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楹喃喃问道：“他们……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宁小姐，也许不是这样的。”慕无虞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见到子车澜时，他……他头骨上有掣魂技会使用到的魂钉。”

“掣魂技？！”宁海生十分震惊，他迟疑着开口：“……掣魂技不是可以控制人的邪术吗？那子车澜他……”

宁玉楹没有说话，她半垂着头，眼眶通红。

“骛已，是个丧心病狂、残害无辜的人。”

慕无虞接着说道：“如果要用掣魂技达到某些目的，那他肯定不会犹豫。”

宁玉楹攥紧自己的手，她声音暗哑：“是因为衔凝玉……阿澜是因为这人想要衔凝玉才会被控制、才会死的吗？”

她声音几不可闻，“我……我情愿他是背叛了玉渡门，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

后来，闻云弦和慕无虞离开的时候，带着宁玉楹和玉渡门修士来到了子车澜被埋葬的地方。

慕无虞指着那块无字的石碑，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不知道他叫什么，就想着等以后再刻字……”

宁玉楹轻轻摇头，“没关系，张道友。你已经……已经做了所有可以做的。”

她微微一笑：“我代阿澜谢谢你。”

“谢什么就不用了。”慕无虞轻轻把宁玉楹拉远人群，犹豫着说道：“之前看你那么伤心，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东西给你……”

宁玉楹有些困惑，“东西给我？什么意思？”

慕无虞慢慢伸出自己右手，她张开手指，露出那断成两节的玉簪，“这是子车澜只靠执念徘徊的时候，握在手里的东西。”

“他说要给小玉，还要我帮他说对不起……”

宁玉楹想弯起嘴角，但却红了眼眶。

她接过玉簪，泪也落下，“他……他原本是去禄口城办事，出发之前还说要给我买礼物……”

宁玉楹握紧了玉簪，“他回满玉城的时候，会路过玢镇……他是不是就是在那里遇见骛已，然后被掣魂技控制？”

她怔怔地看着那小小的坟包，仿佛自言自语：“难怪他回来之后有些不对劲，让他用衔凝玉治疗，他却打伤弟子，直接拿走了衔凝玉……”

“那个时候他已经被控制，所以没能向我送出这份礼物吗……？”

宁玉楹低声说道：“阿澜死了，满玉城也死了不少的人……玢镇甚至也无人幸存。这一切要都是噩梦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慕无虞看宁玉楹伤心欲绝的样子，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她微微动唇，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自己心底也被这些事堵得沉重。

最终，慕无虞只是长叹了口气，将手轻轻放在宁玉楹身后，安慰般慢慢拍着。

*

慕无虞与闻云弦正在返回长溪镇的路中。

按照他们与妘真的交易，既然已经杀死了骛已，那妘真自然也要告诉他们如何去往归墟。

只是……就算得知了归墟的入口，那她能够安全达到归墟，再顺利进入吗？

慕无虞对此有些忐忑。

突然，她感到一阵由灵力过度使用引起的眩晕，带连着现在脚下御使的飞剑都摇摇晃晃。

又一阵眩晕袭来，慕无虞视线猛地一沉，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挣扎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扣住她的肩膀，将她稳住。

慕无虞吃力地抬起头，看见闻云弦微微低着头看她——他那双桃花眼专注地望着她，修长睫毛落下的阴影洒在他半垂的眼睑，显得十分温柔，仿佛又含着说不尽的情愫。

闻云弦抱着慕无虞落到地面，他轻轻皱眉，好似有些担忧：“慕道友，你之前已经耗尽灵力了，还没补上吗？”

“还，还没来得及……”慕无虞与他对视着，却紧张得都屏住呼吸，“杀死骛已后，又带着宁小姐去子车澜的墓，没什么时间……”

闻云弦轻轻叹了口气，将她从自己怀中扶起身。

他弯了弯眼角，声音温和，“那先不急着赶路回长溪镇，慕道友你先打坐恢复灵气吧。”

一瞬间的怔然后，慕无虞忙不迭地点点头。

她坐下后，凝神吸收灵气。

慕无虞一边恢复灵气，一边心中却开始警铃大作。

刚才闻云弦这一番动作，他弯弯的桃花眼，他那体贴的行为，他那仿佛是在担心的语气……都让慕无虞感觉小命危险。

第二本书中所写的女配慕无虞，就是这样跌进闻云弦的温柔陷阱，在他日复一日的陪伴、温柔以待中，一颗芳心暗许……然后就被一剑送上西天。

而现在，闻云弦早就从妘真那里知晓了因缘藤的事情，后来她在隆宣城第一次见到闻云弦……会不会是他有意为之？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头，慕无虞顿觉闻云弦的所作所为都有目的——想要试探她、看看她会不会屈服在因缘藤“注定”说法下的目的。

甚至闻云弦的种种行为可能都是故意想增加她对他的好感……

*

慕无虞打坐完后，睁开的双眼中情绪已经大不同。

闻云弦看着她面上流露出隐隐的防备、警觉，他的手不由地微微一顿，握在掌心的蕴灵丹被他猛地攥紧。

他将那瓶原本准备递出去的蕴灵丹又放回乾坤袋。

仿佛无事发生般，闻云弦微微勾唇一笑，“慕道友，恢复好了吗？”

“恢复得……勉勉强强吧。”慕无虞勉强笑道，“对了，这是灵阁弟子玉牌，我该物归原主了。”

她伸手将弟子玉牌递到闻云弦身前。

闻云弦静静地看着她手中的玉牌，直到慕无虞脸上有些困惑后，他才轻轻一笑，一言不发地接过她递来的玉牌。

慕无虞却抬起一双眼，紧紧地望着他，“毕竟我也要开始习惯没有玉牌、当一个散修的日子了。”

“……为什么？”

看着闻云弦如她料想般问下去，慕无虞忙说道：“因为我被逐出师门了。”

“……？”闻云弦眼中有着某些困惑，但他仍接着问道：“那为什么……慕道友你会被逐出师门？”

“因为……”慕无虞无意识地握紧了右手，她声音低了下去，“因为我害了我师妹。”

仿佛难以启齿般，她微微动唇：“我喜欢上我师兄……但他，但他喜欢师妹……我，我那天被嫉妒冲昏了头……”

慕无虞低下头，不再看眼前的玄衣青年，她声音微不可察，“我嫉妒我师妹，所以没忍住害了她，最终被逐出师门……”

“但我没办法，我很喜欢师兄……我不想他的目光，落在其他女子身上……”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闻云弦看着眼前女子的眼神却逐渐晦暗不明。

*

慕无虞低着头，就怕被闻云弦看出她在满嘴乱编。

终于说到关键的地方，她自嘲般一笑：“虽然我和闻道友你，被妘真说成是什么因缘藤上的男女婴……但我不止一次希望过因缘藤是真的就好了……”

“这样我也不用每次想到师兄就十分难受，既恨他不爱我，又恨他对我如此关怀备至……每日都是求而不得……”

应该够了吧？演到现在差不多了？

慕无虞觉得自己已经把爱着师兄的形象演足了……这样的话，闻云弦这小子再也没理由对她动杀心了。

毕竟她已经偏离因缘藤的注定缘分，也不会让闻云弦看到什么注定的爱慕。

好歹也算一起经历过几次险境的人，她也不想和他生死相搏。

慕无虞低着头，酝酿着情感，试图以一脸苦楚的神情抬起头。

但闻云弦突然问道：“你喜欢的……是哪个师兄？”

他声音淡然，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慕无虞愣住了。

这个话题不是应该好姐妹之间谈论吗？他和她之间，不大适合谈论这个吧……

但喜欢哪个师兄……？难道真得有这样一个师兄才会显得她的说辞真实无比？

慕无虞犹犹豫豫，还没等她想出个人选，坐在她对面的闻云弦又轻轻开口：“是上次一起去莲沧城的那两位昆仑男弟子之一吗？”

她仿佛听见一声轻笑，仿佛又没有。

“是叫褚川……还是叫晏行雪的那人？”

“……”慕无虞沉默片刻，试图蒙混过关。

她慢慢抬头，开口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不会再妄想了。”

闻云弦眼角弯弯，眼底却没一丝笑意。

他低声说道：“既然慕道友说不重要，那我也不会不知好歹地继续问……不过，还是祝慕道友将会得偿所愿。”

闻云弦黑袖轻拂地面，他坐下合上眼，俨然一副要吸收灵气、再不谈论的样子。

慕无虞摸了摸脸颊，识相地不再开口。

但她内心却有了几分笃定，他那个样子应该是相信了她的话……

未来不会对她再有杀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