友都爱吃的东西，甚至有时候会偷偷给她塞钱，让她嘴馋的时候就自己去买。可她自己明明都没有多少钱。

而且当时她牙疼这件事，都是唐唯钰自己发现之后，强行带她去医院看的，她谁都没说，可是唐唯钰一从学校回去就发现了她的异样。

而在她牙疼的那几个月，那个家没一个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思绪稍稍回神，贺缘溪搂紧了些怀里的人，“所以啊，小姨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她是我唯一的家人，如果这一路没有她带着我成长，可能，我早就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许流萤听着耳边喃喃的话语，心中跟着庆幸，还好，还好有小姨在，否则，可能她都遇不到贺缘溪。

不大的卧室，两人窝在床上，相对无言，好一会才重新响起了懒懒的声音。

“那你长大以后把当时拔牙的钱还给小姨了吗？”许流萤揽在贺缘溪腰上的手收紧了些，“以你的性子，你不可能不还的吧？”

闻言贺缘溪稍稍低头看向了靠在自己怀里的人，眼底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你这是不是太了解我了啊？居然知道我当时的想法。”

头顶的话钻进耳朵里，许流萤一秒笑出声，臭屁了起来，“那肯定的啊，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最厉害的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噗嗤～”贺缘溪忍不住笑出了声，“是是是，你最厉害了，我们莹莹最厉害了。”

“是吧是吧。”许流萤开心的不行，一个劲催促着，“所以你还了吗？你有把钱还给小姨吗？”

感受着怀里人的激动，贺缘溪轻轻点了头，唇边是好看的笑。

“就和你说的一样，那次拔牙的钱我一直都记着，等我长大了，赚到属于自己的第一份钱时，我第一时间就想着把钱还给小姨。”

“可是呢，小姨怎么说都不要，哪怕我后来赚的钱越来越多，多到是那七百块钱的几十倍几百倍，小姨还是不要。”

“而我每次一给小姨钱，她都做出一副很生气的表情说‘你钱多的花不完了是不是？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把它存起来’然后，还钱这件事便一直搁置了下来。”

听完贺缘溪的话，许流萤惊讶的啊了一声，“一直到现在都没还吗？”

贺缘溪摇头，“没有呢，小姨一直拦着不让，我一提她就凶我，凶巴巴的，我害怕。”

许流萤撑起身离了贺缘溪的怀抱，认真瞧着面前的人，那眼底一闪而过的真实恐惧，并不是假的。

隐隐的，许流萤感觉屁股上的某块肉在发痛，默默咽了咽口水，是挺凶的啊。

一阵沉默，贺缘溪打了个哈欠，她居然在犯困唉。

贺缘溪揉了揉困倦的眼，嗓音慵懒，“现在才八点多，你要不要再睡会？”

闻声许流萤回神，视线重新聚焦在贺缘溪身上。她感觉贺缘溪眼睛都快闭上了。

“睡，我们一起睡。”许流萤率先拉开被子躺了进去，“快进来，我们再睡会，反正小姨她们也还没起，我们可以多睡一会。”

说的在理，贺缘溪顺从的缩进了被窝，一瞬间，全身都被温暖包裹，舒服的禁不住伸了伸懒腰。

多久没这么舒服的伸懒腰了？贺缘溪忘了，反正今天这个懒腰伸的她超级舒服，感觉全身都舒畅了不少。

看着身旁人的一系列动作，许流萤眉眼弯起，自觉往床边挪了挪，留出了更多的位置方便贺缘溪动作。

一个大大的懒腰伸完，贺缘溪满意的刚想去抓身旁的人，手一往旁边伸，却摸了个空。偏过头才发现，许流萤正满脸笑容的瞧着她。

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贺缘溪扯了扯身前的被子，悄悄然挡住了自己的小半张脸。

“怎么了？干嘛那样看着我？”

“没事啊。”许流萤摇头，脸上的笑却始终没有减少，身子一挪，重新往贺缘溪身边靠了去，“好了，快把眼睛闭上，多睡会，好好补补觉。”

贺缘溪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点烫，许流萤没说，她也就不提，免得尴尬。

轻声应了一声，调整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贺缘溪闭上了眼。

窗外的鸟叫声时不时传进卧室，偶尔的，还有呼呼的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里传出了均匀安稳的呼吸声。

许流萤瞧着面容偏向她的人，一向起的最早，睡的最晚，睡眠质量最差的人，睡着了。

与此同时，楼下，呼呼的风声拍打在推拉门上，哗哗响，唐唯钰被吵醒了。

困倦着睁开眼，瞧着不熟悉的天花板，刚想动，却发现身上压着东西，低头一看，唐唯钰愣住。

昨晚，因为房间不够，她只能和白瑾睡一张床。

本来一切都还算安稳，可是，就在她躺上床之后，一旁早已躺好的白瑾却径直缠上了她的身子，并且手不老实的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吓得哦，她一下推开了人，慌慌张张的抱着被子贺枕头就跑下了楼。

本以为下了楼就可以躲开那闹心的一幕幕，谁知就在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见了推拉门被拉开又关上的声音。

不等她做出反应，身上的被子被拉开，怀里瞬间多了温暖柔软。她太困了，实在没力气去分出多余的精力去运转脑子，于是，她伸手抱住了那份温软，沉沉的陷入了梦乡。

思绪回神，唐唯钰瞧着那靠在自己胸前的脑袋，叹出了一口气。

二十岁时，她就拿白瑾没办法，现在她都四十了，还是拿白瑾没办法。

排斥靠近，却又不忍推离，反反复复拉扯了二十年，她真的好累。

心中正烦躁，忽然身上的人抖了一下，急促不安，伴随着沙哑哽咽的话语响起。

“姐姐……别丢下我。”

霎时间，唐唯钰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眼眸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