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近距离接触过伏地魔。”

洛娜猛地睁开双眼，胸腔剧烈起伏。视野前方，圆盘状的灯具发出幽暗的光晕。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一条一条地粘在脸上，她抹了把脸，西里斯的声音仍在脑海中回荡着，与此同时，她的眼前浮现出西里斯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他垂下了眼帘，看起来很平淡，洛娜却因他这份平淡而害怕。

什么样的人能接触伏地魔呢？食死徒还是……？

洛娜紧紧地盯着西里斯的脸，企图从那上面看出一丝一毫的恐惧，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那儿只有一片空白。洛娜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背后冷汗直流，她觉得这样的西里斯，比伏地魔还令人畏惧。

“什么意思？”洛娜听见自己强装镇定的声音。

自从黑暗时代降临，夜晚就变得无比寂静。

酒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盏亮度极低的白炽灯悬挂在天花板上，在西里斯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抬起眼眸，露出那双狼一般的灰色眼睛，那双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冰冷的像是两颗玻璃弹珠。被他这样看着，洛娜一瞬间有种冻结的感觉，仿佛被丢进了北极腹地的寒风中，脸蛋被风刃刮得生疼。然后她听见了他的声音，那声音比他的眼神还要冰冷，简直冷冽刺骨。

“我消失了两年，你以为我在哪？”

洛娜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她听见西里斯低声笑了笑。

“你以为我在挪威，是吗？”

洛娜哑声道：“……我不知道，我听他们这么说的。”

西里斯冷笑一声，没说在还是不在，只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机缘巧合之下，我曾近距离接近过伏地魔。你不用怀疑那是不是真的伏地魔，因为只要你站在他面前，就会知道不可能有人能够假扮他。”

他顿了顿，“伏地魔给我展示了他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我无法单纯用语言来描述我当时的心境。那时我还小，老实讲我没法抵抗自我对强权的渴望……后来我了解到，伏地魔有一项最核心的能力从未展示或教给任何人。他能完全地控制一个人，这实在过于惊悚。”

听到这，洛娜立刻将那点害怕抛之脑后，追问道：“什么叫做能够‘完全地控制’一个人？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哪一个魔咒能够有这样的能力。这是他发明的又一个黑魔法，还是某种我们未知的古老魔咒？”

“我不知道。”西里斯非常干脆地答道：“他从不展示这项操作，他更多的是直接发动，我只能看到结果，并不能看到过程。”

‘叮——’两片焦香的面包从面包机里跳出来，浓香的咖啡哗哗地流进马克杯，杯身上用马克笔写着一句‘去他妈的这世界’。

洛娜狠狠在面包片上咬了一口，接着一次性喝完半杯咖啡——是的，她不应该在凌晨三点喝咖啡，这简直有点儿神经病，但反正她不喝也睡不着，而咖啡因能让她冷静下来。

她一手抓着面包，一手握着马克杯，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深咖色的窗帘马上徐徐地自动打开，露出一整块漆黑的浓雾。

自从奶奶去世后，她便一直住在伦敦的这间公寓里，再没回去过科克沃斯；而等到阿诺德成为食死徒后，她更是同利欧断了联系。

虽然她心里清楚这不是利欧的错，但她无法停止自己因愧疚和不安而加害在利欧身上的责问：阿诺德是他的同胞兄弟，他们睡着时几乎连呼吸的频率都分毫不差，他为什么没能先一步察觉出阿诺德的异常之处，他为什么没能阻止阿诺德朝黑暗的漩涡中走去。

洛娜的内心有千百个疑问和痛恨，这件事已经成为她夜不能寐的原因，只要她闭上眼，她仿佛就能看见阿诺德稚嫩的、苍白的、了无生机的面庞。

一旦想到这，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西里斯和雷古勒斯，从前洛娜总觉得西里斯跟她是如此相像，他们都有一个破碎的家庭，一个在黑白间游走的弟弟。

可两年前，一切都变了。

她失去了西里斯，那个曾经坚定地同她站在一条道路上的男孩也踏入了深渊，与她的阿诺德一起消失不见，有时候她觉得，她不止是失去了一个爱人和朋友，而是失去了一半的灵魂。

昨天晚上她见到西里斯，也听说雷古勒斯跟他一起回来了。她一直想问、甚至想问——西里斯！你落入光明的背面，是为了拯救你的弟弟吗？如果是的，我想我能原谅你……因为我一个人有点撑不住了……

“那阿诺德呢，他怎么样？”洛娜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西里斯沉默了一会，撇开了视线，不再看向洛娜，“伏地魔很看重他，甚至帮他隐瞒了出身，没有人知道他是个混血，他在食死徒内部很受尊敬。”

“然后呢？”洛娜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继续听下去。

“他很受尊敬。”西里斯又强调道。

“所以呢？”洛娜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甚至想不起来阿诺德的样貌，那个和煦的男孩已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太久了，“你说的……伏地魔有控制他人的能力，会不会……会不会……阿诺德他不是自愿加入‘他们’的……”

伦敦的夜晚总是布满浓雾，洛娜分不清这是不是也是伏地魔落下的阴影。道路尽头，有一盏黄豆大小的路灯，在雾中闪烁。洛娜紧紧地凝视着那盏灯，西里斯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他很受尊敬。”西里斯第三次道：“而我只是个能够被利用的外人。”他顿了顿，“我没正面见过他，或者说，我见不到任何人。”

洛娜听到这样的回答，似乎是松了口气。起码——还没有宣判死刑。她无意识地转动手腕上的银环，换了个话题，“那西弗勒斯呢？”

“我跟他还挺熟的。”西里斯也松快了些，他侧身向坐在吧台的老板又点了一杯威士忌。动作时，一串项链从他的领口处掉了出来，上面的挂坠很奇特，像是缠满了蛇的眼睛。洛娜没来得及细看，因为西里斯迅速地把它塞回了衣领中。

似乎是想转移洛娜的注意力，接下来西里斯说话的语速飞快，段落也长得令人发指，“我刚才说了，我几乎见不到任何人，唯一能见到的除了伏地魔就是西弗勒斯。我敢肯定，他绝对是自愿的，但你也很难说他是因为崇拜伏地魔或者相信伏地魔那套恶心的说词。我猜，他只是对力量有非常存粹的渴望，这种渴望以绝对性优势压倒了他内心的道德——尽管他就没什么道德——反正有时候他会乐意跟我闲聊，我还是很佩服他能够待在那还保持自我。”

“莉莉一直想着要把他拉回来。”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什么？”

“你也想把阿诺德拉回来对吗？”

夜更深，这个点她其实不应该还待在外面，她有些后悔答应跟西里斯‘聊聊’了。她叹口气，理了理衣领，起身道：“他是我弟弟，我不可能放弃他。”

西里斯向后仰，双手抱在脑后，看着洛娜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挑衅，“阿诺德是你弟弟，那利欧呢？他难道不也是你的弟弟吗——”

“闭嘴！”

一道无形的风刃擦过西里斯的右大臂，顷刻间，鲜血染红了西里斯的衬衣。他对此毫不在意，只一动不动地盯着洛娜的眼睛，话语似箭，血淋淋地戳穿了洛娜苦心经营多年的藏身处。

“你只是在毫无意义地惩罚自己。”西里斯说着，顿时火气上涌，几乎咬牙切齿道：“你们总是那么天真和自视甚高，你以为阿诺德是因为你被迫沦为食死徒吗！你以为他又会为了你回到正途吗！那是他的选择，与你何干！洛娜！”

“洛娜，洛娜？”

“……”

“你还在吗？”

“啊，我在。”洛娜猛地回过神，她松开被她用手指绕成死结的电话线，应道：“我在的，到底什么事让你一大早的给我打电话，詹姆。”

凌晨五点，伦敦的天空还是雾蒙蒙的，透不出一点微光。

“哎呀！”詹姆的声音在电话里听着有些失真，“小北极星，有件事儿可能得麻烦你了。咱们不是开会嘛，而那开会的地方没有人领着，外人是进不去的。所以西里斯自己是来不了的，还得需要你去带他过来。”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洛娜此刻非常想抽死詹姆。

“我如果有时间，我肯定自己去啦，谁不知道你们俩简直是王不见王的关系呢！但我实在抽不出空来啦，莱姆斯刚回来了，他带来了一个不算好却也不算坏的消息，所以我得为此往戈德里克山谷跑一趟，实在没办法啦。”

詹姆见洛娜不接话，话锋一转：“或者你给我推荐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FUCK YOU！詹姆·波特！”洛娜想不出来，西里斯的交际圈窄得可怜，除了詹姆和莱姆斯，她甚至不清楚西里斯还有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哈哈。”詹姆讪笑两声，“记得准时参加哈，再见洛娜，我和莱姆斯急着赶路呢。”

‘嘟——’电话忙音。

洛娜只得对着听筒磨牙：“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杀了你，詹姆·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