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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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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鸣泉从未如此强烈的感觉到,金陵上空正刮起一阵阵飓风——有他所不知道的人在金陵的上空呼风唤雨,而自己只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你才知道呀!”苏昆生在小茶几上吃冰糖山楂,“最近呀,大家都在传——天有异兆!说有人亲眼看见贡院门口那铜兽的眼睛里流出血,皇家西苑的莫愁湖里多的是这么大的癞蛤蟆!每到黄昏时刻,远远遥望钟山就好像在冒黑烟!”

谢鸣泉:“……”

“这说明了什么?”苏昆生煞有介事的说,“这说明了天下要大乱了,瘟疫灾、饥馑灾、水灾、旱灾纷至沓来——说不定还要兴刀兵!”

“……”程得鹿赶紧捂住他的嘴,“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苏昆生吃了老大一个山楂:“太平里那个说书的。”

程得鹿:“……”

又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乖乖,兴刀兵的事可不敢出去瞎说呀!”

苏昆生眉头一皱:“这冰糖怎么这么甜呀?完了完了,我的身段要毁了!”

程得鹿乐呵呵道:“糖哪有不甜的?你自己点的,吃不完可别怪我不帮你呀!”

谢鸣泉:“……”

尽管谢鸣泉觉得程得鹿是对的,可是在内心深处,他无时无刻不在憧憬着与那人的相认。

经历了这场离奇的事后,他对于那位写信人身份探索的欲望愈发浓烈,有太多的事情想要亲口问问他——你是谁?那天在苧萝寺梅林里救我的人是你吗?

可是,苧萝寺那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会有什么样的人在其墙上随便留字呢?

谢鸣泉简直不敢往下细想。

他这几天把那人的信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实在不愿将信里那些风花雪月与残酷的政治漩涡联系在一起——大施,太监,老祖宗,剥削,杀戮……

你是谁?到底是什么人?

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

字迹俊逸舒朗,如梅骨苍劲,非闺阁中人也。

日与吾辈去来于苍山鼓寺之中,若无事者,非汲汲之人也。

过鼓寺却不烧香拜佛,若有思者,非俗更非僧人也。

诗中有苍生之念,造化之忧,古今之叹,菩萨心肠者也。

满腹愁肠而无片纸可寄,无只人可语,唯寄萧墙之上,伤心人也。

来去无踪,仙迹无觅,以只言片语乱我心者,心上人也。

谢鸣泉的伤口突然痛起来,直到最后几个字赫然在目,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风未动,幡未动,可他的心却无可救药的动了。

这份情意,比冰糖还甜,比黄连还苦。

正想着,忽听见外头隐隐约约似有喧哗的声音。

谢登科进来道:“哥儿不出去看看?南边儿好像有地方起火了,浓烟滚滚,火光映透了半边天,站在院里就能看见!”

谢鸣泉出得院里,果不其然,天边泛着火光,熊熊烈火在夜里张牙舞爪的向上不知餍足的吞噬着,将半边天都映得如同白昼,空气里似有若无一股子又苦又焦的味道。

程得鹿从外头回来。

“谁家着火了?”

“没谁家,是施家在烧木头。”

“施家……”谢鸣泉喃喃道,“大施?”

“除了他还能有谁?”程得鹿抬头看着大火,啧啧感叹,“南京城里除了他谁还有股这疯劲儿?一不高兴了砸盘子摔碗都是司空见惯的,人家家财万贯,摔个玛瑙盘子琉璃碗听听声儿,谁也管不着!”

谢鸣泉:“他烧的什么?”

“听说是一大堆黄连木的物件儿,他家还有个黄连木的亭子,听说一起劈成柴烧的!”

“黄连木……”谢鸣泉盯着大火,若有所思,久久不能回神。

“哎哎哎——”程得鹿拍拍他,“想什么呢?是不是江南湿气太重给你潮着了?这黄连木可是驱疫驱湿,你记得站在外头多闻闻……”

谢鸣泉站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突然有人喊他,循声望去,原来卖西施豆腐的小摊贩在招呼他——

“爷!要不要来碗豆花儿?我们家的豆花儿保准比西施的脸还要嫩!当今首辅施阁老在南京的时候最好的就是这一口了!”

如今谢鸣泉听见施字就头大,连声道不要,飞一般的跑了。

寻思沿着街溜达溜达散散心,看见颜料铺子,抬脚进去,店家一看见他就热情的招待道:“客官您来的正好,本店好多种颜料都降价销售了——您比如说三青、朱砂、黄连……”

一听见“黄连”,谢鸣泉连连摆手,落荒而逃。

这日,谢鸣泉提了一些礼品去苧萝寺给救了他的和尚道谢。路上经过一片黄连木林,正巧看见那日搭话的伐木工。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收工了?”

“黄连木大降价了!没人要!好些个商家都赔本赔大发了!”

谢鸣泉问:“为何?”

“前一阵儿,施府烧黄连木你知道不?”

谢鸣泉点点头。

“这黄连木本来不值钱,就是施阁老喜欢,给他送礼的人多才渐渐贵起来,现在施家不喜欢了,价格自然就跟着一跌再跌……”

苧萝寺如常安静,偶然有几声林间鸟鸣,啁啾可爱。

“三百三十三,三百三十四——”谢鸣泉数道。

小僧跟在一起坐在寺院的门槛上,闻声朝他投去不屑的一瞥。

“怎么?”谢鸣泉问。

“明明是二百一十三,二百一十四!”

“不会呀,怎么才二百?我仔细数着呢,是三百多了!”谢鸣泉道。

小僧嗤了一声:“是你心不静,胡思乱想,把数给记岔了!”

谢鸣泉刚要反驳,忽的又响起几声鸟鸣,两人赶忙闭嘴,竖起耳朵仔细听。

“三百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八、九、十……”谢鸣泉喃喃道。

小僧忍无可忍,一把把他推了个屁股墩儿:“你别在这打扰我做功课!”

“我跟你一起!”

“休想!”

“我最近心特别乱,真的,你就发发慈悲,你修为这么高,偶尔也渡渡众生,行吗?”

小僧听他夸自己,有点高兴,得意道:“现在服气了吧?不是什么人都能有我这个境界的,不说别的,就说数鸟鸣,你就不如我!”

谢鸣泉连连点头:“差得远了,差出一百多呢!”

又响起几声鸟鸣。

小僧:“……”

谢鸣泉:“你是不是忘了数到几了?”

“没有。”小僧赶紧道。

“数到几了?”

“……”小僧怒道,“都怪你!”

谢鸣泉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

小僧:“你还敢笑?!”

谢鸣泉笑到头疼才停下来。

“说真的,让我走也行,但是你——”

“不知道。”

“我还没问呢!”

小僧淡定看向他:“你不就是想问给你信的人是谁吗?”

谢鸣泉:“恳请你,告诉我。”

“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求你了,我天天吃饭睡觉走路,无时无刻不在想——”

小僧昂着头,坚如磐石,似乎永远不会被谢鸣泉动摇:“你要是愿意天天在这赖着不走,那就赖着吧,我们寺可不会管你伙食——我宁肯从一开始数,也不会告诉你的。”

鸟鸣啁啾,小僧心志已决,闭目静听,似乎不再跟他说话了。

谢鸣泉在他身旁默默坐了很久。

他从怀里慢慢把那封早已经写好的信拿出来,放在小僧身边。

“如此,就烦请小师傅,再替我传递一次信吧。”

这日,谢鸣泉收到父亲的信,展开阅读,不禁大惊失色——父亲被人弹劾!

细看之下,触目惊心,父亲被人弹劾贪污受贿,隐田漏税,纵子□□等十条罪状,句句指向都是自己。

谢鸣泉不禁想到了一个多月前,自己为保护那户可怜的庄户人家免于太监的剥削而为其隐田,可那是官员只见心照不宣的事,自己隐的那区区五亩田地跟真正的贪官污吏相比,又算的了什么?

至于□□……他今时今日才明白,那人找苏昆生打听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程得鹿第一反应就是他一定是在金陵得罪了什么人,什么人呢?

若真要论,他得罪过的人还真是不少——

“是不是大施和那个什么太监?你上次偷听人家谈话,他没打算放过你?”程得鹿猜测道。

“不,”谢鸣泉道,“弹劾我爹的是苏州府知府俞大人——”

“报复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俞大人的儿子——俞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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