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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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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两大两小都比往常睡得晚多了,第二天太阳都爬了好尺了,还没一个人醒来。

日光透过窗棱照了进来,屋子里的景色一目了然——

堂屋里还零落散落着些箱子、柜子,堂屋左边屋子里的床铺上两个大人还在梦乡,身材小巧的枕在旁边人的一条胳膊上,蜷缩着,旁边人睡觉倒是保护欲十足,一只手拦腰护着枕边人。

堂屋右边的屋子里现在只有一张床铺,看被子两个人倒是躺得板板正正,两只小脸都漏在被子外面,却不知被子底下是何种妖魔乱舞、四肢乱摆的景色了……

“梆!梆!梆!卖——豆腐喽、卖——豆腐喽……新鲜的豆腐三文钱一斤……”早起的豆腐郎背着篓子敲着梆子走街串巷吆喝着,渐渐得,沿街串巷的小贩逐渐多了起来,远远传来卖早点的铜锣声、卖甜食的铃铛声、卖芝麻油的拨浪鼓……

此起彼伏、一消一长。

抬手摸了摸惺忪的睡眼,家里的男人终于醒了过来,肚子也回过劲来,开始咕噜咕噜叫了,缓缓的把手臂从自家夫郎的脖子下解放出来,男人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架在床栏上的衣服,生怕闹醒旁边的夫郎。

跨过堂屋,悄悄推开了东屋的门缝,看了看还睡得还甜滋滋的孩子们,到院子里打了盆凉水,冲了把脸,拿了几个铜板出了门,松开门栓,一溜小跑,边跑边喊着已经走得有些远的卖货郎,买了几块荷叶包裹着的枣香糯米甜糕,打了点粘粥便回了家。

出门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回来一大两小都醒了。

“来来来,先洗好脸洗好手,把早点吃了,我去烧点热水喝!”

住在四宝格的人,大都会雇专门的挑水匠,从粮仓旁的的惠阳泉那挑水送到家里,那里的水清澈透亮、回味甘甜,直接就可饮用。

不过,这片离着四宝格有些远,找挑水匠挑水吃每月也是笔不小的开销,现下,刚进城一家子也舍不得花这个钱,等着日后家里银钱宽裕些再说。

牲畜格这边,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院子里挖个水井,用灰石砌好边缘,自家水井的水并不好喝、不光不甘甜还有股生涩的苦味,需得煮熟才能喝。院子里有个水井也方便,用个水桶吊下去就可打水洗衣,不用出门。

井子里的水冬暖夏凉,用处大得很,尤其是夏天,用绳子捆着西瓜、吊下去冰镇一会,解热的很!

一家人吃好了早点,稍微再整理了一下家里,便一起出门去了中心区,商量着买些不好带进城里急需用的东西。

浔县的集市有好几种:

有长市,这种是一年四季从早到晚都有的,一般都在位于城市中心地段上,小商贩们或是直接就地摆摊、或是挑着几层子的竹篾、拉着小推车,一般都临着中心商铺。不过,这种长市卖的东西多是吃喝穿用的。

有早市、晚市,也多亏了浔镇在运河的关节处,早上晚上也多有外乡人来来往往,靠着城门口便慢慢地有了早市晚市,早市晚市多是些小商贩买卖些当地的特产吃食、花哨玩意。县里的居民或是周边临近的村民有些家里有些新鲜的瓜果蔬菜不愿走到市中心,也会就城门口摆摊。赶早的商贩从天蒙亮到天黢黑城门临闭,是一刻也不得闲。

还有中心街道的月市,一年一共十二个月市。每月十五举行,从正月十五的灯市到腊月十五的桃符节,每个月的主题各不同,依着主题不同,也会吸引来自周围十里八村的村民。到了这种大型集市,舞狮的、唱戏的、杂耍的……都会凑个热闹,赚个赏钱。

一家四口沿着杀猪巷,先是拐到了横街,走到分叉口便拐向了长街,一路走过长街的中心段长市。

“阿父阿父,我要吃糖葫芦、糖葫芦。”小秋儿指着不远处的糖葫芦枝,拉着小夏儿的手便要往前冲,手死死拽着自家阿姆,看着嘴里都快流出哈喇子了。

手艺人举着根棍子,上面编了些稻草,将一只只糖葫芦插了进去,插成了个糖葫芦树,糖葫芦球颜色鲜亮,山楂外面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糖皮,阳光下愈发诱人!

精明的手艺人听到孩子的声音,知道生意来了,连忙走近推销着,“一根四文铜钱,都是今儿一大早刚做的,给自家孩子买几串。一大清早都开心。”

看着自家孩子渴望的眼神,青东自是从袖口里拿出了银钱袋,边掏边说,“十文铜钱三根吧,我们这也刚来,给个便易!”

一番推让,倒是也到手了三根。

“来来来,问个问题考考大家,咱家里谁最爱吃甜?”青东满眼笑意,“猜对了第一根糖葫芦给谁?”

小秋儿连忙蹦着高够青东攥在手里的糖葫芦,急声道,“姆父、姆父,最爱吃甜的!”

小夏儿没说话,问题一出来,倒是一直悄悄抬头瞥着白纭。此时无声胜有声,三岁小儿都不敢跟白纭比贪嘴吃甜。

“答对了!”青东先递给了小秋儿一枝,然后递给了小夏儿一枝,最后一枝递给了白纭。

等孩子走在前面蹦蹦跳跳时,白纭寻了机会、上手一掐,“你天天在孩子面前说我爱吃甜的,倒是让我想教训他们——别吃太多甜的——都不行了,现在还没到换牙的时候,等再过个小半年,小秋儿该换牙了,要是还天天吃甜食,那可管不了了。”

走了几步路,青东倒是停了下来,捏了捏那夫郎还在嘴里含着一个大大的糖葫芦、鼓起来的脸颊,“这怕什么,告诉你个秘密,我家夫郎小时候可没少吃甜的,牙齿都整齐的很!”

自家夫郎刚刚到自己家时,总是把酸甜口的菜留到最后。自己还想着,是不是白纭大了,不像小时候,天天为了口糖——小时候,家里冰糖果脯罐子满的时候,青东自己并不爱吃,却总记得拿张油纸包些带村学里去——哄着能叫好多声哥哥了。

以为是,人大了口味也变了,不喜欢酸甜口的菜,还忙着吃了几次。

晚上却总是没由来地闹小性子,靠着墙边蜷缩着,想搂搂只挨几脚踢,问啥原因也不说。后面青东才慢慢意识到,自家夫郎就像只小仓鼠,爱囤货,把喜欢的东西留在最后吃罢了。

扛着赤红糖葫芦树的卖货郎把铜板又数了一遍,撂进了麻布做的钱袋子里,看着身形修长、面容俊秀的男人拉着身边的小巧温柔的夫郎慢慢远去,只剩下无比登对的背影。

两个人打扮都很是朴素,个子高用雕花木冠把头发束了起来,另一人用着桃木簪子把头发挽了个圈,垂下如瀑青丝,倒是两个孩子穿着彩色的绵衣,满是亮色。阳光正好,卖货郎今天也算是个开门红,继续扯着嗓子叫卖。

陆陆续续挑挑拣拣买了家里要经常用的东西,也走到了城门口的茶摊。

“在这歇一会吧,正好也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闲工”,一手抱着一个早已走累的娃娃青东眼神点了点眼前的茶摊。

城门口的茶摊摊位虽说很简陋,十几张用了些年岁早已破旧的木桌子、木凳子,人倒是是很多,多是着短衫的脚夫在这歇脚。顾白纭找了张摊子上的空闲桌子,把沿路走来买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点了壶茶水。

青东指了指茶摊前的告示,笑道,“上次来这边看到阳街的温家制衣坊那边在招绣工呢,这都几天过去了,那边告示还没揭下来,估计还没招到合适的,听娘讲,你这些年绣工可都比她好了,要不你就去试试看,这样就不用你一次次找地方收你的绣见,倒是也省事了。”

正伺候着孩子吃茶的顾白纭顺着青东手指的方向望去,点了点头,“待会回去的路上那就绕到阳街万物格吧,看看那边东家是不是还在招。”

“老哥,听说阳街上,齐氏盐铺正在发粥呢?索性先去吃碗粥再去找活干。”

“嗯嗯,这盐会的善馆着实不错,隔三差五便布施。”

听着盐业会馆的善堂在布施,茶馆的人茶也不喝了,直接放下茶碗便兴致冲冲的出发去了,谁不知道盐业会馆的善堂最是大方,粥里时长有寻常人家不怎么舍得吃的海贝干货,

说起来,天元朝地大物博,官僚机构也只设到县级,全国大大小小的像浔县这样不起眼的存在足足上千,衙门官员有限,除了重要的大都市,一些大的行会逐渐扩大势力,联合起来左右了当地吏人的任免。

浔县地处江南一带,远离京城帝都,也不算是极为富硕之地,当地的行会可谓是势力通天了。不过,他们也知道计长远不在当下,商人最看重长远的利益,而非只争朝夕。

当地有五大行会,分别是盐业会馆、茶业会馆、布业会馆、钱业会馆、酒业会馆。五大行会之间的关系微妙,彼此制衡。同乡官僚、士人倒也设立了一个士馆,跟行会相比不成气候罢了。

今日布施的便是行会里的老大哥盐业会馆。行会布施是常发之举,布施可并不是为了救助贫苦百姓,更多的是为了做做热善好施的样子,以图未来罢了。

倏忽间,原本拥挤的茶摊人走茶凉。

堪堪剩下青东这一家,哭笑不得,“我们待会也去看看吧,之前我在城里读书的时候也经常去那些布施的铺子吃粥,也算是省一顿饭钱了。”

沿着十字街往东边半个时辰,往北拐到主街阳街上,便看到原本略显空荡,只有沿街商贩和行人的街道,已人满为患,排起了几十米有余的长龙。

“不要挤、不要挤,今天是我们盐业会馆的二当家齐掌柜布施,大家要念我们齐掌柜的好。”

队伍前方不断有人高声张喊着。领到粥的人也不停说着——谢谢齐大掌柜的,一片喧嚣。“今天煮的是海鲜羹,用的是我们齐氏盐铺的新进的海盐,煮粥做饭鲜的嘞!”

队伍里偶尔也会有衣衫褴褛的流浪乞丐,更多的是像青东这种衣着朴素、麻布葛衣的普通人家。虽说浔县并不繁华,但这几年也是靠着大运河赚了不少,地里也是风调雨顺,但凡有手有脚就不至于沦落到当街兴乞的地步罢了。

不多时,便排到了青东四口,走到了布施的桌子前。

布施的桌子正正的放在齐氏盐铺的主铺前面,摆了满满好几大木桶粥,热气腾腾,低矮的四方雕花杨木桌子后,三个人手脚麻利的相互配合,一人取碗,一人打粥,一人递粥。还有一个人扯着嗓子叫喊。

往后看去,齐氏盐铺的大堂里,有一面如傅粉、气质文亮的俊公子正临门而立,在柜台前和账房交谈着,身如玉树,脸色略有些苍白,隐隐透出些病态,头戴墨玉发冠,穿着靛青色宋锦修身圆领袍,黛青色镶边长袖,绣工精巧,腰间挂着清透的白玉镂雕子辰佩,脚蹬嵌黑白皂靴,手里拿着一把山水画折扇。

偶尔看向门外,一双桃花眼看着极为多情,望向堂外也带着忧思——看着那些前来求粥的人,也并不嫌弃,反而满是怜惜之意。

在大堂里外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中,宛如鹤立鸡群,自成一个宁静世界,极为抓眼。旁边还有一个也穿着天青色竹纹绵衣的小厮,个子不高,打扮也像个书童。

看这般模样,不知道得,还以为是一个温和有礼的白面书郎。认识的人倒是都知道他的厉害之处——现今盐业会馆的二当家、齐氏盐铺的大掌柜的齐温安,年仅二十便施展手段,将他父亲赶下位来。

如今二十有一,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想嫁进齐家的人把门槛都踏烂了,也不见娶妻的动静。

就连身边的那不怎么起眼的小厮——若竹,都有不少人想要拉拢一番,想着靠他塞姑娘进齐家。不过那若竹倒是一门心思为主子,背地里帮主子挡了不少烂桃花。

“多谢多谢!”青东领好粥水道了谢,便领着夫郎孩子离去。就近找了个六角亭子坐下,四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顿粥,里面放着小咸鱼、干贝、鲜虾、猪肉,用料倒是不少,小秋儿和小夏儿两个人才喝了一碗,多的一碗倒是归了青东。

这些富贵行当的世界距离青东远的很,今天这贵公子看着比他小个一两岁,可通身穿戴可比他气派多了。他如今在城里安下家,估计也就这种情况下打打交道,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青东也并不多想,把碗里的粥吃完了,便把碗还了回去。

一家四口沿着阳街往南走了两刻钟,便到了温家制衣坊。

青东陪着孩子在制衣坊对面的茶馆休息,等着自家夫郎。

那制衣坊不小,前面一间宽敞的堂屋门户大开,三扇格子门全部向外打开,两边的菱花隔心的槛窗向外支开,也来往的行人一眼便能看到里面的样子,正门柜台挂着些当季的布料和成衣,料子不俗,各色的素软缎、织锦缎、平素绢、提花绢应有尽有,左边挂着好些成衣式样,供应来往客人挑选。布料华贵,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个时辰不到,自家夫郎便从那大堂右边的门口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布料。

“怎么样?成了吗?”,青东焦急的问。

顾白纭粲然一笑,娓娓道来,“成了成了,进去管事的便引进了后堂,先考校了布上作画,然后当场绣了只金蝴蝶过了这第一关。第二关便是用这几尺布绣个大些的喜鹊,绣好了便是过了,绣不好,拿布的押金便不归还了,时限一个月。一月后我绣好再来便是。之后,便可以每月在这领布按照指定花样回家绣,也可选择住在这制衣坊,算下来,是比我自己想着绣赚的多。”

“那便好,那便好,如果成了,以后你也不用每次操心去卖绣了,有个固定的收处免得碰到了黑心的贩子了。”

白纭之前在村学便爱用笔画画,可惜没个夫子引导。后面每次刺绣,总是要先拿笔勾勒个轮廓,对笔的把握是越来越精准。

和青东来城里赶月市,总是一定要拉着青东到画廊看上一番,遇到些好看的画作,总是要心里记下来,先是在画出来,然后脑子构思一下怎么绣好看。因他的刺绣并不总是些常见的花鸟虫鱼,十分淡雅脱俗,也总是能找到县里的制衣坊收。

却不知,制衣坊转手卖他的绣品便是三两、五两的高价,此时的他,对他要绣一个月的绣作,还停留在至多只能卖出百文铜钱的时候呢。

事情都操办好了,一家人沿着阳街一路向北,看着那兰溪桥着急地托住了快要下山的太阳,石桥下泛着托不住流下去的金光,到了转到横街回家的时候了。

身后,翠树、竹影、篱笆遮挡着的柳园也散发着阵阵清新的花香,溪水潺潺、丝竹管弦、评书昆曲、鸟语虫鸣、叫卖喧嚣,掩盖在了一行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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