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尘中志异记 > 第5章 第 5 章

第5章 第 5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尽管父母已经失踪很久了,江栩仍保持着半个月回一趟家的频率,若说是因为怀念老家里父母曾经存在的痕迹,江栩自己怕是都不信。

她只是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在近乎扭曲的成长环境下,江栩几乎没有感受到一个孩子成长过程中应有的亲情与友情,如果要用句话来总结她这些年的情感经历,约莫只能用亲近,抛弃,亲近,抛弃来形容。

每次回过神来时,只剩她一个,只有她一个。

一方面别人对她的好,她一点一滴都想报答,另一方面,她对感情之事,不论何类,一直都抱有好奇、迷惘又恐惧的情绪。

尽管命运总爱同她开玩笑,一次又一次亲手把她推进谷底,却又总会在年幼的她承受不住之时安排一个如春日暖阳般的人来拉她一把,使她不至于完全陷入阴霾。

于是这么多年来,摸爬滚打着,跌跌撞撞着,江栩活成了个没心没肺的模样。既然悲观与伤心都没有用,不如把这些情绪化开,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哀怨。

即使江栩一直把想开看开,快乐就好当作自己的人生信条,重又落入人情温暖之中时,她还是会感到不自在,过去的伤痕如同刻在她每一寸血脉与骨骼上的黑色烙印,一点温度都让凉透了的心烫得生疼。

现在遇见的人都很好,江栩清楚,她想要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回应那些期待。

她会努力,只是需要时间。

因为呆在家的时间不多,江栩家的冰箱里只有些速冻食品,家里的陈设她几乎没有动过,只会在每次回来时打扫一下,除除灰。

认真来说,她家并不是没有东西住着,就比如说刚刚她就看到了床底一晃而过的衣角。

江栩有些欣慰,还好这些阿飘还没到恶劣听从都市传说躲厕所的地步。

在厕所里撞见阿飘,实在是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打击,羞耻与恐怖并排升空飞行。

不过是想要一个栖身之所,江栩理解,走到大门口,将手搭在门把手之上时,江栩顿了顿,还是朝屋里的东西喊了一声,"我不在时你们随意住,我回来时别出现在我视线里就好,下次别躲床底了,脏。"说罢她也没有等回应,轻轻带上了门。

车她有专门拜托关系不错的邻居没事儿开着溜一溜,至少不至于放在车库里落灰。江栩只将车开出了车库就老老实实的叫了代驾,要她自己从这里一路开回华庭,交警和她总要疯一个。

就算交警疯了,她也不一定不会疯,因为等她开回去天都黑了,左言的煞气大概会将她绞死,想想都可怕。

华庭本就有些偏僻,江栩只让代驾开到了离华庭还有些距离的站牌旁,再往前走就是妖的聚集地,她自己来就好,也顺便练一练车技。

这一练就差点追尾。

她原本在车辆比较少的大道上匀速行驶,谁料到一只头上束了两根尾,蹄子上爆出三条极长的爪刃,腹部长人脸,人脸上有八只眼的猪从天而降砸到了她的车窗上,那爪子挠得她的车窗嘶嘶作响,如同指甲在黑板上来回摩擦。

江栩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眼睛一时吓得昏了头,离加速撞上前面行驶的车辆只隔了几个瞬间。

尽管没有真正造成交通事故,后续的处理与赔礼道歉也有些麻烦,江栩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得发消息让云言帮忙买写欠缺的食材与配料。

江栩一打开家门,左言就看到了她那张标志性的苦瓜脸。

"怎么我每次见你的第一面,你都是这幅表情?要不要下次我干脆刻个你摆着苦瓜脸的雕像摆在你房间里?"

"别,我会做噩梦。"江栩扯了扯嘴角,相当有自知之明。

"哼。你把你的车开回来了?"窗外江栩的车规规矩矩的并排停在左言的车旁。

"嗯,我想以后下课自己开车回来。"江栩转头看着自己的车,回想起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愁得紧抿着嘴唇。

"你想?"

"......嗯,我想。想法很美好,但我刚才差点追尾。"江栩解释道。

"噗......"左言的笑已经在脸上堆积,马上就要绽放开来。

"别笑!"江栩抄起沙发上的软枕向左言砸去,"不是我菜!是因为有个特别丑的猪扒拉在我车窗上!"

就是她菜也不能在左言面前认菜,多增一个笑柄。

可惜江栩的那一枕头不紧没有止住左言的笑,反而把她的笑给拍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左言一把把脸上的软枕取下抱着,咬唇忍笑对江栩戏谑道:"不得了不得了,才同居第二天你就家暴啊。"

"什么同居!什么家暴!此同居非彼同居,这哪儿是家暴!"江栩辩解道。

"我懂,我懂,是此同寝而居的同居。"左言双眼微眯,欲说还休地看着江栩,蛊惑道:"你拿枕头打我,怎么不是家暴?难道拿枕头打就不算打,还有没有妖权了?"

"......你!"江栩怒目圆瞪,"恶人先告状,还我人权!"

"我不。"左言抢道。

"你......!"江栩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又愁掉了一根,顿觉心酸,转身欲夺门而去,然而她刚将大门推开,就见华庭内来来往往的妖因为她制造出的动静齐刷刷看了过来。

江栩:"......"

她挂着招牌式的笑容,缓缓将门关上,恼怒的觑了眼拿枕头捂着脸全身颤抖的左言,一步一跺脚的冲进了厨房剁排骨泄愤。

左言知道江栩这只兔子惹多了容易炸,也就没有跟进厨房继续逗弄。

江栩剁排骨,剁得解气了也就冷静下来,在准备食材的空档出了厨房几次,但都没有看到左言的身影,出厨房的次数多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反复横跳,这要是让左言看见又要撞了笑话,当即也就忍着不再去看。

约莫过了一小时四十分钟,江栩准备完了最后一道菜,三道肉菜,一大碗紫菜蛋花汤,一叠清炒蔊菜,对于两个人......对于一人一妖来说,足够了。

江栩不喜欢剩菜,实在吃不完,叫左言变回原身将菜扔进去,她自己点的菜,自己吃完。嗯,就这么迫害她。

脑补着左言苦大仇深的表情,江栩满面笑容的在厨房内自娱自乐的直点头。

将所有菜摆在餐桌上后,又等了十分钟左言才回来,见左言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江栩有些疑惑,这才两个小时时间,左言出去干什么了?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噢,没什么,我刚刚把那猪妖找出来揍了一顿,下次他不会在趴你车窗上了。"

江栩的目光凝滞了片刻,她垂了眼眸复又抬起,有些别扭的对左言说:"谢谢。"

左言没见过江栩这样扭捏的样子,扭手腕的动作停了。

江栩见此忙岔开话,"那猪妖是因为什么撞到我车上的?"

"他啊,和蝎子精打架,被蝎子精拿尾刺扎了屁股,尖叫着上了天又掉了下来。"左言直翻白眼,"那蝎子精我也收拾了,深山老林怎么不能打,非要在市区,被其他大妖看见了得有更多的苦吃。"

难怪那猪妖表情那么痛苦,江栩在心里为如今已不仅仅只是屁股肿了的猪妖默哀,嘴上赞叹道:"女侠好身手。"

左言听得此话嘴角不自觉翘起,受用道:"再多夸几句。"

"你三岁吗?"江栩将左言的招牌白眼学了去,"吃饭,再不吃凉了。"

她二人一起呆着的时间大多在拌嘴,只有在吃饭时才会有短暂的安宁,至少食不言寝不语左言大概是学了的,江栩有几分安心,夹了块糖醋排骨放进碗里。

"听丹尘说你今天早上是躺在她嘴里去的学校?"

来了,江栩想要把她刚才美好的评价丢去喂小强。

"嗯,我恐高。"江栩神色淡然,以不变应万变才是真理。

"呵,你连死都不怕,还敢往妖嘴里躺,怕高?"左言这个在天上飞惯了的妖显然不理解江栩的恐惧。

"不喜欢的事情到死了也还是不喜欢,不是不怕死就能接受得了。今天早上是苦了丹尘,得想想其他法子。"江栩眼神略暗,思索着其他方法。

"你躺我嘴里我带你飞?"

"换汤不换药,有区别吗?"

"我抱着你飞?"

"那我不如吊丹尘爪子下。"

"这就有区别了?!"

"有,她八成不会带着我时作势把我丢下去,你,我怀疑你十成会。"

"才几日小江栩就这么了解我了?"

"嘁,果然,你的恶劣不需要费力去了解。"

"哼,那你想到法子了。"

"有。"江栩的眼神飘忽了一会儿,"实在无法的话我去往上定制个牢固的睡袋,再提着我去。"

横竖她只是怕暴露在高空中。

左言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栩,"我是该说你还真敢想啊,还是该说你真能睡啊?"

"都可以。"江栩稳如泰山。

"嘶。"左言倒吸一口气,"我还有个法子。"

"什么?"江栩眼神微亮。

"我给你施法,你自己隐身飞去。"左言认真道。

"......这什么馊主意。"江栩怀疑自己听错了。

左言摇头,"你就算自己开车回来,也得每天请人将车开去学校吧?那还不如丹尘来回接你。你要是真怕麻烦了别人,就自己学。在天空飞翔的感觉不错,我陪你多练练也就不怕了,若你还不放心,我让丹尘护送你一段时间。"

飞天梦。多少能人异士为了圆在天空翱翔的梦想,从古至今不断地实验、创造,至今也没办法达到让人类不凭借任何机械自由飞翔的程度。

如今这个机会摆在了江栩面前。

江栩握了握拳,她怕高吗?怕。她想试一把飞翔的感觉吗?想。错过了,还会有机会吗?或许没了。

"好。"江栩抬眸直视些左言,沉声道。

第二次,左言又露出了看见江栩吃蛇羹的神色,只是这次她的笑意深了几分。

饭后左言与江栩约定了时间,后来再无话,一人一妖各自处理起了自己的事情。

夜间。江栩爱睡懒觉的主要原因是她的梦境,对她来说,睡觉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沉浸式游戏,只可惜玩什么,能玩多久全凭随机。

她的梦未曾有一日断过,尽管梦醒时分的疲惫不论感受多少次都会给她带来强烈的不适,江栩对做梦这种事却还是乐此不疲,因为只有在梦里,她才能暂时忘却自己是谁,忘记现实生活里的一切烦忧。

今夜的梦有些特别,梦是片段式的,可不论由各种元素拼接而出的四不像场景如何变化,她身边的人始终如一。

那人对她的态度始终是若即若离的,一时与她靠得极近,每一次的靠近都乱了她的心神,一时又与她极为疏离,看起来不愿意她深入接触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江栩被这种态度搅得患得患失,心神不灵,可却又隐隐感觉到对方疏离中的保护意味,似是只想以一己之力去完成所有事情,不希望她犯陷。

若颜色能代表情绪,江栩的心纸大概已经被涂得乱七八糟,繁杂之处叠出暗色,在鲜亮的色彩当中显得尤为突出。

她也知那人是为自己好,可不论是因为好奇心,还是因为被漠然推开的焦急愤怒,亦或是因为处于情绪漩涡的中心,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她深知自己无能,但再不济,也能拿自己的命开出一线生机。她不知道软弱的自己为何有这般勇气,她只知道,她应该这么做。

梦境有时候是不讲理的,她一路跟着那些行踪诡异的人追踪那个人的所在,场景却突然一转,又现代转入古代,浸入了幽深的夜晚。

她终于见到了干扰她内心的人。

可她看到的,又不只是那人。

孤冷的月正好在这片水榭亭台的正后方,脚底是漆黑的湖面,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石桥越水而建连成三条笔直的通道,与前方连接亭台的横桥围成方形,石桥两边的围栏上雕着远山飞鹤,在月光的微暗的照射下显得有几分阴暗。

除却在方形中央直通湖上亭台的石桥,余的石桥外侧皆填土种了青柳,夜晚的青柳与白日里的不同,少了几分飘逸雅然,多了几分寂寞孤清,夜风拂过,带去几分碧玉丝绦的叹息。

那人坐在亭台的中央抚琴,衣着早已不是大学校园里明艳又不失雅致的长裙,而是宽袍阔袖的古代衣装,她高束的马尾已然散下,只有几缕秀发从肩上滑下,随意散在了胸前。白衣墨发,明桥暗亭,整幅画面里,只有江栩格格不入。

江栩想唤她,却又不敢,担心哪怕只是一圈涟漪都会打碎这幅静谧的画,江栩躲在暗处,偷偷看着亭中弄琴的她。

远处的柳树下有一队人影悄悄像亭台靠近,她果然是想把敌人都引到自己那处,江栩不知她是否察觉,心中焦急,忙喊了那人的名字,琴声猝然中断,那人讶异的抬头,想要寻找江栩的身影,江栩正要从树影中站出,梦却突然醒了。

江栩躺在床上,她的眼睛仍然紧闭,意识却醒转过来。

"......危险!"

梦中的她惊慌的喊着那人的名字,梦醒不过片刻,她竟记不清了。

......梦中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趁还记得住梦的内容,现在继续睡下去,说不定能将梦境续上,再见一见那人。

江栩将意识松散开来,试图入睡,可她的后背如受芒刺,总令她觉得不安。

经验告诉她,当她觉得不安时,十有八九不会有好事。江栩深吸一口气,闭着眼转过身去,让自己正面对着透光的阳台,眼皮轻颤,一点一点的睁开眼。

借着月光,她在自家的阳台上看到了无数的脑袋。颜色各异的眼睛一个叠着一个,直勾勾的盯着她。因为华庭是妖居,委实没有防盗的必要,从阳台到房间,仅仅只有一道透明的滑门阻挡,轻轻一拉就能打开。

这实在给不了江栩安全感。

江栩面色大变,尖叫着从床上弹到地板上,赤着脚打开房门又狠狠甩上,直奔左言的房间。她先用平生最大的力气猛锤了左言的房门三下,又被背后的凉意迫着按下把手,门没锁,她把门撞开,看准了躺在床上的左言,左言似乎刚被她的尖叫声吵醒,刚茫然的撑着手靠在床头就被迎面扑来的江栩撞了回去。

"怎么?你要夜袭?这么劲爆?"

"夜袭个屁!我的房间才叫劲爆!劲爆!"

江栩眼角含泪,万分痛苦的回忆起那贴满了滑门的脸,似乎觉得抱着左言仍然不够安心,又一边紧紧抱着左言一边往她的被子里挤,活像一只鸵鸟。

左言见江栩一路从自己的肩头挪到了自己的小腿,雪白的被子鼓出了一个雪团子,因着被子过于松软,那雪团子此刻正不停地颤。

左言好笑道:"怎么了?你房间出什么事儿了?"

"脑袋!"被子里的江栩瓮声瓮气地说,"窗台!一堆脑袋!"

"窗台?一堆脑袋?"左言皱眉,这什么跟什么?

"我去看看。"没有犹豫,左言将身体重又撑了起来,打算下床去江栩房间看看,谁知被子里的江栩紧紧抱着她的腿。

"......你放开。"

"我不!"

"我不去看你今天晚上怕是都不敢回房间了,我是不介意,你想......和我睡?"

"......"

"还是说你其实是故意演戏骗我,想爬上我的床?"

"......"

江栩也不抖了,猛的将脑袋探出来,含泪恨恨地看了眼挑眉觑着她的左言,咬着牙把被子都团在她身上,打算跟着左言一起走。

情况未明,打死她也不要一个人呆着。

左言看着眼前行走的"棉花团"忍不住张了张嘴,但眼见江栩这幅模样,还是将话咽下去。

"你先把我的拖鞋穿上。"

"那你......"

左言摆手,一脚踏在了空气中,"走吧。"

江栩跟着左言再回到房间里时,阳台上的妖怪一个都不见了。江栩愕然,走在前头的左言看了看阳台,又回头看了看江栩,一双红瞳含羞带媚,"你......"

"我不是!我没有!我说的是真的!"江栩急得跳脚,左言这眼神是真要误会了。

左言向江栩踏了一步。

江栩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向后退了一步。

左言又向前踏了一步,就差扭出水蛇腰。

江栩干脆将脸完全缩进被子里,伸出血管爆起的手指着阳台,"我说的是真的......你,你出去看看说不定就知道,指不定有妖怪没走呢!"

左言大步上前,搜了搜眼前的白团子,道:"行。"

江栩见左言走了,小跑去阳台把窗帘拉上,本想躲衣柜里,但她好死不死的想到了咒怨里的场景,迈向衣柜的步伐霎时僵住,左右无法,她只得挑了个隐蔽的角落蹲着。

左言回来得很快,看到江栩在墙角的自闭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江栩见左言回来,忙从墙角挪出来。

"看见了?"江栩一边走一边说。

"看见了。"左言知江栩害怕,也不卖关子,"她们没有恶意,只是长住在华庭的人类仅有你一个,她们好奇你是何方神圣,就趁你睡着了来看看,没想到你醒了。"

"......就这?"

"就这。"

房间里一片寂静,被子默然的从江栩身上滑落,江栩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左言默默退了一步。

半晌,响彻云霄的青草味怒吼从江栩房中炸出,惊得躲在屋外看热闹的小妖双手捂耳,从高处摔了下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