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葭的豪情壮志一出口，周元宇和杨肃陷入抉择，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周元宇先反应过来，一脸单纯地道：“前辈，恩劈塞是什么？”

封葭一哽： “……就是桃馨。”

“要么招来桃馨，要么少走弯路，”周元宇反应过来，“那这两件都是好事儿啊，有什么可选的？做就完了。”

“前辈所说的‘升天’，到底是指修行一日千里，当场白日飞升，还是……有什么危险啊？”杨肃面带犹豫，问得十分委婉。

“你这个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了。”

封葭点头夸赞两句，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

*

一个时辰后，杨肃跟着封葭和周元宇直上雪山之巅。

越临近顶峰，山势越是陡峭，雪花落不上去，冰霜也难以覆盖，只露出一片裸露苍白的岩壁，仿佛雪山被撕开的一块旧伤口。而岩壁之下，便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山谷——杜川。

杨肃吓得脸色煞白，可他没有办法。

他两个队友一个胆子肥一个缺心眼，两票对一票，由不得他不来。

“根据史载，‘九剑定乾坤’的故事就在发生在峰顶，我们现在去，一定能碰见楚仙和其他几位大能。”封葭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解释，“倘若，他们随便指点我们两招，给我们一本秘籍什么的，那不比这要命的试炼划算多了？”

周元宇乐道：“是啊，前辈，您是怎么想到的？”

“多高的风险，就该有多高的回报。我们来这儿拼命，要只是为了拿一个魁首就太亏了。”

周元宇哈哈大笑：“前辈不愧是前辈，魁首都看不上！”

杨肃听了这话，忍不住望向她。

山上太冷，封葭吐出的热气都足以模糊她的表情，只是那狂妄的话里带着点笑，仿佛人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四方道会魁首，在她眼里真就是一个“区区之物”。

到这时候，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若是退，他顶多在这冰天雪地的试炼中保住小命，出去之后，依旧还是做那个为人不齿的盟主侄子小跟班；可只有进，他杨肃之名才能喊得像天下剑雄那样响！

杨肃动容，望着封葭的背影叫了一声“前辈”。

话还没说出口，他竟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进雪地里，顺着陡峭的山崖飞速下滑。杨肃伸出双手拼命想抓住什么，却只抓住满地的雪团，再一回头，半只脚已在悬崖之外！

杨肃的脑子一片空白，依稀间听得自己惨叫一声。

下一秒，身子悬空的瞬间，他被扑上来的周元宇和封葭抓住了双手！两人被杨肃的下坠之势重重一拽，在积雪三尺的悬崖上打了个滚，一同飞坠而下——

“今天已经第二次啦啊啊啊！！”

周元宇绝望地干嚎两声，还没喊完，三人突然被急速飞来的干戈一把托住！周元宇和杨肃“咚咚”两声砸在剑身上，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小命保住了。

封葭双手合十，跟祷告似的叽里咕噜念着剑诀，努力维持着干戈缓缓上升。但周元宇看得稀奇，非要抓着她的胳膊兴奋道：“前辈，这一招是什么啊，教我教我！”

“你想死吗？”封葭一巴掌糊开他。

就是这一晃，封葭脑子里的剑诀从“马冬梅”被晃成了“梅冬马”，她心下一惊，刚找回个“马”，干戈重重地晃了两下，又从高空往下急速滑翔！干戈穿梭于孤寒的雪峰间，在跟一只吃醉酒的苍蝇似的起起落落，三人时不时的惊呼惨叫，都被山间的风雪无情地吞噬其间。

重回顶峰之时，已是夜幕四合。

封葭一行人累得说不出话，一个接一个瘫倒在雪地里，三人却在同时看到了远处一抹隐隐的亮光。

周元宇叫哑了嗓子，这会儿跟鸭子似的叫着“前辈”，封葭让他闭嘴。三人屏息凝神，看着来人举着一支火把一路向山顶艰难地走去。那人虽然披着斗篷，身形和个头看着都像个女子。

她在风雪之中虔诚跪拜，朗声道：“玄素剑一脉亲传弟子桃馨，求见楚仙！”

桃馨！？

封葭无声地回过头，与周元宇、杨肃对视一眼，三人眼里都透出一点兴奋。

夜晚的峰顶一片死寂，白雪茫茫，风声低啸。桃馨重复一遍，膝行两步，在雪地里重重地磕上一个头，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一声回应。她两步一拜，三步一请，走出十步开外，冷冽的风雪呼啸着吹灭她的火把，将她推回原地。

重复数次后，桃馨整个人已被雪水浸湿，冷得发抖，说话时连牙齿都在打架。

最后一次被推回来，她发着抖抬起头，双眼通红地望着夜色深处。

“师父到底错在哪里？她为什么一定要死？为什么不能拿我的命去赔她的？！你告诉我啊！！”桃馨在崩溃的喊声中站起来，发疯似的冲向峰顶！

突然间，风雪如利剑一般将桃馨瞬间掀飞，又席卷着拍回了原地。

这一回，桃馨终于不再动了。

……这就是要跟楚仙见面的下场？

那这面不见也罢！

封葭冷不丁地站起来，周元宇、杨肃随她一起冲上去救人。

他们找了个避风处，将山下买来的帐篷支了起来，三个人围着巴掌大的炉子取暖。封葭给桃馨盖了一层又一层，她靠在封葭身边，体温逐渐回暖，人却迟迟未醒，嘴里还开始一阵阵地吐血出来。

封葭连忙给她擦去血迹，一张帕子都快洇红了，仍是没有止血之势。

“喂进去的什么药都混着血吐出来了，她到底怎么了？”

杨肃皱眉道：“刚才的风雪必定是楚仙的剑气所致，应该是很重的内伤。”

“那怎么办？林婶婶也不在，也不知道哪里还有医修……”

听周元宇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封葭一抬头，只见周元宇和杨肃两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她才回过味来，连忙往后一退：“我这个医修可不好使啊！”

话是这么说，但封葭自己也知道，这会儿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原以为桃馨只是受了些轻伤，救她的同时，连带着她自己也可以刷一刷NPC的好感。谁知道桃馨伤势极重，封葭都不知道，如果他们没有出现，桃馨最后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是说，如果他们当时袖手旁观的话，会有医修将桃馨捡走治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带桃馨走才是真的害了她。

封葭翻来覆去地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在手上调起了一丝微暖的内息，以两指按住她颈侧命脉。见桃馨因疼痛的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张开，她终于松了口气。

周元宇担心地看着桃馨：“她……真是那个四天后斩杀杨文素的人吗？”

“我觉得不是，”杨肃立即接话道，“且不说她现在身受重伤，四天后能不能站起来都不一定。就单论她在求见楚仙时说的那些话，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参与截杀她口中那个‘师父’才对。”

封葭沉默了一阵，没有说话。

周元宇和杨肃说的，也正是她想的，但要是眼前这个见过的“小桃”与任务对象“桃馨”姓氏相同只是偶然，那就不符合游戏任务必会留下指引信息的设计规则了。

剧情内容和设计规则之间，她其实更偏向于相信规则，因为剧情可以有多种偶然性的可能，但规则却不可撼动。

但封葭没有多说，只叫他们：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周元宇从乾坤袋里拿出干粮在炉子上烤了烤，封葭伸手去接，途中却被身侧突然钻出的另一只手攥住了手腕。

她低头一看，竟是桃馨醒了。

桃馨把她抓得很紧，虽然虚弱不堪，但双眼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没在书院见过你，你从哪里偷学的《秋池医经》？”

封葭愣了一下，总不能说她是几千年后跟林今谣学的吧？

她尬笑两声，连忙看向周元宇和杨肃，求助般眨眼暗示道：“呃，《秋池医经》的渊源这么久远吗……”

那两个拖油瓶又不中用了，纷纷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不等桃馨再说话，封葭连忙反问道：“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秋池医经》的？你是杨文素的徒弟，你师父用的是玄素剑，难道你还能是个医修？”

“你认得我？”桃馨微微睁大了眼，一激动，嘴角又漫出一丝鲜血，“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果然是真的桃馨！

周元宇立即答道：“我们是楚仙……”

“是仙社弟子。”封葭瞪了他一眼，赶紧把这傻子的话抢过来。

“我明白了，你们也是来截杀玄素剑的。”桃馨眼神戒备。

封葭道：“虽说师命难违，但我一直很敬重杨前辈的为人，不觉得她会做下临阵叛逃这种事。”

封葭正说着，一转头周元宇和杨肃都神色各异地盯着她，杨肃惊讶，周元宇嫌弃，似乎对她面不改色胡说八道的行径颇为意外。她连忙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两个拖油瓶不要出声。

只要能完成任务，别说讲两句瞎话，就是要她的尊严、脸面，甚至这双膝盖——难道她跪林今谣还跪得少了？简直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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