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里，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后面，第一次在学生面前露出如此严厉的神情。他看着被西里斯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孩，沉声道：“莱斯特兰奇先生，我应该不止一次强调过这件事：霍格沃茨禁止学生斗殴。而据我所知，你可不是初犯。”

莱斯特兰奇暗自叫苦，低眉顺眼道：“对不起邓布利多校长……我这次是真的吸取到了深刻的教训，不会再做出欺负同学的举动了。请您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认真反思并检讨我自己。”

邓布利多透过半月型眼镜看向莱斯特兰奇低垂的脑袋，如他这般睿智的老者，怎能看不出稚子的谎言。

可他向来是不吝啬给年轻人提供机会的，他想，他无法保证自己每一次的抉择都是正确的，但他从不做明显错误的事情，这样来看，他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莱斯特兰奇先生。”邓布利多顿了顿，大概是在思考。这让莱斯特兰奇紧张的浑身冒汗，好在邓布利多没让他等太久：“世上所有的承诺，既需要代价，更需要诚意。你要付出的代价是清晰明确的，但所付出的诚意却难以辨明。但我可以帮你，莱斯特兰奇先生，请问，你们找布莱克先生的目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目，目的。”莱斯特兰奇不敢看邓布利多的眼睛，说话磕磕巴巴：“就，就是——看他不爽呗。”

这句话一出，他仿佛终于找到了理由，剩下的话极为顺溜地就蹦了出来：“您肯定也知道，昨天晚上布莱克家出事了。平日里雷古勒斯那小崽子仗着自己是布莱克，整天用鼻孔看人，清高得不行，让人看着就烦。这下好了，布莱克垮台了，只剩下他和他哥哥，没人给他撑腰，他却还一副自视甚高的做派。大家平日里都攒着火气，今天正好就——发泄出来了。”

邓布利多皱了皱眉，“只是这个原因？”

莱斯特兰奇抬起头，与邓布利多对视：“是的，仅此而已。”

他停顿了一会，又补充道：“虽然我没听懂校长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诚意——我听懂了。您放心，从今天过后，我保证在霍格沃茨不会再有人欺负雷古勒斯·布莱克。这是我的诚意，您觉得行吗？”

邓布利多静静地看着他，男孩年轻气盛的脸上满是自以为是的狡诈，他看得如此清楚，才会满心无奈。

这是他的错，当年他明明察觉到了汤姆的恶意，却没有真正重视起来，反而放纵他发展成如今的模样。

他愧对那个坐在孤儿院里看雨的男孩，也愧对那之后的所有孩子们。

他叹了口气，缓缓地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我希望你是发自内心的，莱斯特兰奇先生，但我也清楚为时已晚。你回去吧，麦格教授会告诉你代价是什么。至于你的诚意，我仍期待你会说到做到。出去后叫西里斯进来。”

“好的，校长。”

莱斯特兰奇实在不懂邓布利多在打什么哑谜，他在心里不屑地嗤了一声，心想，等伟大的主人羽翼丰满，这愚蠢的老头也得跪下求饶。

他退出校长室，看向西里斯的眼里闪过冷意。他用舌头舔了舔嘴角，腥甜的血液让他想到了不久前在大厅里被一个毛头小子压着打的自己，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大步经过靠在墙上的西里斯，好像他只要慢一点就会忍不住想要揍死西里斯这个小鬼。

因此，西里斯只察觉到一道身影从他面前飞驰而过，以及被落在后头的硬邦邦的话语：“邓布利多叫你。”

西里斯厌恶地皱了皱眉，天知道他是怎么控制住蠢蠢欲动的拳头。他啧了一声，把手里的魔杖塞进裤兜，再把巫师袍上的褶皱拍打平整。

然后，洛娜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看过去，直直地撞进了女孩坚定的眸光中。

“我陪你进去。”洛娜说道，她没有询问西里斯的意见，而是单方面做出了决定。

西里斯沉默地看了洛娜一会，又低头盯着被洛娜握着的手腕。就在洛娜准备直接拽着西里斯进去校长办公室时，西里斯终于开口道：“詹姆呢？”

洛娜一愣，一时有些气闷，于是没好气地答道：“你们这关系真是好，你现在张口闭口就只剩下‘詹姆’两个字了。他带雷古勒斯去校医院了，不知道那些斯莱特林用了什么咒语，刚才我们离开的时候雷古勒斯还是叫着身上疼。”

她关注着西里斯，立刻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马上安慰道：“别担心，有波比夫人和詹姆在，勒古勒斯不会有事的。”

“嗯。”西里斯应了声，主动握住洛娜的手，牵着她走进了校长办公室。可等真的走进去了，他又马上松开了手，甚至还尴尬地扒拉了几下额前的碎发。

洛娜奇怪地看过去，发现办公室里除了邓布利多校长之外，还站着一个浑身冷冰冰的女人。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卷发和苍白的皮肤，仔细再看，她惊讶地发现这个女人竟然跟西里斯有几分相似，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亲爱的洛娜，下午好。”邓布利多开口道。

洛娜朝邓布利多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回道：“下午好校长。”

邓布利多推了下镜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等会儿二年级的赫奇帕奇还有一节魔咒课？你现在不准备去上课，在这里做什么呢？”

洛娜疑惑地看着邓布利多，随后视线在西里斯和那个女人之间徘徊。她很聪明，马上明白了邓布利多话语里的意思。她后退一步，拍了拍西里斯的手臂，小声道：“我先出去了，晚点老地方见。”

之后她对邓布利多笑了笑，转身小心地推开门，离开了。

西里斯的视线自洛娜消失的背影转移到女人的脸上，“贝拉？你怎么在这？”

贝拉挑眉道：“放心吧，不是邓布利多叫我来的。不过，我已经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件事与我来的目的不谋而合，所以也算赶巧了吧。”

“什么事？”西里斯即刻问道。

贝拉和邓布利多对视一眼，两人都紧紧地盯着他看。

“什么事？”西里斯心里一紧，向前走了一步。

“沃尔布加失踪了。”贝拉冷淡地吐出几个字，“格里莫广场12号被烧成了灰烬，没办法住人，你和雷古勒斯都得搬走，我现在的打算是你们得跟着我和南茜到挪威去。”

“好。”西里斯点头道。

“然后转学。”

“不行！”

贝拉早料到西里斯会是这样的反应，因而也不意外，只是看着他叹了口气：“沃尔布加的背后牵连甚广，她消失了，唯一跟她直接相关的就是你和雷古勒斯，那些找不到她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地来找你们。不论那些试图控制你们的人是站在哪一边的，他们都不会让你们好过。不论是坏人还是——好人。”

“今天的事你也清楚，这背后必定不是单纯的校园霸凌，那些人一旦急眼，会做出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你们继续留在霍格沃茨，将会非常危险。所以，我和南茜讨论过了，必须把你们送走。”

“霍格沃茨有邓布利多在已经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了，我不知道还有哪里比这还安全。你们要把我们送去德姆斯特朗吗？那里的黑魔法比霍格沃茨还要猖獗！”西里斯激动地辩驳道。

“不，不是德姆斯特朗。”贝拉满眼无奈道：“在遥远的彼岸，美洲大陆上有另一所魔法学校——伊尔弗莫尼。在那里，远离欧洲，远离英国，伏地魔的爪牙永远伸不过去，你和雷古勒斯将会在那平静安稳地长大。”

“我不同意！”西里斯愤怒地叫道：“我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抛下我的朋友们！我属于这里，霍格沃茨——格兰芬多——甚至是斯莱特林都好！我是自由的，你们无法强迫我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为什么，为什么——不论是沃尔布加还是你——你们都想禁锢我的自由！我应当是一个自由的人！”

贝拉看着他，那目光是少有的悲悯：“当你被冠上布莱克的姓氏，就相当于背上了终其一生的枷锁。这既是荣光，也是惩罚。我知道你当然不会同意，但你也没有拒绝的权力。你会带着对我的仇恨活下去，可只要活着，你就有希望。一旦死去，你将什么也做不了。很抱歉西里斯，没能让你跟你的朋友们好好地道别，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但我相信，人和人若是有缘，你们很快会再见。”

“不——！！”西里斯狠狠地向后撞去，可不论他怎么用力，那扇校长室大门依旧纹丝不动。西里斯惊恐地看着逐渐走近的贝拉，心里的愤怒愈演愈烈，“你不能这么做，贝拉！

“唉……”一声叹息自后方传来。邓布利多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起身喝住了贝拉的动作，“算了，贝拉。我们确实不应该勉强他人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既然如此，还是采用B计划吧。”

贝拉收回迈出的脚步，耸了耸肩：“我倒是无所谓，但你要承担的可就大了。”

事情的走向瞬间急转，西里斯愣怔地站在原地，视线在贝拉和邓布利多之间徘徊，他不禁脱口而出：“什么是B计划？刚才的转学又是什么意思？”

贝拉看着西里斯，挑起一边眉毛道：“我们确实想过让你转学，但也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刚才就是逗你玩的。”

西里斯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这可不好玩……”他又看向邓布利多，仍是刚才的问题：“B计划是什么？”

邓布利多静静地看着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深沉，里面翻涌着无数繁杂的情绪，是现在的西里斯还看不懂的。西里斯看见邓布利多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也传入他的耳中。但他却好像被笼罩在了一块厚厚的玻璃罩内，只觉得耳边嗡鸣，巨大的回响几乎要将他震碎。

“什——么？！”西里斯大张着嘴，感觉B计划比让他转学的消息还要冲击。

“霍格沃茨——即将封校——这不可能吧——邓布利多校长。”他扫视过校长室墙壁上挂着的那些历任校长画像，“往年就算遇到再怎么危险的境地，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位校长宣布过封闭霍格沃茨。董事会，能允许吗？”

“所以我需要你，西里斯。”邓布利多叹息道：“董事会由十二名巫师组成，其中，布莱克和马尔福都占据一席。现在，布莱克的票数掌握在我们手中，马尔福也并非不能争取。剩下的伯恩斯、麦克米兰、克劳奇、亚克斯利以及塞尔温的票数都要靠你了。”

西里斯思考了一会，“我做不到，邓布利多校长。先不说我跟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人都不熟，就单拿伯恩斯-洛娜来说……我无法强迫她做出违背内心的选择，而且如果不是情况过于危急，封闭霍格沃茨也不是必须的……”

“现在就是‘过于危急’的时刻。”邓布利多笑了笑，“没关系西里斯，只要在圣诞节前完成这项任务就行，你还有许多时间来感受和考虑。现在，快去上课吧，虽然我跟弗利维说了你会晚点到，但也不能真的迟到太久啊。”

“是。”西里斯离开了。但就在身后的校长室大门即将关上的时候，邓布利多的声音飘了出来，钻进了西里斯的耳朵里。

“必须得以最快速度找到沃尔布加，弄清楚她之前到底跟汤姆一起做了些什么。”

什么——校长室大门在西里斯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他遏制不住地联想到预言家日报上的内容，不是吧？那张破报纸上写的内容——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