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庄晚舟手中的台本散落一地。

“嗯，我也是才得到消息，马上要赶回公司。”关井研匆忙丢下两句话离开了录音棚。

五分钟前，关井研被告知，余音传媒忽然被税务部门查封，公司上下乱作一团。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在这个关键时刻，老板青青姐遭遇意外车祸，昏迷不醒。

庄晚舟大脑轰鸣，上周还好好的人和事，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

收工下班，他向关井研要到了青青姐所在医院的地址。

“车祸并不严重，但是安全气囊没能弹出，造成了二次伤害，导致头部受到重创。”关井研在医院的走廊里和询问情况的庄晚舟交流。

走廊里还有几名余音传媒的员工，他们把病房留给青青姐的家属，自己在外面等待。

“我刚刚下班过来，带了些吃的，你们垫垫肚子。”庄晚舟将买的小面包和矿泉水发给大家。

“谢谢了，晚舟。”明明才几个小时不见，关井研沧桑了不少。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庄晚舟问。

关井研摇摇头，“明天还要手术，具体情况，要等手术以后才能进行初步判断。”

庄晚舟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望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青青姐，心里隐隐难受。

“公司那边呢。”庄晚舟又问。

“那边暂且交给法务处理。这种内部运转的事情，我们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守在青青姐身边，做点跑腿的活儿吧。”

关井研拧开矿泉水，强行灌下几口。

他用指甲一下一下毫无意义地抠着瓶盖凹凸的表面，埋着头说，“对不住啊，晚舟，本想着能和你成为同事，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情。”

“说什么呢，谁都不愿发生这种事情。”他拍拍关井研的肩膀，“都是暂时的，会过去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青青姐办公室讨梨膏水喝。”

关井研忍着眼角的泪，没让它掉下来。“嗯，好兄弟！说定了。”

接近十二点，关井研主动留下来守夜，他叫了出租车将庄晚舟送回家。

第二天，关井研不出意外请了假，余音传媒的事，出事当天便在业内传开了，大家对关井研的缺席表示理解，录制进度为他做了调整。

上午十一点半，庄晚舟的电话响起。

“有时间吗？想请小庄老师吃个便饭。”段业的声音和第一次穿的衬衣一样花哨艳/俗。

“不了，谢谢段少好意，我已经吃过了。”庄晚舟说。

“这么早？那就喝杯咖啡？”段业换了个提议。

“段少，我是个需要工作糊口的普通人，跟您生来就有富裕的生活不能比拟，所以，我真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若没有别的事，我要继续工作了。”庄晚舟无意与段业纠缠。

电话那头轻声一笑，似乎料到了庄晚舟的答案，“好，那就长话短说，只是电话里不方便，我在你们录音棚的停车场，烦请小庄老师移步，我们在车上谈。”

庄晚舟犹豫。

段业说：“若是请不动小庄老师，我亲自上你们棚来也不是不行，顺便看看我投资项目的进展情况。”

“好，我下来。”庄晚舟尽量把影响降到最小。

面对令人生厌的段业，一个人就够了，犯不着让整个棚里的人都跟着遭殃。

“你出去等着。”等庄晚舟上车，段业命令司机下车。

“有什么事，请说吧。”庄晚舟见着眼前又一片花花绿绿色彩斑斓的着装，极力表现出平和。

段业递给庄晚舟一杯饮料，“给，我带了咖啡，不知道是不是小庄老师的口味。”

庄晚舟不接，段业也不恼，表现得耐心十足，“这次来，还是想问问小庄老师，愿不愿意加入我的新公司。”

“段少，我以为上一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庄晚舟说，“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和段少进行没有意义的拉扯。”

“怎么，有心事，不开心？”段业饶有兴趣，“我猜猜看，签新公司的事不顺利？”

庄晚舟怀疑地打量段业。

段业摊开双手，“上次你提到即将签约的新公司，我就特意关注了一下。没想到一关注不得了，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庄晚舟低头不语。

“不过，我倒觉得是好事。”段业打开被庄晚舟拒绝的咖啡，“若是小庄老师和余音传媒签约后，他们才出事，那你岂不是还要受到牵连？”

庄晚舟心里不是滋味，自己都还没加入，哪有撇清关系的资格。

“人要学会向前看，这不，失去了一个不怎么样的机会，上天又给你送来另一个绝佳的选择。”段业却有种小人得志的快感。

不清不楚终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庄晚舟决定借此机会将签约的事情说透彻。

“段少，我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并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业界翘楚，实在受不起你的盛情邀请。我很好奇我对于段少来说有什么额外的价值？”庄晚舟直截了当。

“小庄老师是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不自信，心底不踏实，不安全，这我理解。”段业说，“但小庄老师很优秀的，怎么能自我否定呢。”

段业的话术依旧冠冕堂皇，庄晚舟也不愿多费口舌，“既然段少并不打算以诚相待，恕我不能奉陪。”

庄晚舟拉开车门锁扣，却被段业一把制止。

“如此优厚的条件，小庄老师都不为所动？是认为自己现在背靠大树，没有必要吗？但据我所知，目前对方似乎并没有在事业上给予你过多的帮助啊。”

庄晚舟不懂，只是挥开段业拦住自己下车的手。“我背靠什么大树？请你说清楚？”

段业认定庄晚舟在装傻，不理他的问题。

“小庄老师，你知道我们段家为什么会打败其他竞争者成为企业龙头吗？”段业问。

庄晚舟对DH集团、对段家的发家致富史没有一丁点儿兴趣。

段业自问自答：“是因为我们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是靠不住的，只有牢牢将金钱资本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永远属于自己。千万别仗着自己现在年轻帅气，就以为能将对方拿捏，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什么年轻帅气？什么拿捏对方？这和感情有何相干？庄晚舟越来越糊涂。

“我不明白段少什么意思？”

“怎么，一定要我说出来？刚刚小庄老师才说要以诚相待，现在却在我面前装傻？”段业眯起眼睛。

庄晚舟无话可说，盯着段业。

“好吧，看来只有挑明了，我们才能继续往下谈。”段业在宽敞的后座，调整了坐姿，懒懒道：“我说的是，你和许斐。”

“我和谁？”庄晚舟以为自己听错了。

段业轻哼一声，认定庄晚舟听见了。

“我来给小庄老师分析分析，若是你现在签入我的名下，不仅能得到我之前承诺的，我们还能借助许斐的资源和影响力一起赚钱，到时候你得大头，我只得分红即可。当然，小庄老师也许会认为若我们做的这些事情被他知道后，可能影响你们的感情，既然如此，你和我签约的这些事就不必告诉他了。如此一来，既能继续维持和他的关系，又能解决你的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庄晚舟还不能完全理清思路，但大致分析出，段业对他如此执着的原因是对方认为自己和许斐有某种关联，试图通过自己搭上许斐？

“我不知道段少为什么会认为我和许斐会认识，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认识许斐，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背靠大树，仰人鼻息的事情。”庄晚舟说。

“小庄老师，你们这种关系确实不方便放在明面上说，但正因为这样，不是更应该为自己的将来多做打算？”段业似乎并不相信庄晚舟。

庄晚舟无奈一笑。

“段少，我再重申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认识许斐。我没有骗你的理由，许大作家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恰恰相反还是优秀青年作家，我若认识必定大大方方地承认，没必要撒谎。”庄晚舟此番话说的十分坦荡。

段业转动眼珠，暗自盘算。

之前脸上的从容淡定慢慢消失，他迟疑道：“你真不认识许斐？”

“不认识。所以，我想我们的误会解开了，试图签我，搭上许斐的前提也不存在了，那么，我回去工作了。”

庄晚舟拉开车门，离开了停车场。

自从庄晚舟和段业说清楚后，段业便再也没找过他，那些没有必要的奶茶、盒饭也随之停止，项目资金虽然迟迟未追加，但也没有因此而缩水，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

一周后，关井研终于出现在录音棚。

“估计你这些天忙，就没给你打电话，现在情况怎么样？”庄晚舟问关井研。

“手术顺利，只是人还在昏迷当中。”关井研说。

“那公司呢？”

关井研叹了口气，“公司，还封着。”

庄晚舟沉默半晌，“没事，只要人没事，都能再来。”

关井研和他想得差不错，他们这行都是靠“手艺”吃饭，“手艺”还在就不愁没饭吃。

“只是，我也就变得和你一样，是没人要的流浪小孩了。”关井研苦中作乐。

庄晚舟有一个想法，是在余音传媒出事和段业第二邀请他后突然萌生的。

“嗯，我有个提议，你要不要跟？”庄晚舟说，“我想组建自己的配音公司。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与其把自己签出去，不如自己创业当老板。”

关井研抬头望向逆光中的庄晚舟。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你若是愿意，就是公司的开朝元老了。”庄晚舟鼓动。

创业？组建公司？此前关井研从未想过。

公司资质、启动资金、固定场地、技术设备、工作人员，这些都不是凭借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

但，人不轻狂枉少年啊，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

之前将自己签给青青姐，稳定的工作、固定的资源、颇丰的收入，让关井研在自己的舒适区按部就班，忽至的事故，打破了原有的节奏，也许跳出舒适区的时候到了。

关井研也是性情中人，他一扫前些天的疲累：“那我们就试试！。”

“两个CV要单干？什么运营、制作、编剧这些你俩都可以凑合兼任，但录音后期这种纯技术人才必不可少吧？”呆毛录音师冷不防地插嘴说，“怎么样，还缺录音师吗？”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怎么哪哪都有你？”庄晚舟和关井研受到惊吓。

“好吧，我承认你们俩气场强大，是我的存在感太弱了。”呆毛录音师耸耸肩，“但是这不重要，怎么样，我的业务二位有目共睹吧，还能交点启动资金，只要能带上元老的头衔就行。”

庄晚舟和关井研相视一笑。

很难想象，一个攻、一个受、一个呆毛录音师一拍即合后，会擦出怎样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