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看你。”
孟知妄冷着脸转过头，耳朵却在蒋临渊的注视下不争气地红了起来，蒋临渊唇角一勾，觉得孟知妄可能是属变色龙的。
从口袋里摸出一只便携手电筒，蒋临渊认真地扒拉着孟知妄的耳朵照进去看，耳道里还有一些凝固的血痂，但确实没有新鲜血液流出的痕迹。
“血止了，目前还没有化脓，但是耳膜有没有穿孔就不知道了，去复康医院之后再找个耳鼻喉大夫给你仔细查一下。”
孟知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偏头挣开了蒋临渊，温度偏低的耳廓处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
蒋临渊讨人厌地赶上来，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对了孟老师，你是在哪儿读的博士啊？”
初中校医这个身份跟孟知妄身上的医学功底一点儿也不相符，巨大的矛盾感吸引着蒋临渊特别想探究他的过去。
孟知妄本身的性格其实相当内敛，很少谈自己，更少吐露心扉，奈何蒋临渊又厚脸皮又缠人，你拒绝一次，他就可以再问十次。
孟知妄叹了口气，无奈地报出了一所在国内首屈一指的军医大学的名字。
军医大和普通医大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体系，蒋临渊不太了解，但不妨碍他吃惊。这么好的一所学校，孟知妄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我记得军医大毕业后不是包分配的吗？”
孟知妄耐心地解释道：“以前是，现在没那么绝对。而且我是普通高考进去的，不是提前批，并没有军籍。”
“那你怎么会……”
蒋临渊刚想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口袋里的手机就忽然震动起来。
蒋临渊心中一阵烦躁，本来打算直接将电话按掉，在看见屏幕上的“蒋天王”三个字后，他的表情登时一变！
这通电话对蒋临渊来说来的很不是时候，对孟知妄来说就来的恰到好处，他甚至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蒋临渊伸出手指在孟知妄面前晃了几下道：“这个电话很重要，我必须要接。你在这儿待着别动，咱还没聊完，你别想敷衍我。”
孟知妄挑眉望着蒋临渊，觉得他越看越有点儿……幼稚。
打来电话的是蒋临渊的亲爹，趁着省里召开的紧急会议中间休息的时间，蒋镇宁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正在新区的倒霉儿子。
还没等蒋临渊开口，蒋镇宁就无情地说了句：“能接电话就说明你没什么大事儿，记得跟我老婆报个平安，我先挂了，这边开会很忙的。”
“……”蒋临渊一阵无语，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亲爹的冷漠无情：“等等等等，爸，现在是什么情况，给我点儿一手消息吧！”
蒋镇宁眉头一皱：“你等着听新闻发布会呗，我这儿很……”
蒋临渊害怕蒋天王真的挂电话，干脆直接打断了他：“我马上就要去前线的复康医院了！”
蒋镇宁疑惑地将手机拿远，仔细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用户名，担心自己拨错了电话，然后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你一定在往后撤的路上。”
对于自己的亲儿子，蒋镇宁还是很了解的。
蒋临渊是个公私分明的利己主义者，虽然在医生这个行当里混的很不错，却也实在没什么救死扶伤的高尚情操。
按照蒋临渊的性格，只要他还能喘气，就一定会找一个既绝对安全，又可以被称作是前线、日后提起来有宣传效果的地方苟着。
亲爹的一番话让蒋临渊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家庭形象居然这么拉胯……
蒋临渊无奈地说：“我真的没骗你，我真的要去前线，复康医院，你听说过吗？”
这个名字蒋镇宁倒有印象，刚才开会时提到过，确实是目前位于爆炸最前线的医院，蒋临渊那小子似乎真的没开玩笑。
虽然怀疑蒋临渊的突然转性是被伤到了脑子，斟酌了一下，蒋镇宁还是开口了：“爆炸地点是溯州工业园区的一个仓库，目前推测是储存的危化品引起了爆炸，情况很复杂，原因我也不清楚，不排除二次爆炸和环境污染的可能性，你要做好防护。”
“整个溯州市的资源都动员起来了吗？现场的情况不太乐观，救护车的反应时间很长。”
“正在全市大动员，溯州这么多年从来没出现过这么严重的安全事故，这是对整个行政系统的……”
眼看老爹又要开始长篇大论，蒋临渊瞟了一眼在等在一旁看起来十分无聊的孟知妄，斗胆打断了他：“哎，行了行了，我车来了。”
虽然被打断，蒋镇宁还是被蒋临渊在这次事故中的表现取悦了，心情并不算太差，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觉得蒋临渊有救了。
“附赠一条内部消息，外传的话以后你就没爸爸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咒谁，蒋镇宁沉声说完了后半句话：“发生爆炸的仓库可能本身并不具备储存危化品的资质，所以这次爆炸里可能有不少猫腻。”
电话突兀地挂了，蒋临渊却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站在远处的孟知妄时不时瞟一眼蒋临渊，他的表情变了几次，像猫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挂掉电话时似乎陷入了沉思，眼睛盯着地面。
说句话实在话，只要蒋临渊不开口，他从头到尾还是能勉强算的上赏心悦目的。
全然不知孟老师对他的评价的蒋临渊慢慢地走了过来，抬头看见孟知妄后表情就跟川剧变脸似的，从深思无缝切换到了八卦。
“啊，孟老师，所以你一个一流军医大毕业的博士到底是怎么混到这个地步的？你一次性得罪了溯州所有三甲医院的院长？”
没料到他还会提这茬的孟知妄：“……”
还没等孟知妄从无语中恢复过来，蒋临渊就一脸困惑地自问自答了：“不对啊，就你这个闷葫芦怎么用嘴得罪人啊？你该不会用的是肉搏吧？”
孟知妄冷笑一声，伸手搭上了蒋临渊的肩膀，一捏那个厚度就知道他不常锻炼：“蒋主任，你其实可以不说话。”
“那不行，我非要说。”蒋主任非常叛逆，“我可没听说过你暴打我们医院院长的事儿啊，我们院烧伤科的大主任是秦晔，你认识吗？”
孟知妄的表情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蓦然一变，难以掩饰的厌恶流露了出来，他张了一下嘴，然后终于还是闭上了，转身背对着蒋临渊。
好不容易抓到点线索的蒋临渊哪肯轻易放手，讨人嫌地又伸手去拉孟知妄的胳膊：“说话啊孟老师，你这样很没有礼貌啊。”
然后蒋临渊就感觉到孟知妄的胳膊硬了，肱二头肌明显地鼓了出来，让动手动脚的蒋临渊犹豫了一刹那。
孟知妄阴沉地回过头来，感觉离动手只有一步之遥：“闷葫芦不想讲话很奇怪吗？”
蒋临渊：“不……不奇怪。”
就在蒋临渊觉得自己快挨揍的时候，一辆脏得都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轿车就冲上了山坡。
上车前，蒋临渊忽然笑着偏头对孟知妄说：“喂，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
孟知妄偏头垂眼，他的侧脸线条特别好看，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睫毛精。
因为一向重诺，所以孟知妄并没有立刻给蒋临渊回答，而是仔细想了一会儿，表情才慢慢柔和了下来，吝啬地说了一个好字。
虽惜字如金，但一诺千金，孟知妄就是这样的人。
车窗摇下来，探出一张圆圆的大脸，下巴上长着一圈胡茬：“哪位是蒋老弟？”
连脸都不认识怎么就直接称兄道弟了……这是社恐人孟老师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
蒋临渊笑着走上前去，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是我是我，王哥好啊。”
反正身边有蒋临渊这个话不落地的人，孟知妄倒是放松了不少，一言不发地坐进了汽车后座。
蒋临渊和十几分钟前刚认的“王哥”尬聊了几句，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给环湖医院的副院长邵明凯打了个电话。
“邵院长，我临时被征召到复康医院去了，但是那个叫陈默霖的小孩已经送上了救护车，应该马上就到环湖。他是我亲戚的孩子，麻烦您多关照一下。”
这种送人情的事邵明凯又怎会拒绝，毕竟他日后需要蒋临渊还人情的时候怕是不少，便在电话里连声说好。
“对了，提醒一下您，我在现场做了初步的检查，估计右眼已经扎进玻璃体了，现在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眼球不一定保得住。”
蒋临渊冷静地续道：“如果要摘眼球，一定要让现场的家属签知情同意书，孩子年纪太小了，以后可能有纠纷。”
这话听起来是真冷血，但蒋临渊必须要叮嘱到。
陈默霖算是他介绍过去的病人，以后要是真出了纠纷，肯定会让他和邵明凯的关系变得尴尬起来，这是蒋临渊非常不愿意见到的。
挂了电话，蒋临渊继续乐呵呵地跟王医生尬聊，全然没有注意到后座的孟知妄冷着脸朝他的后脑勺掷去了好几记眼刀。
作者有话要说：蒋临渊：别说，头还真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