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凌初并没有拒绝他的要求，他了解方遒，他就是个疯子，越不让他的干的事，他越要干。

“可以。”

说完之后，谈判的事情已经结束，两人均无话可讲。

眼看方遒就要不耐烦，尤凌初上前一步，走到吴双身边。

“你很好，保重。”

吴双缓缓点头：“谢谢，保重。”

方遒皱起眉头，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这里的空气太冷，让他很不舒服，更不想听见两人话别。

“走。”

吴双跟在方遒身后，离开了实验室。

两人回到了直升机内，沉默地等待返航。

嗬嗬……

什么声音？

吴双警惕地坐直身子，钢针已经滑到了指尖。可很快，她发现了声音的来源，竟是来自前排座位上的方遒。

不仅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浑身也开始颤抖，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这会儿恐怕就从座位上滑下去了。

一瞬间，她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虽然没有见识过方遒的实力，也知道能够当上站点主管的人绝不是普通战力。

如果真的出现问题，现在的她未必有一战的能力。

从通道走过去，方遒的样子映入眼帘。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口吐鲜血，浑身不停抽搐，看上去很是糟糕。

吴双没有去碰触他，只是开口呼唤他的名字：“方主管？”

没有反应。

血越来越多，仿佛坏掉的水龙头一般，呼啦啦地往外流。虽然知道方遒是改造人，自愈力应该很强，未必会轻易死。但现在情况不明，一旦他死亡，隐秘随行的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

尤凌初最多被质问，自己却很可能被当成替罪羊推出去。

可偏偏，他们身上没有携带通讯设备，直升机目前还处于封闭状态，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

麻烦了。

“系统，他是怎么回事？”

【精神污染严重，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看见他脖子上的控制环了吗？控制环限制了他的力量，却也困住了污染，污染不被消耗，就不断累积，直到现在爆发。如果不及时处理，他的下场只有一个，死亡。】

【不过对你来说也不是件坏事，只要他死，你的拯救任务自然结束，就不用再担心任务失败的问题了，多好。】

吴双没有动摇，现在还不是方遒死亡的时候。

“我要救他。”

【哇哦，可真难得，我还以为你跟救世主系统有仇呢，现在看来也还算有点良心。】

【想要救他，你必须解开控制环，让他把被污染的精神释放出来。但代价非常沉重，这些污染会大面积扩散，对此处数十万人造成精神冲击，让他们陷入植物人的状态。】

【当然，还有另一补救的办法，就是……发动你的技能——“悲悯”，你自己把污染物全部吸收，这样就不会造成严重后果，只是你自己……哈哈，火车轨道，看你怎么选择了。】

吴双不难想象它的意思，如果自己承受，很可能会死。

垂眸看了眼快不行的方遒，她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既然做了决定，就无需后悔。

欺身而上，解开他身上的控制环，一瞬间巨大的压力，如同头顶泰山般，让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黑色的雾气吞噬掉所有场景，无数红色的眼睛出现在她的周围，冰冷地凝视着她，如同恶魔，如同审判者，如同地狱。

“释放技能。”

一瞬间，吴双的额头仿佛被一只利箭穿透，疼得她几乎要晕过去。无数人脸在她周围哭泣哀嚎，愤怒、悲伤、恐惧，化成利爪，撕裂她的腹腔，掏出她的五脏六腑，扔在地上，践踏成肉泥。

剩下的躯壳，架在火堆上，不断被炙烤。皮肉绽开，脂肪融化，疼痛入骨。

而被她抱住头颅的方遒，却停止了咳血，整个人放松下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样子红润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深黑如墨的瞳孔，静静地盯着眼前的女孩，看到她的痛苦，他兴奋地喘息起来，脸颊染上醉酒般的红润。

一个拥有精神控制的改造人！

太舒服了，从出生以来，他就没有这么舒服过，仿佛泡在羊水里的婴儿，充满了安全感和愉悦。

他忍不住喟叹出声，伸出手，握住女孩的手腕，摩挲着有些硬的腕骨。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砰的一声巨响。

直升飞机的舱门被直接掀开，身着蓝色制服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眼神冰冷地看向方遒。

方遒有些不爽，自己的盛宴被打扰了。

下一秒，尤凌初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一把抓过吴双的手臂，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身上的绿茎飞出，直刺方遒。

此时的方遒还太过虚弱，没有反抗地任他将自己禁锢在地上，只是那双幽冷的眼睛，宛如被夺走猎物的野兽般，充满了仇视。

“她是我的人，你带不走。”

尤凌初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回应，转身想要将吴双抱起，却被她拒绝。

吴双已经站立不稳，腿疼得仿佛正在被人用锯锯着骨头，可她仍然没有接受尤凌初的帮助。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信任尤凌初。

“多谢尤军长，我自己可以。”

听见她微带颤抖的声音，尤凌初眼眸微动，没有再过勉强，而是退开一步。

“好，我会跟随你们到收容所。”

吴双点头，扶着舱壁，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双腿分开，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细细地呼吸，来减轻疼痛。

周围的一切都不在她的心中，只需要全心全意地对抗疼痛。

那种模样，方遒再熟悉不过了，唯一没想到的是，吴双能承受下来。

身体上的痛楚还算小事，最可怕的是那些阴暗如蛇的负面情绪，会一点点把人拉拽到地狱。她很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也许以前还是小看她了。

随着罩子打开，光线重新亮了起来。驾驶员走进来，就看到三人对坐的一幕，有些震惊，却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驾驶飞机前往收容所。

到了。

吴双睁开眼睛，整理好衣服，缓缓走下飞机。如果不是她比以往要慢上许多的步伐，恐怕都看不出她此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尤军长可以走了，我的控制也该解除了吧。”

方遒漫不经心地说道，眸色里全是挑衅。他就是要明晃晃地告诉尤凌初，他没有任何资格插手他与吴双的事。

尤凌初收回了自己的绿茎，放任他离开，却在临走前对吴双说：“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我，军部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吴双没有回应，只有方遒被恶心到了，恶毒的目光直刺尤凌初。

从来，他都爱抢他的东西。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内回响，一如方遒鼓动的心。但他不喜欢被任何东西掌控，自然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在意。

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语气，充斥着一抹淡漠。

“我给你批三天假，够吗？”

“够。”

即使虚弱到这个份儿上，吴双的语气仍然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在对方遒行礼后，她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五米、四米……

开门，进入。

当房门关闭的一瞬间，她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身体不自觉地抽搐，手指深深地扣入地板，留下可恐的抓痕。

她不知道疼痛的尽头在何处，只能努力坚持下去，告诉自己不能放弃。

熬一熬就过去……

方遒这三天假批得确实到位，足足熬了三天，疼痛才彻底消失。

此时的吴双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汗水浸湿透了。她不得不拖着瘫软的身子，走进浴室，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看着被弄湿的地板，又找来拖把，拖了三遍，才躺到床上休息片刻。

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去第六小分队了。定好闹钟，合上疲惫的眼睛，抓紧时间休息。

七点。

闹钟响起。

吴双从床上坐起来，洗漱，穿好制服，走出了大门。

到处都是准备上班的C级队员，在一个拐角处，她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杨久安。

杨久安看着她的脸色，有些担心：“你怎么了？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听说你请假了三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吴双摇了摇头：“还好，有点不舒服，休息三天，已经好了。走了，免得迟到。”

时间确实紧迫，杨久安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先讲重点。

“孟枕月找你有事，这几天一直见不到你，才找到我来转达。”

孟枕月？

吴双点了点头，没有忽略他眼底的厌恶。当然孟枕月也不喜欢他就是了，这两个人能碰头，看来真的是有要事。

“我知道了，多谢。”

临走前，杨久安还给她塞了个袋装的小面包。

吴双谢过，却在转角的时候，扔给了垃圾分装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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