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木门被一阵风吹开,满是腥臭味的风混着湿意一并拍打在众人脸上。
血液顺着厚重蜘蛛网滴落,巴掌大的蜘蛛蠕动肢体向下爬了几下又被不明物体打落,掉进一盆血水之中。
血水冒着热气,指甲飘在其中被蜘蛛挣扎压入盆底。
濡湿的触感令蜘蛛失重,而坠落下来的不明物体则将它压下死亡的终点。
那是一根食指,残肢,没了指甲露出猩红的肌理。
“哒——哒——哒——”
鞋底踩在木质地板上异常清晰,随着台阶,壁灯一一亮了起来。
没人走在楼梯上,也没有人推门。
偏偏,门被打开了。
尖叫声,求救声,以及咽喉被割开后血液溅出来的声音,混在期间,脆弱又绝望。
捂着喉咙,怒目圆睁,抽搐着想要抓住救命稻草。
血液很快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溅出来的血在他的唇上,他尝到的最后食物,是自己的血。
“又死了一个……又死了!”
混乱中有人哭喊着诉说事实,不顾身后墙面多么肮脏。这是他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墙后没人想要自己的命。
很快,大家抱着团靠在一处,盯着另一边死亡的人相护取暖。
除却门边角落里坐着的男人,他像一座雕像,闭眼睛不看任何事物。
他溶于这个环境里,一点也不突兀。
这是第十个死在他们面前的人,没有人来杀人,只要门被推开,就一定会有人死。
无人会想以这种方式死亡,如同校园里的那些尸体一样。
是别人踏上成功的石头,站上胜利巅峰的踏板。
“阿诺娜,回来吧。”
门外传来沉重绵长的年老女性声音,她像是飘在每一寸的空气里。
门,莫名就被敲响,声音重现。
“阿诺娜,回来吧。”
如鬼魅钻入脑子里,不断在耳畔倾诉,婉转惋惜。
这不是第一次听见,每死一个人,就会出现一次这样的声音。
徒然。
男人撑在膝头的手微微动了动,继而睁开眼。
他看见一个男生哆嗦着手臂,闭了闭眼,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最后大着胆子指向门口。
男生刚要开口就被人捂住了嘴,耳畔传来另一个人的低语。
“不想死就闭嘴。”
男生怕极了,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哪怕是门外声音结束,他也不敢出个响。
直到捂住的嘴得到了解放。
灯唰地一下重新恢复,昏黄的环境下,男生看见捂自己嘴的人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作出嘘的动作。
男生看到了那人衣服上的名字——辛裴。
于是指了指自己胸口上的衣服名字,用嘴型道:“何羽桃。”
辛裴没说话,扫过他的名字又将视线落在何羽桃黑色外套的口袋上。
那里装着一张底牌。
勾起嘴角笑,辛裴第一个起身把窗打开,他回头问何羽桃,“你属什么的?”
何羽桃愣抬头,见辛裴面带笑意,又加上他救了自己一命。
“羊。”
辛裴似乎没听见,他自顾将窗尽数打开,入目的是个大庄园,一眼望不到路的尽头,只有天边晚霞。
红霞照亮布满周边的血迹。
他深吸一口气,满腔血腥。
回头去看蹲在墙角的一群人,这些人看着好似目光怯懦,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实际呢,他们从校园尸堆里爬出来,拿着底牌上了火车来到这里。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敌人。
[请抓紧时间进入副本]
[副本获得资格——击杀一人或取得他人底牌]
男人的指尖点在膝盖上,一下……又一下……
很久过后,抬手将门关上。
听得“嘭”的一下关门声。
他侧耳去听一旁的情况。
辛裴闭眼,深吸一口气将血腥味咽入肺腑,朝何羽桃勾了勾手,意示他过去。
出于谨慎,何羽桃没起身,往后退了一点想找个东西靠着当安全感,却不想还没站稳就被人猛地推了出去。
摔在血水坑里,满身是血,手掌还破了皮。
何羽桃心里只能默默说着倒霉,而后试着活动手指坐起身。
身后传来几声嘲笑,全然不复方才的害怕。
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辛裴想做什么,一个人杀一个人也是死,一群人杀一个人也是杀。
这里的大部分人是无故死亡,而那根残指的主人则被他们做食物入腹。
活下去,总要残忍些的。
何羽桃闭着眼睛,抿唇咬牙撑手爬起。
力气不太够,试了几下也没能稳当爬起,这里的血水不知道多久了,又湿又滑还很臭。
朦胧间他依稀看见坐在门边的怪胎女同学在盯着自己,目光冷淡。
继而运动鞋阻了他大半视线,一只手伸向自己。
何羽桃抬头,见辛裴朝自己笑,“分明可以活着,为什么要找死呢。”
他说得温和,同聊家常一样,徐徐道来。
何羽桃一下子反应不及。被辛裴的手压住了手臂,另只手掐过脖子,将自己反掐在地。
再一次溅起血水,无意中喝了口的何羽桃呛得满脸通红。
辛裴抬头扫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别插手,这不是你们能抢的。”
那群人里面也不过七八个人,就是想抢也得辛裴同意才行。
辛裴一个人就能打十个,他们这七八个人里有男生有女生,哪里打得过跆拳道社的人。
早知道在学校就多报几个社团了。
见他们纷纷露出不敢的眼神,辛裴才道:“我只要底牌,他,给你们。“
接着他低头看向挣扎的何羽桃,把他的底牌从口袋里抽出,手指开始用力。
喉咙一阵干涩的疼让何羽桃说不出话,他的视线里见不到任何人,唯独那个怪胎女同学。
看她缓缓起身,立于门边,看向自己,然后走到窗边。
何羽桃似乎闻到了窗外清新的空气和刚下过雨的大地气味。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临死前的幻觉,可他……不想死。
动了动唇,何羽桃竭力控制自己表情,他凭着直觉面向辛裴,突然开始不断重复一句话。
当一个垂死的人忽而不再挣扎并不断重复话语时,人就会非常好奇这样的人会说出什么话。
辛裴低头去听,屏息仅能听见微弱的气声。
骤然,疼痛席卷辛裴耳朵,他能感受到血液顺着耳根流至下巴处,而他根本动不了,只要他手腕用力,辛裴的耳朵就加倍的疼。
何羽桃咬住辛裴耳朵,抬手握拳重力向他背部捶去。
捶得辛裴半天在地上爬不起来。
于是何羽桃一个翻身,占了上风。
最后一个拳头对准辛裴的太阳穴,何羽桃咬着牙。
“其实,我属虎。”
扫视了一眼周围蠢蠢欲动的人,何羽桃哑着声音但低沉开了口,“谁死不是死,想进副本就看谁先杀了他。”
此时这些人才明白,活到现在的,哪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何羽桃言罢,率先按住辛裴的脑袋拿了自己的底牌以及另一张底牌,再踩着辛裴的背踏过。
人迅速涌上来,何羽桃后退着退出。
凄厉的叫声很快在每个角落里响起,哀求与痛苦不断袭入耳中。
何羽桃看见窗边的这个怪胎女同学扯动一丝嘴角。
衣服上写着,楚弃厄。
楚弃厄看着何羽桃满身是血跌跌撞撞朝自己走来。
看起来文弱的男生也是杀人的一把好手。
何羽桃扶着墙咳嗽又干呕,大概不适应新鲜血液散发在空气的味道。
[玩家楚弃厄、何羽桃获得副本资格]
??
底牌只有一张,怎么会有两位玩家获得资格?!
争夺残肢的玩家惊讶扫过何羽桃又看向窗边的怪胎。
这个女生,一直不参与活动,怎么可能是获利者,而且她是个女生!女人啊!
[请获取副本资格玩家前往餐厅处领取塔罗身份牌]
门被打开了,楚弃厄扫了眼后抬脚离开。
全然不顾后面的何羽桃。
何羽桃咬咬牙,抬脚跟了上去,他实在是身体不适,但又怕被女同学看不起。
走出门那一瞬间,木门重新关上,在偌大的古堡发出嘭的一声。
与此同时,壁灯一盏盏重新亮起。
餐厅的标志很明显,一个骷髅头放在盘子里就是代表餐厅的意思。
何羽桃偷偷去瞄楚弃厄,他想不通,一个女生见到这种东西为什么不会害怕?
虽然他长得高,又漂亮。
路过壁灯时,楚弃厄还停下伸出手指摸了摸。
光透过明亮玻璃打在楚弃厄脸上,映出他琥珀色瞳孔,额上的蓝色坠链抵在眉心,链子延伸垂于耳边。褐色自来卷发至下颚处,碎发抵在额前的碎宝石边上。
他抬眼朝何羽桃看过去,左眼下眼睑贴近瞳孔处有颗痣,极其之浅,像还未落下的眼泪。
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却异常清冷,眉眼无笑,周身漠然。
红褐色外袍披在身上,里面穿了一条宽松长袖裙子,白色,腰间系着银白色腰带,腰间有颗红色宝石。
手腕上露出显眼的老鹰纹身。
何羽桃不仅上去搭话,“同学,你……是少数民族的吧?”
没回话,只是默默扫了眼何羽桃,再放下手,朝着壁灯一处按下去。
灯黑了一盏。
何羽桃咽了下口水,短时间的失明让他心头有些慌,但这里是个说真话就会死的世界,他必须镇定。
眨眼,开口:“少数民族的女孩个个都漂亮,楚同学你又好看又聪——”
话没说完,楚弃厄转身就走。
走入另一盏壁灯旁重复动作。
何羽桃觉得奇怪,跟上去也伸手去摸,什么也没有,很正常的壁灯开关。
皱了皱眉,又看了眼自己的鞋,抬脚试探性的点了下前面木板,就见一支箭措不及防朝自己射来。
吓得何羽桃赶紧贴墙,眼神对上楚弃厄的嫌弃,意思不言而喻。
被一个女孩鄙视了,内心无比受挫。
何羽桃不敢轻举妄动,眼看楚弃厄摸过几个才慢慢寻到规律。
移到另一边抬手去摸壁灯,就摸到有个突出的骷髅模型。
关掉没有骷髅模型的灯,就是正确的。
何羽桃在心里默默感叹一番,忽而想起自己被辛裴掐着的时候,楚弃厄看着自己还走到窗边。
难不成不是让自己求生拼一把?!
蹭到楚弃厄身边,何羽桃清了清嗓子。
“楚同学,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楚弃厄依旧不回话,迅速按下一个无骷髅模型的壁灯。
在短短的几分钟相处中,何羽桃大概明白了,楚美人长得漂亮又高,但又有什么用,她不说话,也不理人,也许是说不了话,听不到声音。
她是个聋哑人。
何羽桃突然有了同情心,手努力做出手语,实际上全是瞎比划。
“楚弃厄,这次的合作是我们共同完成,没有你暗示我反杀,我成功不——”
话未说完,楚弃厄的眼神杀了过来,冻得何羽桃后两个字怎么也蹦不出。
何羽桃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也听不到搞不了,交流困难还不如不交流。
正想着就看见楚弃厄不耐烦地抬起中指与食指,在墙面敲了几下。
有点规律又觉得敲得随便。
像……什么暗号。
就那么一瞬间,何羽桃恍然明白了什么,带着一丝不确信的语气。
“难道……你……一开始是和辛裴……合作……吗?”
敲的那几下是……摩斯密码?!
所以,不论谁赢,最后这场杀人夺取底牌的竞争里始终有楚弃厄的参与,甚至于,他是主谋。
所以,他可以获得进入副本资格。
何羽桃一下子不说话了,盯着楚弃厄继续关壁灯的动作沉默着。
他以为的帮助不过是他人临时起意的更换人选罢了。
不愧是千挑万选出来的78张塔罗牌之一。
楚弃厄也没想多言,迅速关完灯自顾往餐厅走去。
他双眸颜色太浅以至于始终有些冷淡的情绪,扫了眼餐厅门正对的窗户,习惯性的开了窗又吸了两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
转身刚要开门就见何羽桃先行一步打开门,没睡一句话自顾进去。
餐厅的里面与外面丝毫不同,里面有一个手风琴,没有人演奏,但有音乐传出。
楚弃厄只听了几个调就判断出曲子是送别。
送别谁,不知道。
楚弃厄将视线移至餐桌的人身上。
人不算多,目前四个。
加上自己与何羽桃,不过六个。
每个餐位前都有一份餐具,但很奇怪,餐桌前空了一个位置,无人入座。
楚弃厄跨入餐厅,大门自动关闭。
[玩家集结完成,请前往副本——有娀]
[请玩家抽取身份牌]
一套韦特塔罗牌出现在餐厅正前方的屏幕上。
78张,按照大阿尔卡那牌和小阿尔卡那牌排列。
这里的每一张牌都代表一个人或者说……是一条命。
如同卡牌一样的背面,正面却丝毫不同。
每张塔罗牌都有正逆位之分,有些正逆位意思差不多,但有些便是天壤之别。
在此之间,学校里抽取出来的78张牌为底牌,每张牌代表一种天赋,归属玩家,随正逆位摆放不同而切换天赋。
规则仅有一个。
底牌丢失,意味着生命值丢失,人就会死亡。
楚弃厄眯着眼睛,抿唇看屏幕上的塔罗牌不断刷新。
而后在一张魔术师上停下。
背后传来一声略微低哑的女声。
先是嘲讽一下,继而拖长了音,
“这么说,我们之中有人拿了大阿尔卡那牌。”她抬眼与转过身的楚弃厄对视,笑里藏刀,“不错啊,运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