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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想我们应该开始做正事了！”

艾伦回过神来，在所有人面前轻轻一击掌。

现在，每个人都是浑身病痛，狼狈万状。艾伦耳朵里传来持续性的耳鸣，就好像小时候发烧了那样。他向他们解释了自己之前的遭遇。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从包里拿出戴娜的那本玫红色笔记本，取出那只笔帽上有按钮的水彩笔。

“这是我的错，我一直没有对这本本子给予足够关注。”

在他即将按下那颗按钮之际，梅森忽然道：“等等，这不会是开启某个定时炸·弹之类的开关吧？”

怀疑让这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艾伦想了想：“这是戴娜给我的，她是警察，我想她还不会疯狂到随身携带炸·弹。”

说着他按下了那颗按钮。

一束纤细的紫外线光束自笔帽另一头射出，大家都连忙躲开（海曼试图挡在所有人前头），可很快他们发现那只是普通的不足以形成任何威胁的紫外线光。

艾伦将笔记本摊开，将光束照了上去。

莹莹发亮的字迹在黑暗中十分清晰地显现了出来。它推翻了艾伦一开始的判断——这是一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大半篇幅的笔记本。

“隐形荧光笔。老天，警察居然还会用这种奇葩的玩意儿。”辛迪简直惊呆了。

第一页的字迹潦草又随意。艾伦费力地辨认着，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一切的起因，也许都是那个备受诅咒的可悲的家族遗传病。它是徘徊于人间的幽灵杀手，它是追踪数百年的死神，一直紧盯着那个邪恶家族的命运。它不肯离去，除非他们与它共赴地狱。否则，活着对于任何一名这个家族的成员来说，都是远比地狱还要痛苦且永无止境的炼狱。

‘它不能被看见，不能被感觉。不能被听见，不能被闻到。它就在星星和群山的背后，充满着空洞的空洞。它先来后到，结束生命，杀死笑声。’”

“哦，这里引用了约翰·罗纳德·瑞尔·托尔金的话，那是写《魔戒》的老头子。”梅森插话道。

艾伦没有回答，继续念道。

“一切的起因，又或许源自于人类永远无法被满足的贪欲。因为即便没有那个令人感到遗憾的家族，魔鬼也总有办法寻找到人间滋生邪恶的阴暗角落。他们的残忍具有特殊性，将快乐建立于制造痛苦之上。那是，只有人类才会去做的事情。”

艾伦与聆听的众人对视一眼，大家难得保持了不约而同的沉默。

“是帕克家族吗？”辛迪试探性地问道。

“又好像……不止于此。”

就像是即将揭开深藏在黑暗中的秘密，艾伦感到自己的手心在慢慢沁出汗水，而心脏如同在胸腔里蠢蠢欲动的兔子，一切感官仿佛都被放大了。他迫不及待地一页一页翻看着那本笔记本，进入了黛娜的世界。

……

我们举行婚礼后的第二天清早，我是一个人醒来的。床边有人躺过的痕迹但已经失去了温度。我对此习以为常。

我接到理查德的短信，他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时，我就意识到他有新的任务了。

半个月前我们收到了那封匿名举报信。头儿似乎为此非常上火，秘密召集了我们整个部门的人，告诉了我们事态的严峻性。极端派的斗争在落后的部落长老制的中东地区已经进入了某种白热化阶段。而这封信的出现似乎坐实了美国在这种恐怖主义中的微妙位置，一旦被曝光那么任何中东的局部战争焦点都会转移到我们的政府身上。这种场景并不美妙，想象一下美国成为众矢之的而不是总是一呼百应的汤姆大叔。

这是一个异常可怕的转折点，它会让美国蒙羞。

我再次见到理查德是在第二年年初。为了“洗白”身份我做了一些必要的功课，从弗吉尼亚州的兰利辗转很多地方，我需要想方设法接近一位目标人物，他被怀疑与扎克利·弗里曼的死有关。

我们这次的行动绕过了DOD（国防部）的人，他们看上去都是饭桶，蠢毙了。我相信他们中的大多数牵连人物都接受了考尔比的贿赂，不同程度上，谁也难保他们不会为考尔比通风报信。因为人的欲望有时候是意想不到的，那也许根本就不是钱，只要戳中了他们的某一点，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点是什么，但他们就会露出高潮时才会有的表情。那真令人作呕。

在搬到拉勒米的第二个周，带着忘记带钥匙、不小心将自己反锁在门外的烦恼，我去恰到好处地拜访了我的邻居，一位据我们了解参与了那项计划的研究员。我还没有进门就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被监视感，他家里简直布满了天罗地网，等着诱捕我。

但我意外地见到了在他家来去自如的理查德，哦不，他现在叫查德了。这简直太奇怪了，第一次跟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碰面，让我时不时有种跳戏的感觉。我忽然意识到这个研究员也许是联邦政府这方的线人。奇怪的是我没有得到任何来自我们大本营NCTC（美国国家反恐中心）的友情提示，我不知道是否该信任查德——尽管他是我的合法丈夫。

……

该死，帕克博士的研究项目并不是那么好进的。得益于考尔比的广大资源作为其坚实后盾，他有异常严谨的筛选机制，同时他还有一双相当锐利、几乎可以洞察一切谎言的眼睛。

“我知晓人性。”他在招募会上一针见血地说，“别试图愚弄我，我比你们更知晓人性的可怕之处。”

我失败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居心不良。该死的，我就知道头儿的思路有问题，他不是能以常理揣测的人，他的狂热在于他有真的追求。但我仍记得他在招募会上慷慨激昂的演说。

“地球上曾先后出现过四代人类。

第一代人类是一代巨人，他们并非这里的居民，而是来自天上。他们毁灭于饥饿。

第二代人类毁灭于巨大的火灾。

第三代人类就是猿人，他们毁灭于自相残杀。

后来又出现了第四代人类，即处于‘太阳与水’阶段的人类，处于这一阶段的人类文明毁灭于巨浪滔天的大洪灾。

根据玛雅历法的预言传说，地球人类所生存的世界，共有五次毁灭和重生周期——每一周期即所谓的‘太阳纪’，并认为在每一纪结束时，都会演一出惊心动魄的毁灭悲剧。

历史证明我们终将消亡，可是五次之后，谁又能保留并延续人类的火种，带领我们走向重生？

答案是科技。

科技使我们战胜□□的脆弱，淘汰生理上的劣势，成为完人。科技使我们保持心灵上的丰富和头脑上的愉悦，不再桎梏于传统的自然法则与悲惨的进化史，打破被诅咒的命运，重获新生。科技使我们成为上帝而不是卑躬屈膝地祈求着上帝。

因为再过一百年，我们终将成为自己的神明，引导我们的同胞迈入永恒的天堂——那就是科技制造的人间！”

看着我周遭那些年轻的面容们欢呼着，高喊着他的名字，一脸虔诚地望向他们心中仰慕的科学家，如同看向最酷的摇滚乐队。

我心里莫名地不寒而栗。帕克将他的研究推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不认为那是一种武器威胁，相反，他觉得那是真正使人类立于不败之地的利器。

我想他远比任何超级英雄里的邪恶分子都要来的邪恶，他的邪恶在于一旦那些变成真的，那么人类也许根本不需要核弹就可以将自己摧毁。我不知道幸存下来的，或者说有意识地选择之后剩下的那些，我们还能否称之为人类。

……

我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与矛盾中。

似乎收到了来自别处的施压，头儿在NCTC喊小队收网了。

到目前为止，我们掌握的证据少之又少。线索将一切矛头都指向了那个疯狂的科学家，可我深知，考尔比才是深藏在这群可怕的疯子背后那个唯一冷静的主宰者。但我们没有办法接近他，他像头老道又狡猾、深谙人心的红狐狸那样滑不溜手。如果在这个时候收网，我们也许能暂时阻止莫尔·帕克反人类的人体实验。可那只限于此，我们最终能得到的只有莫尔·帕克，考尔比放在头阵的替死鬼。

而那只百足之虫则会在端掉一条腿后再次隐入那暗流涌动的大海深处。等下一次他再露出马脚时，可能那当中的牺牲与代价，要千倍百倍胜于现在了。

我决定冒险与查德沟通一次。我们当然不是工作拍档，因为所属部门不同，工作性质不同，但这次的同时出现让我有理由相信这事儿不是我所看到的那么简单。我不相信查德，他也不信任我，但交换信息会让我们得到更加专业的判断。

虽然这次接触违反了我们的职业操守，但即便是作为国家机器的工具，这一次我觉得我有义务去为人类去做一点事。

希望我的决定能带来一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