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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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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允许我们把这些理解为海曼的潜意识。

仿佛借助于一双看不见的上帝之手,一个本应隐藏于人类鼻中隔底部的精致的白色软骨结构从雪山山顶被凭空捏造出来。很快,一根连接它的细细的嗅神经也应运而生,紧接着是用来感应和分析那些信息素的脑。越来越多柔软的灰质和白质按规则凝聚在一起,组织成优美复杂的形状,脑回路也在逐渐凹陷成型。

一呼一吸之间,生物电流脉冲信号通过神经纤维被传递至脑。在那其中,形成150亿个神经元所需的材料在迅速地从下方的雪山中源源不断地升起。

这座连绵起伏的雪山,如同一台精密的巨型计算机一样井然有序地运行着蠕动着。如果艾伦在这里,或者被压在底下昏死过去的梅森还清醒着,他们也许不会吃惊于这个“造人”的过程(毕竟之前在那辆结实的雪佛兰皮卡后车厢里他们就已经见识过了),但他们仍然会感到十分的意外——为这前所未有的令人感到恐怖的重塑速度。

他开始能够“看到”一些画面,并不是以眼睛,眼睛得排在后面了,因为它还不够重要到让海曼放入任何优先级指令里。是通过什么看到的,就目前看来,只有可能是大脑。他猜想那跟他的成分有关。毕竟很大程度上,他是由人类构成的(尽管是二等的人工制造)。

单纯的海曼曾把类似现象理解为梦。因为那听上去更像一个普通人类会做的事情。

那是一个雨天。雨并不大,却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

男孩到处都是裂口的旧球鞋进水了。袜子和鞋黏腻地纠缠在一起,冷冰冰又湿乎乎地包裹着他细瘦的脚。

房间有点昏暗,电流经过灯管时发出不稳定的滋滋声。

废纸篓是满的。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废纸和文件,以及让他看不懂的玻璃器皿。里面有各色各样的液体,固体,以及说不上来的东西。

不同于上一次梦里那个总是活力充沛的少年,这次是一个更小的男孩。

他坐在一张小小的圆形板凳上。那是一只塑料板凳,黄色的,其中一根板凳腿微微开裂,他会注意到这些,是因为他花了大部分时间和这个板凳相处。他甚至用马克笔在两侧上方分别画了一只圆圆的眼睛,又把裂缝涂成了鸭嘴状。他管它叫做杜克船长。

事实上,杜克船长是一只鸭子,也是他最忠实的也是唯一的朋友——至少截止到上个周五。

他哼着自己编的不成调的杜克船长进行曲,扭过头来,看到自己苍白的小短胳膊上插着一根针管。暗红色的血液充满了那根粗壮的针管。沿着这条胳膊,最显眼的静脉血管上有青青紫紫数不清的针眼。有的已经接近愈合,有的才刚刚形成。

不知为何,这次抽血让他感到了疼痛。这让海曼非常意外,因为他本身是没有痛觉神经的,因此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感觉。

可他不在乎,因为他被一件更开心的事情完全吸引去了注意力。

那个手持针管的男人的面貌并不清楚,像是被刻意模糊了。在抽血完毕后听到男人简单干脆的离开命令,他敷衍地将袖子一拽,急切地跳下凳子飞奔出去。跑出两步之后,他才记起被自己遗忘在角落里的杜克船长,于是赶忙又折返回来将圆凳抱起再跑。

为此他有点惹恼了男人,得到了印在屁股上的一个脚印。

“对不起,杜克船长。”他气喘吁吁地边跑边道歉,“不要伤心啦,我不是故意的。”

圆凳上丑丑的小黄鸭瞪着乌溜溜的圆眼睛,像是在对他翻白眼。

“我有个巨大的惊喜给你。超巨大的。嘘,这是我们俩的秘密,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他几乎忍不住要脱口而出,却还是千方百计地封住了嘴巴。那应该是一个惊喜。他不想破坏掉杜克船长的惊喜。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抱着杜克船长来到了一处废弃的跳蚤市场。一些很久以前就没人要的二手家具和其他破烂玩意儿被不愿负责任的懒汉们丢在这里。到处都是霉味儿和垃圾味儿,一些流浪汉裹紧了身上潮湿的臭烘烘的毯子在棚子下面骂骂咧咧地拌嘴。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安静的。

他一路顶着雨跑过来,在一张被锯断了一条腿的双人布艺沙发边停下。

流浪汉们看着他的动作,但没人理他。他们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即将死去的瘟神。

可他满不在乎,或者说他也根本无暇顾及那些。他将杜克船长轻轻放下,用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袖子擦了擦凳子表面,然后规规矩矩地坐下。

“这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然后抬起胳膊,郑重其事地掀开了沙发上盖着的旧毛毯。

“哇……”

他摸着杜克船长的鸭嘴,双眼发光,而嘴里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喵。”

随之响起的,是轻轻的一声猫叫。

两只还未睁眼的小奶猫窝在被啃出海绵的坐垫上。它们依偎着彼此,软绵绵的,露出粉嫩嫩的小鼻头。它们的动作缓慢笨拙,在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光明和冷空气时,声情并茂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惊慌。

那是很常见的虎斑猫。黑色斑纹间杂出现在银色皮毛之上,一深一浅。

对于他来说,这是从未见过的柔软的奇迹。

他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半天,在身上反复擦了几遍手,才抚摸了一下它们毛绒绒的头顶。一个一下,一点也不过分,克制的爱。为此他感到一种由衷的心满意足。

这种柔软的心情感染了海曼,如果可以,他非常愿意在这个看上去很不错的梦里没完没了地待下去。

然而他的梦碎了。

因为可爱的猫咪在下一刻突然变成两具流血不已的猫尸,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几乎是在同时,场景一瞬间切换成了另一个狂风大作、雷电交加的暴雨之夜。伴随着外面的电闪雷鸣,是屋里男人愤怒的咆哮声。

杜克船长倒在角落里,裂口更大了些,像是在疼痛地嚎叫。

溅满鲜血的米色地砖显得狰狞又可怖,男人怒气冲冲的指责声更是令人胆寒。

可是他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他呆呆望着地面上那两只姿态扭曲的小猫。曾经被他小心呵护过的小生灵。泪水从那双漆黑的大眼睛里不断滚落,可是他什么也管不了。他瘦小的身躯颤抖着跪倒在地板上,伸出胳膊想去抱起那两只他还未来得及命名的小猫。

柔软的皮毛满是血,染得他也满手鲜血。

“求你了……求你了……”他终于听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声音,一直在重复这个单词。

这样的悲伤只换来了更多的愤怒。

他被推到一边,看着男人打开窗户,提着尾巴将还在滴血的猫尸丢了出去。

海曼忽然睁开眼睛,发现有一滴液体顺着自己的眼角滑落下来(是的,在做梦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头部已经完全成型了)。

真奇怪。

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这种困惑来自于他的“梦”。

海曼曾经感知过悲伤或心碎这种情绪,通过艾伦。

那算是他作为实验体独有的一种天赋。分析目标人物的信息素来产生这种与之相近的共鸣。

因为感受到艾伦的悲伤,自己也会为他悲伤。这符合海曼的出厂设置。

然而这一次的悲伤却是完全与之无关的。

我是在为谁哭泣?

如果有余力,海曼应该去问这个问题。因为那种感情实在太过真实和汹涌,以至于他几乎快要相信自己是个真正的人了——瞧瞧!在梦里,他甚至有了作为一个自然人应该有的历史记忆!

可是他并没有。

“你要变得强大,在我这里,你可以软弱胆小,无助彷徨乃至哭泣。但只要到了他身边,你需要以最坚实的盔甲穿戴自己并保护他——你要强大到无往不胜。你能做到吗?”

他还记得基斯的那句话。

他没有时间哭泣。

在慢慢缩小并塌陷的雪山上,双脚和躯干部位同时在进行重塑。

一侧山脚下突然被掀起一条缝隙,一条被血水浸透的人类胳膊在强烈求生欲的推动下钻了出来。然后是脑袋、躯干……当梅森终于从那堆血肉模糊的玩意儿里爬出来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声嘶力竭,似乎快要把自己的脑浆一并咳出去。

等肺部的液体终于被咳出大半后,梅森不顾自己狼狈的姿态,像死鱼一样瘫倒在一旁的地面上,大口喘气。

他得空看一眼房间里的“造人行动”,虚弱地唤道:“海曼?”

海曼的头颅转向他,没有说话。

雪白的肌肤,近乎透明的长发,黑如夜空的双眼。似乎跟之前的海曼又有些不同了。

具体是哪里,好像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然而梅森已然在心里长舒了口气。

他赌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咸鱼秃刺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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