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绍棠一个激灵，收回了腿，缩在门边。
霍祁的声音还在隐约传来：“我都很好。你和爸怎么样？”
“我这里花钱不多，你别省着用。”
“不用担心……”
……
沈绍棠咬了咬唇，想起上一次无意在霍祁手机上看到的，霍祁母亲的消息。
他们母子之间总是互相关心，家庭关系想必很好。如果不是突然的变故，霍祁在结婚成家之前，不需要离家在外工作。
沈绍棠思绪飘忽的时候，霍祁已经打完了电话。
霍祁挠了挠小茉莉的下巴，把它从肩头抱了下来：“送你回房间了。”
小茉莉喵呜叫了一声。
沈绍棠猛然回过神，匆匆下了楼。
霍祁走出健身室，四处看了看。
他刚才听见门外有动静，但此时什么也没发现。
大概是听错了吧。
霍祁揉了揉小茉莉的脑袋，走向猫房。
……
端午节的前两天，赵姨开始准备粽子。
沈绍棠在边上看她包。赵姨熟能生巧，几下就折好粽叶，放上米，再叠几次，绑紧绳，一个粽子就成型了。
沈绍棠看得云里雾里：“好神奇！怎么做的呀？”
“小少爷要不要自己做一个？”
赵姨笑着取了两片粽叶，递给沈绍棠。
沈绍棠颇有兴趣地接过：“我试试。”
赵姨一步一步指点，从哪个位置翻折、如何做成漏斗形状，加多少米……
沈绍棠按部就班，手滑了几次，不过最后还是做出了成品。
只不过，他的粽子看上去歪歪扭扭的，还小上一圈，放在赵姨包的几只里面，极其显眼。
沈绍棠有点郁闷：“哪里出错了呢？”
赵姨宽慰：“小少爷第一次包，已经很好了。我家小孩儿第一次包的时候，米全洒了，浪费了不少呢。”
沈绍棠弯起眼睛：“那我还算不错啦。”
赵姨包得多，第二天一早，一部分粽子就放在餐桌上，作为早餐。
沈绍棠让霍祁来拿两个，结果霍祁伸手就拎走最小的那只粽子。
沈绍棠莫名脸红：“这个太小了，你换个大的拿。”
霍祁看看手里粽叶歪歪扭扭的粽子，笑了下：“小沈总，我喜欢这一个。”
沈绍棠觉得脸更烫了。
到了公司，因为是端午假前的最后一天工作日，一楼行政部的人在发放节日礼品。
一盒粽子、一盒咸鸭蛋、一篮时令水果，以及一封节日红包。
霍祁自然有份，不过红包是沈绍棠亲手给他包的。
“你今天下午提前两个小时下班，回家过节吧。”沈绍棠把红包放到霍祁手里，笑眯眯地说。
霍祁一愣：“我得跟着你，小沈总。”
“你也要休息休息的呀，也陪下家里人嘛。”沈绍棠道，“别担心，我下班就回家，这几天也不打算出门，不会有事的。”
霍祁没有吭声。
沈绍棠又说：“要听领导的话。”
霍祁终于应下：“谢谢小沈总。”
下午三点多，沈绍棠就催霍祁可以回家了。
既然已经承了沈绍棠的意，霍祁没再犹豫，提起东西准备离开。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停下脚步，回过头。
沈绍棠好像就等着他转头似的，微微笑着：“好好休息，霍祁，下周见。”
霍祁紧了紧手指。鼓动的心脏好像被蛰了一口，酸酸麻麻的。
霍祁：“下周见，小沈总。”
霍祁在公交和地铁上辗转一个半小时，才终于到了家。
他现在和父母租住在老式小区里，没有电梯。霍祁提着东西走上了五楼，倒也不觉得累。
掏出钥匙开门进去，恰好一阵热油溅起的滋啦声响起，菜香溢了出来。
霍祁放下手里的几个礼盒，走向厨房。
说是厨房，不过是一个隔开的小空间。
陆漫心正弯着腰，翻炒锅里的菜。
霍祁喊她：“妈。”
完全不知道霍祁回家的陆漫心一个激灵，接着惊喜地抬起头：“小祁！怎么回来了？”
霍祁对她笑：“老板给放了假。”
“太好了。”
陆漫心笑逐颜开，但又“哎呀”一声：“我饭煮少了。”
“没关系，公司发了粽子，蒸两个就够了。”霍祁道，“爸呢？”
“小吴带着他散步呢。”
他们楼下住着一对小夫妻，为人善良温和。他们搬来这里以后，小夫妻见陆漫心一人照顾霍祯辛苦，经常会来搭把手。
“等吴姐过来，我挑几个粽子和咸鸭蛋给她。”
“哎，好。”陆漫心笑得温柔，“你先歇一会儿，路上累了吧？”
“还好。”
不过霍祁还是拿过一张椅子坐下，开始拆礼盒。
粽子和咸鸭蛋都是独立包装，正好方便霍祁分出一半。他找了个小超市的塑料袋装进去，暂时放在了餐桌上。
然后霍祁就没有什么事可做了。他坐在桌边，看陆漫心炒菜。
他们的屋子很小，两个隔开的作为厨房和卫生间的拥挤的空间，一张兼做书桌和餐桌的圆桌，三张椅子，一个衣柜，一张陆漫心和霍祯的床，隔一个屏风，是一张霍祁的床。
站着转一圈，就能把屋子的全貌看清。
这还是搬过家后，大一些的空间。再以前霍祁只有一张沙发床，单人的大小，翻身费劲，腿伸不直。
所以当初沈少瑜给他安排住在书房，他并不觉得不适，甚至感到条件很好。
可沈绍棠善良心软，对人细致，为他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还特地加了书桌椅。
谁会不喜欢沈绍棠呢。
霍祁看了眼时间，沈绍棠应该也下班了。今天路上一定格外堵车，他可能还要一点时间才能到家。
不知道沈少瑜今晚是否加班。节假日前一晚的晚餐，如果沈绍棠没有家人陪伴，未免让人心疼。
门被敲响了。霍祁回过神，应该是小吴带着霍祯回来了。
霍祁拿起袋子去开门，果然小吴扶着霍祯站在外面。
霍祁把东西递过去：“吴姐，我公司发的粽子和咸鸭蛋，你们尝尝。”
小吴“呀”一声：“这怎么好意思？”
霍祁继续往前递：“我现在难得回家一趟，一点心意，您别拒绝。”
他这样说了，再推拒倒是更不好了。小吴便笑着道了谢收下。
作别后，霍祁扶着霍祯进屋，在桌边坐下。
霍祯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小祁？”
霍祁应道：“嗯，爸。”
霍祯露出一点笑：“儿子回来了。”
当年霍氏被设计破产后，霍祯大受打击，生了病一蹶不振，在床上躺了将近一年。经过吃药和陆漫心细致的照顾，他才慢慢恢复，只是如今行动和思维都有些迟缓，再不复曾经的意气风发了。
霍祁看着他花白的两鬓，心里酸涩：“嗯，我回来了。”
陆漫心朝外看看：“老霍回来了？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小祁帮妈妈端下菜。”
一共三道菜，香煎豆腐，水煮白菜，胡萝卜炒肉。
陆漫心盛来三碗米饭，量确实不多，她在锅里又蒸上两个粽子。
她坐下后，夹了一些菜到霍祯碗里：“不够再跟我说啊。”
霍祁看着她手上的薄茧和几道浅浅的伤痕。
陆漫心的原生家庭很普通，她的父母去世以后，没有留下什么财产。但她的父母对她非常宠爱，她自小精神富足，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有着天真烂漫的心。
与霍祯结婚后，她更是被宠成了公主，没有任何的操劳。
然而三年前，她却不得不学会了每一种家务，学会了如何照顾难以自理的病人。
可陆漫心一如既往乐观，面对霍祯和霍祁，永远都带着笑脸。
如果没有母亲的支持付出，霍祁觉得，自己早就崩溃了。
陆漫心给霍祯夹完菜，又夹了一大筷子肉片给霍祁：“尝尝看，妈妈觉得自己的厨艺又进步了哦。”
霍祁咬了一口，肉的边沿有一点点焦了，但并不苦，反而添了一点香。
“好吃。”
陆漫心眉开眼笑：“是吧。”
吃完饭，霍祁去洗了碗。出来厨房，看见陆漫心坐在床边，聚精会神地缝制着什么。
霍祯睡得早，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霍祁走过去，把沈绍棠早上封的红包递给陆漫心：“妈，你收着。”
“咦？”陆漫心瞧了眼，然后腾出一只手，往回推了推红包，“妈妈不要，你留着自己用。我现在也能赚点小钱，够用呢。”
她抬了抬手里的东西：“现在的小姑娘们都可可爱了，会给娃娃穿衣服打扮。我之前缝了一件小衣服给对面的小颜，她分享给了同学，好多人找我定做呢。”
他们住在大学城边上，对面的姑娘小颜也是个住在校外的学生，误打误撞给陆漫心带来了收入。
陆漫心向来喜欢手工活，能凭兴趣在闲时赚点钱，让她很高兴。
霍祁知道，陆漫心不喜欢家里人客气来客气去，便收回了红包。他以后多买些东西寄回家就是了。
陆漫心还要再缝一会儿衣服，霍祁便先去洗了澡。
擦着头发出来时，陆漫心对他说：“刚才小颜过来给了三个香包，我放了一个到你的裤袋里了哦。”
“好。”
床上，霍祯忽然翻了个身，含糊地说了个“吵”。
陆漫心知道他不是在嫌弃说话声，安抚地拍拍他的背：“下雨啦，没事的。”
霍祁这才注意到屋外正下着雨，雨珠淅淅沥沥砸在窗上。
他忽然心中一凛，望着黑洞洞的窗外。
已经七点多了，沈绍棠应该安全到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