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刚上班，简短午休后的李驰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后正准备投入工作，就又接到徐羲彦的电话，他有些意外地接听起来，忍不住打趣道：“徐总，一天之内亲自call我两次，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在李驰的眼里，徐羲彦可不是一个有空闲时间管产品广告的人，而且他做事果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能一次说完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所以李驰才会这么惊讶。

“我想了一下，融通的项目还是换了陆徎吧！”徐羲彦开门见山道，“除了融通的产品，你们公司最近没什么外地的项目吗，考虑一下将他派到外地怎么样？我记得竹城的周氏地产也是你们客户，不如派他去竹城你觉得怎么样？”

陆徎？又是因为陆徎吗？李驰这样想着，话里却装着糊涂：“……啊？什么意思？徐总是对这个人有什么意见吗？”

这个时候，陆徎从茶水间出来，将一杯咖啡放在了李驰的办公桌上。李驰瞥了陆徎一眼，故意道：“徐总怎么这么在意陆徎？你们认识吗？”

这句话一说完，转身要离开的陆徎立马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意味深长的李驰，指了指自己耳朵，示意对方将手机扩音。

李驰明白了陆徎的意思，于是将手机从耳边移开，摁下了扩音键。陆徎顺势靠在了办公桌一角，静静等着电话那边已经沉默了一会儿的人出声。

“不——”徐羲彦“认识”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不过好在他及时刹车，将“认识”两个字强行给扼杀在了喉咙间，然后换了种说法：“不算熟……”

“那就是认识的意思了，不过既然徐总认识，为什么还要让我换掉陆徎呢？”李驰旁敲侧击着，“难不成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是那种会因为私事影响工作的人吧？”

“……”徐羲彦无法反驳。

而且，他对此事的反应的确有些过度了。

停顿片刻后，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了徐羲彦的声音：“我们之间没什么……李组长若是执意要用他的话，就用吧，只要能保证这次广告的效果就行，我希望到时候你们能做出让我满意的作品。就这样，打扰了，再见。”

“等一下！”在电话挂断之前，陆徎打断道，“徐总，什么叫不太熟啊？”

“……”然而，他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电话那头的回答。

徐羲彦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后，李驰尴尬地看着不以为意的陆徎，好奇问道：“所以……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面对李驰的好奇，陆徎忍不住浅笑了起来，然后说：“你觉得呢？学长……”

李驰愣了愣，然后摇头：“……”

陆徎笑而不语，李驰却越发迷惑起来：“你别笑，老实交代。”

“学长，你谈过恋爱吗？”陆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换话题起来，“所以你应该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往他身边跑，只要能够出现他的视线里面，只要他的目光有那么一丁点在自己身上，也觉得满足不已的那种感受吧？”

“……”李驰听着他这些话，脑子里面突然冒出来一个恐怖的猜测，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张了张嘴迟疑着要不要问出自己心中的那个疑问，但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说什么呢，赶紧去工作。”李驰看了眼时间，催促了起来，“我不管你跟徐羲彦之间熟不熟，但你作为项目成员，必须对融通非常了解才行，所以现在请你马上去做做功课好吗？我可不希望到时候有人说我看人不准，说你是因为是我的学弟所以才让你进我的项目组的。”

“你真不想知道我和徐总之间的关系了吗？”陆徎起身，微微垂下头看着李驰，“可是我想告诉你怎么办？”

“……”李驰眨了眨眼，满脸写着“我不想知道”、“我不想听”、“饶了我吧”、“我可不想你在这个时候在我面前出柜”等复杂的想法。

“你心里想的那个猜测没错，”陆徎说得坦然，“我喜欢他。”

肯定的语气，认真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说着玩儿，这是李驰看着陆徎说完的感受。

而就这样自然地说了出来，让李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他干笑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旋即又换了一番忧虑的神色。

“可是你招惹谁不好啊，去招惹徐羲彦？”

“我不说了吗……”陆徎笑着回道，“我喜欢他啊……”

“……”李驰面露忧愁，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李驰自认比较了解陆徎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如果陆徎不是真的喜欢那个人的话，就不会这么坦荡地在自己面前说出来，所以他很清楚，陆徎这句话不是开玩笑。——他不是个会拿感情的事情来开玩笑的人。

大学的时候，李驰也曾怀疑过陆徎的取向问题，毕竟那时候面对那么对他有意的女生，他都不为所动这一点，很难让人不怀疑。

不过大学时候，陆徎也没对别的男生表现出任何暧昧，除了学习外，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去一些live house听一些小众乐团的歌，整个人给别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标准的阳光帅气的男大学生。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徐羲彦那样无趣的人？李驰不解。

“不过话说回来……”李驰回过神来，“你刚回国不久，想必认识他的时间不长吧？你真的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吗？”

“……”陆徎突然神色黯淡了下去，语气失落起来，“怎样都可以，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闻言，李驰无奈摇了摇头，小声叹了叹后，正要开口安慰一下情绪突然低落的陆徎，对方就话锋一转问道：“不过在你们眼里，徐羲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学长，你对他的印象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该如何回答？李驰表情凝固在脸上，眼里布满了迷惑。他觉得自己必须慎重，既不能把徐羲彦说得太差，也不能把他说得太好，但也不能罔顾事实说违心的话。

思忖片刻后，李驰开口道：“果断，雷厉风行，做事绝不拖泥带水；严苛，对工作一丝不苟；魄力，敢想敢干，拥有超前沿的创新理念……还有，偶尔有些不留情面……”李驰说到后面，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听说对女人不够温柔，怀疑有暴力倾向……”

听完李驰的话，陆徎：“……”

“他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产生了最后这一点偏见的？”陆徎维护道，“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暴力倾向？！你对他会不会误解太深了？”

温柔？李驰不解地看着陆徎，实在不理解他为何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徐羲彦。

因为曾经他见过徐羲彦的发脾气，虽然并不是怒吼摔东西打骂旁人这种过激举动，但那冷淡得如同千年寒冰一样的语气却比大吼大叫更具威慑力，颇有种杀人诛心的感受。

曾经立信为融通做了一个项目，是李驰负责的。

当时他的项目组做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方案，做好后他信心十足地亲自送过去，结果徐羲彦只看了一眼就毙掉了：“立信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敷衍我们融通了，当融通是什么？李组长，限你一周内拿出新的方案来，不然我们之间的合作就此截止，明白了吗？”

当时徐羲彦说毙掉就毙掉，却不告诉李驰理由，李驰自然气不过，当场想要问明原因，却被徐羲彦一句：“与其在这里跟我讲废话，不如赶紧回去想新的方案，你已经浪费了我宝贵的一分钟了。”

幸好那时候李驰他们项目组准备了Plan B，才没有因为违约被徐羲彦解除合作关系。

不过后来被证实，那个被徐羲彦毙掉的方案是其中一个组员借用了国外一个广告的创意做出来的。

“你是不知道，当时徐总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路边垃圾桶边的狗屎一样，可把我吓得够呛……”李驰现在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陆徎听了这个事情后，却摇头笑道：“这不正是他温柔的一面吗？”

李驰：“啊？”

“没有直接说出你们抄袭，已经给你们留足了面子不是吗？”陆徎饶有深意道，“如果爆出抄袭，公司还怎么在业界立足？你难道这么久都没想明白这个道理吗？”

“……”李驰皱着眉头，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他一眼就看出了当时那份方案有问题？”

陆徎笑而不语。

徐羲彦怎么可能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陆徎比谁都知道这一点，也比谁都敢肯定这一点。他的温柔藏在那张漠然的脸下，那是他给自己打造的盔甲，就像蜗牛的壳，把他骨子的温柔隐藏了起来。

——他是个比谁都温柔的人。

***

“陆徎，你不坐电梯吗？”下午下班的时候，陆徎和同事一起站在电梯口等电梯，却在电梯门开后没有进去。

面对同事的询问，陆徎说自己忘了东西要回去拿一下，就这样没有和同事一起乘电梯下楼。在同事离开后，他又乘坐电梯上了十九楼。

很巧的是，电梯门一打开，他便看见了等在外面的徐羲彦。

徐羲彦眼底闪过一抹错愕，但旋即便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不以为意走进了只有陆徎一个人的电梯。

“徐总……”陆徎率先开口打破了彼此之间的沉默，“你饿了么？”

徐羲彦没有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而是开口问道：“你跟李驰什么关系？”

“哟，难得呀，”陆徎有些意外，“徐总竟然会关心我和别人的关系？怎么，你怀疑我背着你劈腿啊？”

这个玩笑并没有击中徐羲彦的笑点，他无奈道：“我说换掉你的时候，他一直在保你，以我对他的了解，就算能力再突出的人，但甲方有要求的时候，他也不会这么坚持。所以我合理怀疑你们之间关系不简单。”

“那你觉得我和他什么关系？”陆徎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凑到徐羲彦的面前，“或者说，你希望我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

温热的呼吸喷到自己的鼻尖，徐羲彦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愣了一下后，往后退了两步：“太近了……离我远点。”

“我……等一下，什么情况？”陆徎还未说完，脚下就突然一阵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