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言之舟晚上回家吃过饭之后，梁舒就急匆匆地拉着他回了房间，想问问关于今天那个邢臻的事。
至于为什么不在对方一回家的时候就说，完全是因为言之舟昨晚言辞恳切地告诉他，叫他以后尽量避免在人前暴露出那些以目前身份不应有的东西，哪怕是爹娘也不可以，所以他一直忍到现在回了房间才问起邢臻。
“阿舟，你那个同窗，邢臻，家里条件应该很…一般吧？他衣服上都有个大补丁，我看见了；而且他好瘦的，感觉应该也是吃的不咋好，整天都在求温饱的那种。”
言之舟点点头，“对。今日吃过饭之后我跟邢兄聊了聊，他说自己家里本来条件不差，只是去年考上童生之后不久，教他的私塾夫子去世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其他私塾去读书，只好来勤山书院。
——但书院的收费你也清楚，自然要比私塾贵不少，即便他家里条件还行，但连着交两年束脩也得十八两银子，他爹娘去年便几乎掏空了家底，今年的束脩甚至还是借了些钱才交上的。”
梁舒听着咂咂舌，确实，一年九两银子完全足够耗死这里的一些普通家庭了，这邢臻家里还能咬牙供他读第二年，以前应该也是有些家底的，不然哪有能力借钱供孩子读书啊。
他接着问道：“这么费劲呢？那他今年…啊不对，今年马上就结束了，应该是明年，明年他准备去考秀才吗？”
“哎…”言之舟叹了口气，“家里如今的情况叫他很有压力，他是想下场试一试的，但教他的那位晁夫子不同意，觉得以他目前的水平参加府试和接下来的院试有点悬，希望他再读一年，那样稳妥一些。”
梁舒撇撇嘴，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可现在不就是因为他家里没钱了才指望去考试然后考中的嘛！要有那钱再供他读一年，邢臻也不至于这么着急了。”
“是啊，现在邢兄就是进退两难，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其实我觉得邢兄读书很用功的，就这两日我看到的来说，他算是我们乙班当中最认真的人了。而且他考童生的时候，名次也很是靠前。只是晁夫子说他考过童生之后只学了一年，现在去考怕还是有点悬。”
梁舒觉得既然这样，不如就先去考一次算了，不行就接着凑钱再读一年呗。但同时也有个蛮重要的问题：“哎，阿舟，这考府试和院试要花钱吗？”
言之舟被他这么一问，便仔细想了想，“若你说的是单纯的考试费用，那不用的；若说的是去考试要花的钱，那还是多少有一些的，比如考前的往年题解之类的书籍，还需要准备新的笔墨，以及考场里的餐食费用，但是这些倒还好，不会很贵。而且这两场考试就在当地贡院，不需要去外地，自然也不用花路费的。”
听了这回答，梁舒心想那感情好，就在本地考，只买些文具和考前押题卷，跟去外地考试或者再读一年书比起来，还真不费钱。
于是他说道：“那这样不行吗？让邢臻明年去考一下呗，能考上自然皆大欢喜，考不上再努努力凑钱读一年接着考，总比在这纠结选哪个的好吧？”
言之舟却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这方法邢兄自然也是想过的，但这样他压力更大，总是害怕自己若考不上，要花的钱就更多了——毕竟考一次试各方面要花的钱也不能说是很少。”
“那倒也是…”梁舒嘟嘟囔囔地说，突然灵光一闪，“阿舟，你说我到时候资助他一下怎么样？只要他人品好、学习上进，有往上爬一爬的可能，那咱们资助他还挺不错的。”
虽然是一时之间的灵感，但梁舒越想越觉得可行。毕竟言之舟还是准备要一直考上去的，他出身寒门，自然没有什么家族助力，若真要做官，只能拉拢一些队友，总好过单打独斗的，日后只能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而拉拢队友嘛，最好是早一些，在对方困苦之时给些助力，更能叫人感激。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嘛，乃是亘古不变之理。
而且不说这些有点类似算计的理由，单说邢臻这个人，梁舒对他第一印象还算不错，感觉这人家贫但不自卑，且知礼懂进退，应当是个还可以的人。
不过单凭第一印象判断一个人还是太片面了，梁舒也没傻到只见过一面就凭空相信这么一个陌生人的地步。
于是他拉着言之舟说：“阿舟，你明天开始注意一下这个邢臻，咱们先看看他这人到底怎么样，真不错的话咱再提资助的事儿，免得平白无故资助个白眼狼，咱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是得看好了再说。”
言之舟还在他刚才那句要资助邢臻的话里愣着呢，哪反应得过来后面这话，他怕是听都没听见。
梁舒半晌没听到他回话，便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一动不动地在发呆，赶紧伸手推了他一把，放大了声音喊道：“阿舟！我说的你听到了没啊？怎么发起呆来了。”
言之舟这才回神，开口却闷闷的，“舒哥儿，你怎么想起要资助邢兄来了，你不过才见了他一面而已，怎么就想着花钱叫他读书了？”
他是真的有点醋了，舒哥儿好不容易赚够钱叫他去书院读书，怎么这才第二天就想着花钱资助别的男子读书了呢，难不成，难不成舒哥儿觉得邢兄更好、更有潜力？
可这也不应该啊，舒哥儿又不知道对方学业如何，不过是刚刚才听他夸了句努力而已，按照舒哥儿的性格，应该不会单凭他这一句话就觉得邢兄更好。
那…他该不会是觉得邢兄好看吧？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很有可能，毕竟当时成亲的时候舒哥儿就无意间说过他好看，有时候还盯着他的脸发呆，说明舒哥儿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说不定是今日看过邢兄之后，觉得他更好看呢。毕竟邢兄的长相也很不错，只是稍微瘦点罢了！
不等梁舒回答，他立马接着问道：“难道是因为你觉得他很好看吗？”
梁舒都傻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自己想资助邢臻完全是为了给言之舟铺铺路，跟人家长得好不好看有啥关系，他就是长得丑自己也会这么想啊，拉拢个队友而已，还不到看脸的地步吧？这不没事找事嘛！
他正想说你别无理取闹，但看着他好像真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又觉得这样说不好，便忍了忍，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平淡地问出口：
“他好不好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资助他读书而已，又不是要买他当老婆...老公，好不好看都那样，只要往后对你有助力就行。咱们提前拉拢个有潜力的读书人，日后你若真当了官儿，肯定有好处的。”
啊？原来舒哥儿是为了我才决定资助邢兄的啊？言之舟心里一下子就变得美滋滋了，刚才是他错怪舒哥儿了！
他倒也没隐瞒，有些扭捏地把刚才心里以为的话告诉了梁舒：“抱歉啊舒哥儿，我，我刚才还以为你是看邢兄好看才想资助他的，所以，所以有点小心眼了。”
梁舒简直无语了，谁能想到言之舟是吃醋了啊！果然男高就是敏感，竟然能从他说要资助一个人的话里臆想这么多东西，真是有够夸张的。
他没好气地说道：“得了，把你那小心眼子收一收哈，我可不至于见一面就喜欢上个男人。真要喜欢他，我还不如喜欢你呢，好歹你更好看，对我也够好，我贱得慌才会放着自家的大白菜不要跑去捡别人家的菜叶子！你少瞎想了啊。”
说着又补充道：“而且我也就是这么一提，毕竟这邢臻到底怎么样咱现在也不了解，你先观察着看看好了，真有潜力咱就资助一把；要他是个没什么能力的，咱也没必要非在这一棵树上吊着，你也观察一下周围的同学，要有这种家里没钱但确实有本事的，咱去试试也无妨嘛！”
言之舟自然应下来了，但马上，他就提了个叫梁舒面红耳赤的问题：“舒哥儿，你刚才说的老公是什么意思啊？是跟老婆对应的词语吗？”
梁舒在心里无声哀嚎：又来了又来了，他这耳朵怎么回事！刚才说正事他发呆听不见，就这么一句无意间的话他倒是听得清楚，问问问！都猜到了还问，肯定是故意的——万恶的男高！
但他这次不准备逃避，一次逃肯定要次次逃，他决定要迎难而上，他梁舒今年实际都二十四岁的人了，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逗他可太容易了！
于是言之舟就见梁舒本来还有些羞红的脸慢慢平静下来了，转而换上了一个有些轻佻、魅惑的笑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红唇微启，慢悠悠地说道：“是啊，老公就是相公的意思，你喜欢吗？我以后不叫你阿舟了，叫你——老公，好不好啊？”
梁舒刻意将老公两个字的音调放轻拖长一些，听起来更勾人了，言之舟听了之后，从脸到耳根再到脖子，刷得一下全变红了，又惊又羞地从床上跳了下去，踉踉跄跄跑出门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梁舒在心里放声大笑，让你故意惹我，逗不死你！他也不再等言之舟回来，拉上被子睡下了。
半梦半醒间，梁舒也不知是不是他在做梦，只听见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接着就是言之舟颤巍巍的话：“舒哥儿，你，你以后别叫我...那个，还是叫我阿舟吧...”
梁舒很想回应一声，但他实在太困了，根本张不开口，几乎是瞬间就被拉进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舒哥儿都说了喜欢邢臻还不如喜欢言之舟，结果我们阿舟只顾着在意老公是啥意思，完全没抓住重点呢hhhh
梁舒想要资助邢臻只是一个突然的想法罢了，还不准备实施呢，毕竟现在的小邢对他们来说就是个不太熟的人而已，他也不至于立马就去资助，还是要多方观察和考量之后再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