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身难忘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下车的。
幸好这个点路上几乎没有人。
宴习一下车就闪电般奔到一棵大树后面,动作狼狈且迅速地把裤子上的纽扣扣上。车上太挤了,他连弯腰的动作都做不到,不然也不至于像个变态一样躲在这里。
“你快点,前面有人要来了。”桑榆站在大树前面给他放风。
“行了行了,你别催!”宴习手忙脚乱,越着急越扣不上。
“啊!有人随地大小便!!死变态!!!”忽的,一个女生站在旁边一条小巷捂着眼睛大喊,喊完转身跑没影。
宴习:“……”你听我解释。
桑榆:“……”糟了,那边忘放风了。
“哪了?变态在哪?!”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面目狰狞,手持棍子冲出来。
宴习&桑榆:“!!!”
两人撒腿就跑!
跑了一大段路,确定大叔没追上来,他俩才松了口气,弯腰撑着膝盖喘气。
“以后不许再穿这种裤子!”桑榆骂道。
宴习小声嘟囔:“不穿这种穿哪种,像你一样不穿啊……”
桑榆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你!!!”桑榆冲过去,抬脚就是一踹。
宴习已经预判了他的动作,完美躲过桑榆踢来的一脚,无辜地说:“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造谣。”
“闭嘴!”
“闭嘴就闭嘴。”宴习耸肩。
桑榆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恢复冷静,他解释:“我当时只是脑子不清醒说胡话,你别给我造谣。”
“脑子不清醒?”宴习奇怪,“出糗的是我,你紧张什么?哦~难不成你被我的美色没住了?”
“滚!谁被你美色迷住了,是因为当时我的手摸到……”
话说到了一半,桑榆哑声。
“摸到什么?”宴习被挑起好奇心,“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不许问!”桑榆顿了顿,补充道,“和你没关系!”
宴习疑惑地蹙起眉头,以桑榆的风格,前半句是正常的。但是特意补充后半句,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你撒谎!绝对和我有关系!!”宴习凑到桑榆跟前,眯着眼审视他。
桑榆很淡定地和他对视,恢复往日的冷漠,开口说:“别自作多情。”
宴习心里打起问号,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余光瞥过一抹颜色,他低头盯着桑榆的耳朵,有些发愣地问:“你耳根怎么这么红?”
忽然,桑榆应激一样,反手扇了他一耳光。
“关你屁事!”
打完后,桑榆无意识地捂紧拳头,喉结滚动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宴习把桑榆的反常尽收眼底。
“不对。桑榆,你不对劲。”他乜斜看向桑榆,嗓音沉沉,一步一步朝桑榆逼来。
看着宴习缓缓逼近,桑榆不自觉地后退一小步。
宴习很快就捕捉到桑榆这个不易察觉的动作,他把桑榆逼到榕树树干旁。
他比桑榆高,骨架比桑榆大,力气比桑榆重。只要他想,似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困住桑榆,让桑榆无法挣脱他的桎梏。
看着这样板着脸,喜怒不形于色的宴习,桑榆感到一股压迫感,像是要把他生吞了一样,在那一瞬间他竟然忘了反抗。
宴习低头,附在桑榆耳尖,低声说:“桑榆,你有什么瞒着我?告诉我,嗯?”
独属少年的磁性嗓音霸道地撞进桑榆的耳膜,桑榆觉得全身一阵酥酥麻麻,脚底有些发软,空气像是别抽干一样,有点呼吸不过来。
宴习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桑榆耳上,耳根又再次抹上一层鲜红。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桑榆能闻到宴习身上淡淡的橘子味洗衣液,能听到宴习胸前快速跳动的心跳。
桑榆脑袋一团糟,意识像无数打了解的绳子,好似有什么东西总是理不顺。
他贴住粗糙树皮的指尖微微蜷缩,侧头躲避宴习炙热的眼神。
这一刻,风很燥热,沸腾的蒸汽烤灼着大地。
宴习感到口干舌燥,体内就像有一团无处发泄的火,要把他活生生烤干。
桑榆五官漂亮但凌厉,眼睛狭长却冷漠淡然,薄薄的唇瓣在白皙的脸庞上更是美艳夺目,他就像一块圣洁的冰。
宴习盯着桑榆的喉结咽了口唾沫,他想贴上去解热……
“轰轰——”耳边响起机车的轰鸣声。
红毛摘掉头盔,朝他俩吹了个流氓哨,“你俩光天化日之下在干嘛呢?”
桑榆一瞬间恢复神智,猛地一把推开宴习,厉声道:“滚开!”
宴习回头死死刮了红毛一眼,骂道:“妈的,关你屁事!”
妈的,差点就套到话了……
“哦豁~”红毛故意嘲笑宴习,“小子,人家不吃你这套。”
“我吃你妈,滚!”宴习淬了他一口。
“桑榆,你听我说……”宴习跟上去,哄桑榆。
桑榆直接给他脸上来了一拳,“你也给我滚!”
宴习硬生生挨了一拳,疼得他差点喊娘。
“哈哈,活该……”红毛骑着机车轰一声离开,只留下一团黑烟。
忽然,桑榆的视线被红毛的机车吸引,“那车……”
宴习捂嘴吃痛:“&%*¥#?”
***
“二哥,这车好酷。”
“这也太帅了吧,二哥借我开开。”
一堆小弟围着红毛新买的机车吵吵嚷嚷,“羡慕”二字快刻在脑门上。
“不借,我宝贝着呢。”红毛嘴里叼着一根烟,神色得意。
小0扭着屁股出来,阴阳怪气:“哟~二哥的新车一看就不便宜,还是我们二哥有钱呀~”
“钱什么钱,八千块全款拿下,我还是月供的。”红毛翻出裤子的口袋,里面比他的脸还干净。
小0半信半疑,哼了一声,忽的睨见宴习,夹着嗓子娇羞地喊:“宴哥哥~~~”
红毛鸡皮疙瘩全起了。
桑榆径直路过所有人,扔下一句话就进发廊:“剪头发。”
“想怎么剪?”红毛工作态度散漫,问已经坐在剪发台前的桑榆。
“剪短。”
红毛暗骂了一句,“又他妈的剪短,你们就能不能有点创新?”
桑榆不耐烦催促:“别废话,干活。”
红毛给桑榆修短了一下,不到二十来分钟就剪完。
桑榆起身,宴习跟着坐下,“到我了。”
这次不用红毛问,宴习直接自报家门,“剪短。”
“……妈的。”
桑榆走出发廊,在红毛的新车旁转了一圈。
指尖轻轻滑过车身,银黑相衬的颜色充满科技元素,流畅的线条直接把车体的力量感拉满,酷炫的车机泛出冷白的金属质地,经典的动力设计使车身在暴力美学之上又增加了时尚感。
拿下挂在后视镜上的头盔,帅气地扣在头上。桑榆长腿一迈骑上车,头一点,头盔上的透明风镜就啪一声盖上。
桑榆往后踢掉脚撑,娴熟地一拧车钥匙,以半匍匐的姿势发动车,随后急拧油门,发动机进气管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
“嗡——”
速度极快,一眨眼如利剑冲出。
小弟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冲进发廊大喊:“二哥,你的车被桑榆开走了!”
“什么?!”红毛大惊,摸了摸裤袋,发现忘拔车钥匙了。
马上奔出门口,朝仅剩一个黑影的车尾灯大喊:“桑榆,你他妈悠着点,我的车80多万的!!”
“桑榆!等等我,桑榆!我也要上车!”宴习朝桑榆消失的方向追去,边拼命跑边凄凉呐喊。
又可怜又好笑。
红毛一回头,便看到一群小弟散发着吓人的怨气。
小0瞪着他,“二哥,你不是说八千多块吗,怎么又变成了80多万!!”
“二哥,你还克扣我们兄弟两个月的工资没发,连五险一金都没买!”
“你天天唉声叹气说发廊生意不好,结果我们当牛做马挣钱给你买豪车是吧!”
“不不不……”红毛退后一步,“你们听我画饼……不是,听我慢慢说……”
众小弟:“不听!还钱!!!”
“……”
***
“嗡嗡——”机车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
一辆银黑色的机车从方记门前飞快经过,只留下一阵难闻的汽油味。
方叔骂了一句,“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桑榆,我还没上车,等等我!我要跟你一起闯荡江湖,一起浪迹天涯~”
宴习风一样从方叔眼前跑过。
“汪汪汪!”小美听到声音,吐掉骨头跟着宴习屁股后面跑,就这样从方叔眼前经过。
“……”方叔一拍手掌,“哎呦,小榆车技真不赖,看这帅气的身姿、这过人的胆量,不愧是我们17号街的最乖巧的孩子!”
宴习跑累了,蹲在原地休息。
远处的路口传来刺耳的鼓噪,由远及近。
桑榆把车停在他脚边,扔给他一个头盔,点头示意,“上来!”
“呜呼~”宴习高兴地戴上头盔,坐在后座上,一手搂住桑榆的腰,一手比了个耶,“出发!”
“嗡嗡——”
银黑色的机车风驰电掣,撕开空气狂飙而去,破风的速度挑战心脏的负荷,发动机的震动是极致激情的乐章。
不到一分钟,宴习就后悔了。
太疯了、桑榆开车简直玩命!
这太疯狂了!
摩托机车开到山路,下面是连续的水泥台阶,宴习以为桑榆会停车。
没想到桑榆不仅没减速还继续拧动油门,车蓄满动力腾空而起,直接越过十几个台阶!
宴习瞪大眼睛,心脏快跳到嗓子眼,他差点忘了呼吸。
过了台阶平台,宴习松了口气,没想到下面竟是近乎垂直的山路石板楼梯!
宴习搂紧桑榆的腰,牢牢贴住桑榆的后背,憋住一口气猛地闭眼。
“嗒嗒嗒——”
性能一流的机车轮胎与地面形成强大抓力,一路沿着楼梯直奔而下!
宴习感觉全身骨头都散了,牙齿都快咬碎。
终于,只要下了山路,前面就是公路了。
桑榆双手握紧摩托机车把手,眼睛如猎鹰盯紧一个方向,身体微微俯倾斜。
宴习察觉到他动作的变化,预感不好。
果然,桑榆下一步超出宴习的预想。
“轰——”
一辆车从山路斜铲而来,车尾摆了个技术含量极高的漂亮甩尾,随后继续驶向公路。
桑榆嘴角满意地翘起,眼里全是疯狂的快感。
他喜欢这种感觉,完全不受约束的感觉。
刺激、兴奋、疯狂!
宴习往上拨开风镜,他脖子青筋暴起,高声大喊:“桑榆,停下来!很危险!快停下来!!”
厉风刮得他脸蛋生疼,宴习的声音碎在嘴边,桑榆根本听不到。
疾风灌进他的喉管,宴习咳嗽几声,耳朵在巨大的风力下逐渐耳鸣,他只能立刻打下风镜,抱紧桑榆,祈祷桑榆能够尽快停下来。
摩托机车一路向前,两旁的景物迅疾后退,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风拍打衣服,衣摆猎猎。
快速狂奔,不停超越,不计代价,甚至没有终点,这就是风的感觉。
桑榆脖间的血管因亢奋而微微凸起,血液在激情下尽情沸腾,急速呼吸彰显着他的雀跃。
公路上的虚线因相对静止,而在视觉上变成实线。
忽的,桑榆看到后视镜有辆黑红色的机车追上来,与他并驾齐驱。
那人也是带着全盔,打下风镜,桑榆看不见他的样子,但从身形来看年纪和他相当。
那人朝桑榆伸出一个大拇指,而后缓缓反过方向,大拇指朝下。
只是一个挑衅的动作!
桑榆笑了笑,朝他伸出中指!
目睹这一切的宴习:“……”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完了!
不怕桑榆不屌你,就怕桑榆竖中指!!!
“嗡——”
“轰——”
两人同时拧动油门,车一把冲了出去,表盘的指针不停往上飙。
宴习的心脏快炸了,妈的,这两货在玩命!
他们来真的!他俩要在这飙车!!
车在公路上狂奔,车尾扬起漫天的尘土。
车胎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剧烈颠簸,一直从桑榆捂住车把的手腕蔓延到全身骨骼,刺激大脑皮层,肾上腺素急速飙升。
路旁的野草被车辆携带而来的飓风拦腰割断,不过两秒的时间,车影便消失在这段路上。
宴习拼命捉紧桑榆的腰,他的内脏翻江倒海,胃酸倒流灼烧咽喉。
耳朵已经在极度的紧张下短暂耳鸣,眼睛模糊一片完全看不清前方的视野,心脏如重锤一下一下砸在胸腔,全身肌肉发出警报,预示着身体已经到了可承受的临界点。
两辆摩托机车前后飞驰而过。
桑榆一拧油门,表盘的针猛地转动,暂时领先那辆红黑机车。
他看了眼后视镜,身后的红黑机车咬得很紧,似乎是在找时机超车。
这里一路都是直路,要超车,除非……
果然,道路前方出现拐弯。
桑榆预判之时,红色机车已经加大油门“轰”一声从他身侧飞过。
桑榆暗骂一声,拧大油门跟上去。
高燃的斗志促使肾上腺素狂飙。他舔了舔唇,有种棋逢敌手的亢奋,眼底掠过疯狂的激动。
两人一前一后相互逐战,两不相让,在道路上硬要分出胜负。
到了最后一段路,前面是个大弯,这里至关重要。
“坐稳!”桑榆侧头对后座的宴习说。
但宴习完全听不到他说什么。
桑榆加大力度拧紧油门,时速多少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很享受现在!
他追上红黑机车,紧紧咬着车尾,只要他再快一点或者那人慢一点,两辆车就会撞到一块!
桑榆调整角度,为前面的压弯做准备。
“嗡——”
车继续往前开,很好,他占了最好的车道位置。
忽的,桑榆握住车把的手往左一压,整辆车往路面倾侧,连人带车几乎贴着地面飞驰。
宴习甚至看到车尾溅起火花!
疯了,桑榆就是个疯子!!
一个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疯子!!!
一秒、两秒、三秒——
压弯完成!
这是一个极致且专业的压弯。
桑榆平稳控制摩托机车,把油门一把拧到底,指针冲到表盘最底端。
“嗡嗡——”
他超了前面的车并甩开一大截。
他赢了!
最后桑榆缓慢放下速度,看见后视镜里的红黑机车拐入另一条路,消失在视线里。
车速回归正常,桑榆缓缓把车开回红毛发廊,渐渐停下来。
踢下摩托机车脚撑,摘掉头盔,用力甩了甩凌乱的头发。
他心情很不错。
“桑榆你他妈的,谁让你……”
“帮你赢了个开门红。”桑榆把头盔扔给红毛,打断他的话。
“你去飙车了?”红毛问。
“嗯。”桑榆夸道,“你的车体验感很不错。”
“废话,那可是我80多万买的!”红毛一想起买的新车自己都还没飙过,就被桑榆先过了手瘾就很不爽。
“啪嗒”一声,宴习从后座跌倒在地上,手臂软绵绵地摘掉头盔。
桑榆赶紧过去扶起他,看见宴习脸色苍白无血,心脏顿时咯噔一下。
“你不会开车?!”桑榆被宴习的反应吓到了。
“我、我要吐……”宴习扶着墙,开始呕吐。
“你开不了车,怎么不早说!”
桑榆以为宴习也是开车的人,毕竟是宴习先兴奋地追上来要上车的。
既然开不了车,追上来干嘛?
桑榆以为宴习也喜欢这种极限运动,才带他一起的,不然他肯定不会带一个没开过车的人上路。因为这种运动本身就很挑战人体承受能力,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
宴习最后只剩下干吐,什么都吐不出来,顺着墙壁滑下,跌坐在地上,四肢无力发软,唇色发白如纸。
“要不要去医院?”桑榆给他擦了擦满脸的冷汗。
宴习虚弱地摇头,“不用,我回宿舍躺一会就行。”
桑榆不放心地问:“确定吗?”
宴习挣扎着要起身,吃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我命硬,能抗。放心吧。”
桑榆见他坚持要回学校,只能依他,“那行,你回去了记得打电……”
“啪——”
桑榆话还没说完,宴习就倒头摔了下去,发出一声巨响。
桑榆:“!!!”
“宴习、宴习!”桑榆紧张地喊了几声,宴习都没有反应。
他把手贴在宴习额头,发现宴习的体温有点偏高,意识迷糊,瞳孔有些涣散。
桑榆一咬牙,转身蹲在宴习跟前,把他从地上背起,“别睡!我带你回家。”
“嗯……”宴习听到“回家”这两个字,从昏昏沉沉里醒来。
风吹过来拂过他们的发梢。
宴习觉得有点冷,往桑榆温暖的后背贴了贴。
迷迷糊糊地对桑榆说:“不、不许……再开、开车……”
桑榆无奈,“……好。”
此时,夏日晴天,微风几许。两颗少年的心脏正在跳动,却乱了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