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临渊打开了车载电话：“姜院，我是眼科中心的蒋临渊。刚刚孟知妄接触了艾滋病人的血液，现在吃了阻断药在隔离中，他想帮这个病人完成接下来的手术。”
姜拂竹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消化了这个事实，然后说：“可以，我支持。”
“复康这边没有完成感染手术的条件。您应该知道，九点有一场重症患者的大转运，您能不能给安排辆车，把孟知妄和病人一起送到环湖医院来？”
环湖医院是位于溯州新区与市区交界处的一所三级甲等医院，也是新区唯一的一所三甲医院，手术室的条件比复康要好得多。
“可以。”姜拂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很快感觉到了不对，皱眉问道，“为什么是你给我打电话，孟知妄他怎么不自己跟我说？”
“哦，他手机坏了，等买了新手机之后我一定让他马上给您回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姜拂竹把蒋临渊的最后一句话琢磨了很久，越琢磨越觉得自家的好白菜大概真的已经被拱翻了。
蒋临渊看了看副驾驶上放着的孟知妄的手机，屏幕碎成这样也的确是该换了，他离开复康医院的时候太匆忙了，甚至忘记了将手机还给孟知妄。
低调的黑色大众汽车在空旷的公路上狂奔着，车里很有生活感，车窗前放着个竹编的卫生纸篓，前面嵌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照片，看起来是个很幸福的三口之家。
中央则垂着一个珠子编成的挂饰，背景是黄绿色的大珠子，字则是红色的小珠子，一面写着“出入”，一面写着“平安”。
“希望能平安呢。”
蒋临渊轻声说，眉毛却沉沉地压了下来。
从复康医院开到新区与市区交界的收费站大约要两个小时，之后开到市局大概还要一个半小时。
这段路最危险的就是在新区的这两个小时，毕竟新区是“那人”深耕多年的大本营，只要过了收费站蒋临渊就安全了。
一个半小时后，意外不出意外的发生了。
后视镜里，两辆底盘很高的越野车一左一右地高速迫近，蒋临渊的右脚本来已经踩在了油门上，但在看见从副驾驶的窗户里伸出的黑洞洞的圆家伙后，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枪！货真价实的冲锋枪！
疯了，那个人一定疯了！
硬碰硬的话下场一定很惨烈，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主任怎么可能跟两把冲锋枪硬刚！
蒋临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脚比脑子动得更快，立刻从油门移到了刹车上！
在蒋临渊刚开始减速的时候，他听见砰的两声闷响，两颗黄铜子弹破开了疾风，几乎同时击中了汽车的两个后轮，穿出的子弹重重地打在轮毂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两个后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来，蒋临渊只感觉到车身巨震，双臂的肌肉充血暴起，拼了命地稳住方向盘！
失去控制的小汽车开始在路上蛇形走位，还好蒋临渊最初占据了靠中央的车道，在濒临翻车之际总能靠着被激发到极限的意志力将车勉强拉回来！
一分多钟后，小汽车险险的在路边停了下来，一侧车轮冲出了路外，车身向左/倾覆下去！
两辆套牌越野车停在了蒋临渊的车后，四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为了能随时撤退，两个司机并没有跟着下车，在窗口架起了冲锋枪。
车里的安全气囊已经被触发，蒋临渊的脸压在气囊上，觉得自己的鼻骨都要塌了。
耳边响起簌簌的声音，是靴子踩过落叶时发出的脆响，很快，驾驶座一侧的车门就被打开，有人粗暴地将蒋临渊从车里拉了出来。
蒋临渊双手被按在身后，脖颈上掐着一双大手，将他整个人压在车上。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多巴胺疯狂分泌着，蒋临渊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出了一身的汗。
“蒋主任，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那个声音很熟，就是在办公室绑架他、之后又改变蒋临渊手上绳结打法的人！
蒋临渊被压得太紧了，侧脸紧紧贴在车身上，完全说不出话来。
那个男人凑近他的耳朵说：“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忘记了？我给你留下的印象就这么不深刻吗？”
说着，男人掐着蒋临渊后颈的力道轻了一些，蒋临渊勉力扬起脖子，苦笑着说：“咳，想忘都忘不了呢。”
背后的男人突然使劲儿，摁着蒋临渊抬起的头就向车身撞去！砰的一声和蒋临渊压抑的闷哼声一前一后的响起，车身小幅度地震颤了起来。
温热的血从额头滑落，掠过眼皮落进蒋临渊的眼睛里，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眉毛和睫毛上都挂着晶亮的血珠子，在清晨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既然记得，那为什么不乖乖听话，还是要跟我们作对呢？”
蒋临渊苦笑着辩解道：“作对？我把你上司的话一字不漏的地转告给了他指定的人……”
没等他说完，身后的男人就再次掐住蒋临渊的脖子，摁着他的头又一次撞上了车身！
那一下没有第一下重，但却让蒋临渊昏迷了几秒钟，再次睁开眼睛时，世界变得更加模糊了。
“别跟我耍小聪明，你知道我的意思。”男人冷冷地说，“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不仅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你不要以为我们真的不敢杀你！”
“搜！”
三个男子钻进黑色小汽车里，背后的男人则亲自搜蒋临渊的身：“双臂张开，趴在车上，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抵住了蒋临渊的后背，在绝对的暴力面前，语言变得那么无力，蒋临渊没有抵抗，沉默地照做了。
男人的大手细致地摸过蒋临渊身上的每个角落，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部装在证物袋里的手机，试图开机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男人将手机凑到蒋临渊眼前：“告诉我，这是什么？”
开口说话时，血液流进了蒋临渊的口腔，嘴里是一股浓浓的铁锈味：“是定位系统的目标，从黄奕平的弟弟那里搞到的。”
这一次，男人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没有施加进一步的暴力。
搜查车内的三个墨镜男也完成了任务：“银弹，这辆车应该不是他的，里面没什么东西，我们只找到了一部手机。”
被称作银弹的男子接过那部手机，仔细看了看，屏幕已经碎了一半：“这是你的手机吗？”
蒋临渊有些呼吸不畅：“是啊，你不记得了吗？你绑架我的时候亲手把它扔到地上了。”
银弹看了看蒋临渊染成栗色的头发，又看了看那部型号比较老的手机，眯起眼冷冷地说：“这看起来不像是你会用的手机。”
蒋临渊喘息着说：“怎么不像？我爸从小就告诉我要支持国产。”
银弹沉思了一会儿，看了看大亮的天色，将蒋临渊的手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可以了，准备撤退。”银弹对手下们下达了命令，再次将嘴贴近了蒋临渊的耳朵，“我也只是执行上面的命令，蒋主任应该不会记仇吧？”
蒋临渊的声音低低的，居然带着笑：“记仇的话，应该就活不过现在了吧？既然如此，当然不记。”
“我松开手后，你在心里从一数到一百，在那之前不准动。”
蒋临渊点了点头，同时闭上了眼睛。
很快，他就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声音快速减弱着，等蒋临渊数到一百的时候已经听不到了。
狼狈地从车身上撑起来的蒋临渊脱了衣服，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然后将衣服团成团摁在了额头上。
“咝，真疼……这帮混蛋！”
蒋临渊的表情很痛苦，慢慢地蹲坐在了马路牙子上。
“等你们落网之后，不让你们踩个十年八年缝纫机算我输。”极度记仇的蒋临渊恨恨地说，同时又开始嘴自己的亲爹，“老蒋也够混蛋的，拒绝人的时候义正言辞的，指挥人干事的时候倒是一点儿不脸红……”
休息了一会儿，等头没那么晕了之后，蒋临渊扶着车前盖慢慢站起来，从洞开的车门里探进了半个身子，车里被翻得很彻底，垫子被掀起，纸巾盒也被打开，卫生纸掉了一地。
蒋临渊仰头看向了车子中央的珠帘吊坠，然后伸手摸了摸厚度。
最后，蒋临渊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笑来，身体很狼狈，笑得却惬意。
“果然，人很难错过边边角角，但却经常会忽略最习以为常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说句题外话，其实我在构思这篇文章的时候完全没料到结尾会朝动作片发展……
但是越写越觉得就该如此，就还挺奇妙的，希望你也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