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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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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唱戏的在台上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神定!神定才能物我两忘、如臻化境!只有忘了自己个儿,那些千古的风流人物才能借着你的躯壳还一次魂呢!你站在台上,眼神儿飘忽不定的,像什么样子?你一个角儿还没开口,倒叫台底下的票友盖过了气势——你眼神一乱,气息就乱了,气息乱了,那杜丽娘还能立得起来吗?还不叫人笑掉大牙!到时候台下争着给你喝倒彩,看你们的一张剥了皮的鸡子儿脸往哪搁……”

一进院儿,就听见苏昆生气势汹汹的教训两个小师弟。

“……别看你们现在在酒局茶会上得志,有人捧你,不过是仗着你身上这层青春的皮,当个角儿,若是戏唱不好,一辈子都只有给人陪酒的份儿!”

他不像平时赴局那样穿红着绿的,只着一件家常半新不旧的素色对襟短袄,粉黛未施,梳了一个歪歪斜斜的髻垂在一边,峨眉淡淡,下巴尖尖。

上半身整整齐齐,再看下半身却颇有些浪浪荡荡、不修边幅——大抵是天热,他未系马面裙,只穿着粗粗肥肥的里裤,翘着二郎腿,日光透过他头顶上层层叠叠的杏花斑驳下来,将枣红色的里裤衬得尤其夺目,裤腰的布带从短袄的下摆垂下来,在春风中悠悠的荡,泛起的毛边在光天化日之下都看得真真切切,让程得鹿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哟,昆生,调教小师弟呢?”程得鹿摇着扇子上前笑着搭讪道。

苏昆生早瞥见他了,只装没看见,听见声儿才懒懒的回过头来,立马从方才的横眉立目换了一副慵懒嘴脸,十几年历练出来的唱戏的一双精目虽未勾脸装扮却仍比秦淮河上泛着的晴光潋滟还夺目,似笑非笑的学着程得鹿的语气道:“哟,程大爷,感情您还记得我这一茬呀?”

程得鹿听见他这么一句揶揄,倒不看他了,反倒转脸去仔细打量那边跪着的两个小的,玩味的笑道:“你们戏园子里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两个年轻美貌的小旦角,看着有些脸生?”

引他前来的班主满脸堆笑:“来了有时日了,还未调教好,没过明堂、没挂水牌唱戏,不怪乎您不认得。只让他们平日里伺候伺候汤茶酒水,好歹见见世面,不至于以后见了您这样的贵客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昆生闻言,暗暗的咬着腮帮子只不言语。

班主咄了他一声:“你眼里还有人没有?贵客来了也不迎接?谁纵得你如此蛮横?”

“哎——”程得鹿一柄扇子拦下班主,笑中藏针、话里有话的吐出几个字,“爷纵的。”

班主闻言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讨好的笑道:“万幸万幸,只要别委屈了大爷您就成!他若是有什么不好、不周到,只管告诉我,我来教训他!”

“我们相熟得很了,在我跟前儿,就当半个主子一样了。”

程得鹿都当半个主子,班主还哪敢多话,昏黄的眼珠子一转,又把苏昆生里里外外的夸起来:“大爷真是好眼光,实不相瞒,这昆生呐原是我这戏园子里头一个称心如意的徒弟……”

程得鹿烦他絮絮叨叨,不耐烦的打断:“我跟他说话儿,你先退了吧。”

班主笑得像见了腥的猫:“您今儿是专程来找他的?他呀,平日里这个时辰,要练身段吊嗓子,还要帮着调教小徒弟,怕是没得空……这还没到晌午呢,要不您晚些儿个再来?”

程得鹿看他一抬屁股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烦他坐地起价、拿腔拿调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也不好冷脸,干脆的扔了块银子给他。

班主掂量了银子,笑的餍足,嘴里仍说:“大爷莫怪罪,天儿还早,真不到开张的时候……”

程得鹿没等他说完,就又扔了一块,拿扇子指着他:“记着,以后爷什么时候来,他什么时候开张。”

班主欢天喜地的接了,连声应诺着弓着腰退下了,临走还不忘把两个小的带走。

谢鸣泉有些无语凝噎,来的路上程得鹿还得意洋洋的跟他说苏昆生过了气了,价钱比别的都便宜,这下倒好,叫这个老不死的班主寻摸着,倒比别的都贵了,真不知道程得鹿怎么打的算盘。

谢鸣泉道:“我们方才来的时候,外头的门子说是不让停轿,待会儿有贵客要来——这班主明明在刁难你嘛!”

苏昆生呸了一声,不屑道:“就连那快要饿死的耗子,我们班主还想着怎么从它嘴里抢块肉呢!你在他跟前儿露了风,还不叫他給掏空了?”

程得鹿也心疼银子,可是眼下更急色,他扯着苏昆生短袄下两根细细的带子,淫邪都写在脸上:“爷为了你,下轿腿儿了足足两条街,你怎么报答爷?”

他凑近了苏昆生道:“能掏空爷的明明是你个小蹄子……”

苏昆生却不慌不忙、正襟危坐,一派良家子弟的样子,冲谢鸣泉笑着:“有日子没见谢大爷了,听说你给乌棠喜画了一幅肖像,还为这事得罪了俞童声?您这么捧他的场,叫那个小浪蹄子这些日子得意疯了,您什么时候也来捧捧我的场?”

程得鹿:“……”

感情他还记着仇呢!

二话不说,拉着苏昆生往屋子里带,苏昆生跟被春风裹挟的杨柳枝儿一样歪歪斜斜、没形没迹的一面笑一面越过程得鹿肩头,冲谢鸣泉道:“……您的画真好看,我虽然是个梨园的俗人,也爱丹青——”

程得鹿搂着他的腰,他还兀自扳着门框不撒手,喊道:“——什么时候也跟我讲讲您的画?您说个日子,我亲自去赴您的约!”

“砰”的一声,门被程得鹿给甩上了,谢鸣泉站在院子里,一脸呆滞。

苏昆生扶着偏髻,袖子滑落,露出半截藕荷一般的手腕子来,被程得鹿一把握着放到嘴边吃奶一样嘬着,苏昆生变拳为掌,用尖利的指甲去掐他的脸,给他在嘴边盖了个章,程得鹿捂着脸一边嘶嘶的虚声,苏昆生看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正笑着,被程得鹿寻到缝隙,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一手把扇子一扔,去解那枣红色的两条细带子。

“……你把谢大爷晾在外头就不管了?”

“你还提他?”程得鹿的脑袋在他露了一边的肩胛骨上流连忘返,好容易腾出嘴道,“他到了你床上,怕是连裤腰带都解不开吧!”

苏昆生被推到镜子前头,雕花菱镜里,英挺俊俏的少年拥着自己,在窗棂的暖阳里,少年的头发丝儿都泛着金光。

程得鹿的眼睛近看是漾着光的褐色,并不是全黑,像岸边刚刚发芽的嫩草,什么都是新的,干净的微带一丝樟脑苦涩的气息包裹着自己,熟悉而令人欣喜若狂。

“真好看……”程得鹿笑道。

苏昆生也睁着眼看他,近在咫尺的两个动情的人彼此看着。

“什么好看?”

“你好看……你生气吃瘪的样子也好看。”程得鹿笑着,说着悄悄话,“方才我进来时,你在院子里摆师哥的款儿,也好看。”

苏昆生指着桑树骂槐树道:“这会子得我的指点,叫我一声师哥,过两日出了师,有人捧了,还不知道要把我撂到爪洼国去?”

程得鹿不知是否是被□□迷晕了头,竟然没听出他话里有话:“那你还卖力的指点他们?”

苏昆生顿了顿,正色道:“我看不惯他们辱没了昆曲。”

程得鹿不晓得他说这句话时的郑重,又或许是晓得——也不管晓得不晓得,只一味逮着他浑身上下的嘬,又使劲嘬他的嘴,把他嘬的衣衫凌乱。

“你就是昆曲,别人学不来!”混乱间,程得鹿恍恍惚惚嚷了一句什么。

苏昆生冷不防被他的一句话挠中了靶心,双手扳着程得鹿的脸,快活道:“真的?我有这么好?”

“真真儿的!”程得鹿箭在弦上,满嘴抹蜜道,“还能有假?”

苏昆生眯起眼睛,猫儿似的:“比真金白银还真?”

“比……”程得鹿喘着气,满嘴放炮道,“比天上高悬的日头还真!比一年四季、比吃饭睡觉还真!”

程得鹿把他往床上带,一边扯他身上的薄片子,(晋江不让),喷着热气道:“跟爷的玩意儿一样真!”

“哈哈哈哈哈——”苏昆生哈哈大笑,被程得鹿搂着在空里转了一个圈儿,双双倒在床帐子里头。

只见床帐子里如微波动,接着,腰带、荷包、香囊、小衣,一件一件从里面昏天暗地的扔出来,天女散花、淋淋漓漓的落了一地。

谢鸣泉站在院子里,听里头一会叮叮镗镗一阵响动,时而传来苏昆生咯咯的笑声。

谢鸣泉心里骂程得鹿见色忘友,明明说来听戏,结果成了白日宣银(晋江不让)。

令人难堪的声音传来,简直不堪入耳,谢鸣泉赶紧转身离开。

穿过院子,走过一段游廊,直到上了阁楼子也没寻见什么人影。

听说今日有贵客要来,想是小戏子们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开戏,谢鸣泉正寻摸着找个地方打发辰光,忽然从楼上看见围墙外头一溜人马轿子徐徐而来,从轿子上下来一个锦衣玉带的年轻公子。

只见他快步上前,走到前头一顶轿子旁,待小厮一掀轿帘,便将胳膊送过去,为的是从轿子里伸出来的一只细细的手短暂的搭一下。

从轿子里下来一道纤渺的身影,待那道身影站直,谢鸣泉方看清——时隔多日,他仍旧对诗会雅集上那个丝毫不惜执敲扑鞭笞金陵的跋扈之人记忆犹新,冷薄淡心,傲视众人,那必定是大施无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存稿了,放心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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