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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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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4月3日,星期五。

【余照:速报!明天是清明,后天是周日,所以连放两天假,哈哈,今天的晚自习不用上了,幸福来得好突然。】

盛寻柔和地眯一下眼睛,将手里的纸袋转移到臂弯护着,给余照回短信。

【余照:你到哪儿了?】

【盛寻:我现在到平安街小学附近,再拐两个路口就到一中门口。】

察觉到需要过马路,他打算先跟余照把短信发完,即使头顶是绿灯,也站在路边凝神看手机,身边无数接孩子的小学家长越过他往对面走。

【余照:王梓和江帆问你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去吃自助?烤肉。】

【盛寻:你去吗?你去我就去。】

【余照:那等会儿放学他们俩先回寝室换校服,我在校门口跟你汇合。】

高中生都有些校服羞耻症,除了上学的日子是断然不愿意穿校服的。

【盛寻:你的衣服怎么办?】

【余照:我就穿校服去呗。】

【盛寻:好,我在校门口等你。】

他颇有些雀跃地将手机塞回衣兜,他喜欢跟朋友们待在一起,只要在他们身边,他就还是高一五班的盛寻,仿佛从未离开过那间令他魂牵梦萦的教室,即使同样透明,他也想在教室后排做不声不响的透明人,而不是溶进社会里。

将一路小心翼翼护着的纸袋捏在手里,他抬眼瞧瞧,红灯鲜艳,于是无聊地四处瞟,很快他的眼神就定格在平安街小学的门口,越看眉头越紧。

盛立业正哈腰牵着小男孩的手往外走,满脸的慈爱微笑在盛寻的眼里无比刺眼。

他们在路对面有说有笑,小男孩蹦一下提书包,盛立业立刻意识到是书包太沉,伸手将那孩子印着卡通角色的背包提溜过来。

在他一直追随的视线里。

盛立业一改往日抠门的作风,指着校门口的糖葫芦摊位问孩子吃不吃,得到肯定答复后,大方地掏钱买了三根。

红灯的几十秒如此漫长,漫长到他花费十七年也没能体验到眼前的分毫,盛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这小插曲,他到学校门口的时间晚了些,已经有高中生说说笑笑往外走。

在学校的围栏边靠着,打算给余照发短信说自己的具体位置,盛寻余光里注意到一个蹑手蹑脚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眼神闪烁,将本已打开的短信关掉,却不敢抬眼,垂着眼睛乱摁手机键盘,假装自己在忙碌。

余照开心地从路边的灯柱后面蹦出来拍他肩膀:“哈哈!”

“哇..吓...吓死我了。”

余照原本开心的大笑立刻收了回去:“你演得好假!你根本没被我吓到是不是?”

盛寻无措地咬了咬嘴唇:“对不起。”

“你为什么总能认出我来?”

“我也不知道,哪怕是很多人,我也能第一时间看到你...看不见也知道是你,你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儿,现在我身上也有一样的味道。”

他笑着补充:“九月金桂。”

余照皱鼻子:“神经病,你拿的什么啊?”

他这才想起来,连忙递给余照:“薯条,中午吃饭的时候你不是想吃吗?”

余照小心掖好纸袋的边角,塞在自己的书包里。

“要去吃自助呢,我得留着肚子,薯条晚上我回家吃。”

空闲下来的手指纠缠,正如他此刻焦躁不安的心神。

跟余照有什么不能说的?思及此,他决定把看到盛立业的事儿跟余照分享,听听她的意见,这口气刚提起来就被远处王梓惊喜的大叫打断了。

他眨眨眼,笑着伸胳膊接住返祖当猴,狂奔而来的王梓,被微胖的小王子冲击得后退一步。

*

跨进自家单元门,盛寻就利落将外套拉链拉到最下方,敞开衣领,企图散散浓郁的烟熏火燎烤肉味儿。

还没到三楼,一声大象跺脚般的沉闷声响。

接着是他熟悉的、来自于牛翠英的怒吼,盛寻连忙轻巧迈上两层台阶,侧耳听。

“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报答我?”

“你说话啊!给我张嘴说话!跟那个女的到什么程度了?”

与往日不同的是,激烈燃烧的愤怒里还有浓浓哀怨。

“什么?没做什么?没做什么她来家里找你?”这清脆的哗啦声大概是玻璃或者镜子被打碎了,“要不是我提前回来,我还不知道你背着我跟别人搞在一起!”

盛寻在黑暗不能视物的楼道里捏紧铁栏杆,放轻了呼吸。

“我哪儿对不起你!”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他妈如此绝望的哭声,歇斯底里:“她知道你的毛病吗?知不知道?”

“她儿子都小学了,你上赶着给别人当爸有瘾?你贱疯了!”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戳到盛立业的痛处,紧接着就是一句“你敢打我?!”

屋里传来两个人厮打扭在一起的杂乱脚步,接连的家具吱嘎声乱响,刺耳无比,应该是打架的过程里殃及家具,盛寻连忙去翻钥匙开门。

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本以为会是他爸处于弱势,被他妈追着打。

但没想到的是,此时一脸凶狠拎着凳子的是盛立业,而牛翠英头发都炸开,正瘫坐在地上哭。

盛立业只是瞄他一眼,就不管不顾继续往下砸,牛翠英被凳腿打的哎呦一声,边哭边嚎:“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不跟你离婚!”

盛寻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忙去拦着:“爸,别打人。”

“滚一边儿去,不关你的事儿。”

牛翠英攀着盛寻的肩膀站起来,嘴上依旧不饶人:“你就没有...没有那命!你知不知道!”

说完这句,她的脸上甚至有畅快的神情。

盛寻努力挡着他爸要越过他拽牛翠英衣领的手,眼看着他要被挤出去,实在拦不住了,他只能咬牙去用自己的胳膊挡住盛立业狠狠挥下来的凳子,再次将他妈挡在身后。

胳膊被烫到似的,他被砸得眼含热泪,脸皱成一团。

“爸,你有话好好说。”

“滚!”

盛立业一把将盛寻推开,他撞在厨房门上,肩膀疼得垂着头缓了好几秒,而盛立业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对他来说无比陌生的人。

从小到大,他爸一直唯唯诺诺,被打被骂也一声不吭,没想到现在如同疯子举着凳子砸牛翠英,眼睛里是极端的恨意。

“我今天打死你个烂嘴的!”

牛翠英眼泪乱飞,破罐子破摔:“要么就打死我,打不死明天我就去厂里告诉所有人,你们俩那点破事!”

这场纷争最后什么时候停的他不记得了,只是不知不觉里,他已经走到了余照家楼下。

仰头望着那扇属于余照的窗户,一扇闪着橘色光芒的,温暖又明亮的窗户。

在四月初微寒的夜里,他干脆找了个能看到窗户的花坛边一坐,就那么一直仰头望着。

虔诚无比。

家里一片狼藉,牛翠英哭着冲出门去,要回娘家,他不放心,想让他妈带上他,可任凭他怎么喊,他妈头也没回在路边打开出租车门扬长而去。

他只能无奈回家,结果家里的门被反锁,两个人较上了劲。

盛寻拉不开门,连书包都在劝架的过程里被他随手扔在了沙发上,他站在家门口注视许久,直到心脏缓慢覆盖一层冰壳,他才神经质地笑了一下,转身下楼。

无处可去的时候,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余照,他想找个离余照近一点的地方待着。

直到那扇窗户熄了灯,他扬起嘴角,甜蜜又轻柔:“晚安。”

随后又厚着脸皮补充:“晚安,圆圆。”

夜色里有只流浪猫远远瞧他,在他看过去时动作矫健地跃上了树。

月亮残缺,他仰头望着。

“她知道你的毛病吗?”

“你就没那个命!”

他不是傻子,从这些内容里,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盛寻?”不可置信的语气。

盛寻回神望向自己面前的楼道,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的余照正拿着手电筒,照亮了他鞋前面的一点路。

她穿着拖鞋的脚步声急促,下一秒就热泪滚滚:“你怎么在这啊?”

她又哭了。

盛寻的手有点僵硬,他平淡去摸余照潮湿的脸颊,去摸她滚烫的眼泪,有人在替他流眼泪,让他好像没那么痛苦了。

她语气埋怨:“怎么不说话?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傻子吧,哪有人坐在楼下的,你去楼道里待着也比这儿强,都要被风吹傻了。”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仿佛他不珍惜自己是罪过一样。

他突然醒悟,什么也没有眼前这个人重要,他只要有余照就够了,什么父母,什么家,对冷血的家人还心存妄想的他是真正的傻子。

“你走过来的吗?”

“你说话呀你要急死我啊?”

“我没事儿。”他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什么没事儿,听听你这声音,你明天绝对要感冒。”余照抬头看看自己家的方向,“你在这等我,我回家去拿东西,给你找个地方住。”

盛寻伸手却没能拉住她的衣角,只能坐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漆黑楼道,没一会儿,余照就脚步轻轻地下楼。

“来,跟我来。”

她拉开电闸的同时,跟盛寻介绍:“这个房子是我家和我大姨家一起给我姥姥租的,她只有冬天来这边住。”

“来呀,傻站着干什么?”

盛寻舔舔干涩的嘴唇:“我不好在这住吧。”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十点,凑合睡一会儿就天亮了。”

她动作利落地打开衣柜往外抱被子:“你盖这个被子睡吧,在沙发上睡,这个是我来住的时候盖的。”

被罩上印满粉色小碎花,盛寻的视线挪到余照的睡衣上,也是小碎花,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这种图案。

“你傻笑什么呢。”

余照无奈地叹气,走去厨房烧水,盛寻连忙跟在她身后,像个背后灵。

“你被赶出来了?”

他自嘲地笑笑:“他们俩吵架,谁也没理我,我没地方去。”

“有病吧他们俩!神经病。”余照拧开水龙头,害怕用水管道久没人用不干净,放了几秒才将电水壶凑过去接水。

“我爸出轨了。”

余照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隔几秒才小声感慨:“怪不得我妈说男人挂在墙上才老实。”

“嗯...对方也是纺织厂的,听说是离异单亲家庭,孩子今年小学二年级了。”

余照斜眼瞧他:“你可不许学啊,以后你要是结婚了,不喜欢就立刻提离婚,别搞出轨这套,恶心人。”

盛寻快速眨眨眼,被趁机教育自己的余照逗笑。

“我不会。”

余照噘着嘴,一脸谁信的表情,可爱又灵动,盛寻伸手扣玻璃门上的贴纸,将自己的注意力挪开点,不然他真的很想抱住余照,想让她在自己的怀里说话。

看余照熟练甩甩装满颗粒的药袋,要撕开的架势,他连忙阻止:“没事儿,我真的不会感冒,我身体一直很好。”

余照扭头,满眼威胁:“你想让我掐着你的脖子灌下去还是自己老实喝?”

“自己喝。”

“这才对,预防一下感冒嘛,不然真感冒了多难受啊。”

盛寻垂眼看纸杯里被筷子搅出的褐色漩涡,突然领悟到,如果他想跟余照有个未来,有个如此刻般对面唠家常的未来,那么在这个家待下去,他期待的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余照,咱们就像你说的,做亲子鉴定吧。”

“真的?你想通了?”

“嗯。”盛寻重重点头,“不管我是哪儿来的,都比我是这家亲生的强。”

他们开始商量后续计划,余照已经转遍了清河的大医院,但没有一家有资质能做亲子鉴定,她只能求助壮壮哥,此刻在省会汇江求学的男大学生。

“我哥说,汇江医大的附属三院可以做,但是他们对做样本的毛发有要求,不能是自然脱落的,因为那样不带毛囊,也就是说,得是直接拔下来的才行,3-5根。”

余照背靠沙发,把自己缩在沙发和茶几的小缝隙里,用笔敲了敲脑袋。

“你的头发很好办,但你爸妈的怎么才能弄到啊?”

“我说给他们拔白头发趁机薅下来几根?”

余照一脸的这事儿难说:“你以前帮他们拔过白头发吗?”

盛寻摇摇头。

“那先试试吧,也没什么好办法..第二件事儿就是得准备钱,听说这个分司法和个人的,司法的程序要求很严,双方都得到场,咱们这事儿得瞒着你爸妈,个人的更合适,至少是3500块,再加上路费....”

她的丸子头微微炸毛,随着她的笔轻晃。

盛寻小心确认被子没有垂地,才仰躺下,在黑暗的客厅里舒适叹了一口气,做贼般偷偷将脸埋在被子里吸了一口,没有余照身上常散发的香味,只有淡淡皂香。

余照说,不管他们做的事情结果如何,他都要彻底做出改变。

第一步就是:学会拒绝。

余照摇头晃脑:“要多注重自己的感受,开心就说开心,不开心就说难过,不喜欢就直接拒绝。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话,时间久了,没人会重视你的想法。”

盛寻在心里默念两遍,大概是余照的被子有令他安心的加成,本以为睡不着的,他却倒头就陷进了好眠里。

第二天清晨,盛立业开完门看到他,还特意往他身后瞧瞧。

盛寻装作没看见,注意到家具都归了位,快速钻进家门换身衣服,划拉自己的东西塞进书包里,拎起就走。

“你妈呢?”

盛立业又恢复了那种脊背佝偻、表情懦弱的样子,跟昨晚疯狂摔东西的时候判若两人。

盛寻回头瞧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下楼。

昨天以前的他还分割不开这段亲情,但现在,他的想法已天翻地覆。

盛立业就像是余照分析的,平日生活里常常扭曲压抑,导致性格出了问题,爆发起来就会变成暴力狂。

自己在成长过程里,多多少少受到了盛立业的影响,在家里他学着他爸的样子,挨骂时不出声,被打了不还手,甚至不怎么看别人的眼睛。

但他不该像盛立业的,他很可能不是盛立业的孩子,他不能容忍自己长大了变成这副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盛寻:心灵魔导师余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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