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中或有一轮白月或有一道阴影，而树叶擦屁屁的心中则是常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散的阴影，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走出，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有点淡忘的兆头，谁知道莫名其妙撞上了一个神经病，勾起了他藏在心底深处最无法言说的伤心过往。

那个人、不，那道阴影，强大到令人捉摸不透，言行总是令人匪以所思，表面上人人都对其称赞有加，实际上是个恶劣的坏蛋，以戏耍他人为乐，简直是魔鬼中的魔鬼。

“噢？”赵虚笑得眼睛弯弯的，音量压低了几分：“那个人是谁？”

树叶擦屁屁盯着他的脸，被这双眼睛纳入片刻的恍惚，竟然脱口而出：“第九墟。”说完他慌忙捂住嘴，瞪了赵虚一眼：“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虚点点头：“好吧，确实跟我没什么关系。那你拦截玩家的目的呢？都劫到我身上了，我总该知道为什么吧？”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带着那俩废物赶紧滚吧，他妈的。”树叶擦屁屁骂骂咧咧地撑起身，刚拉开门准备下去，结果两瓣嘴皮子被赵虚捏住了：“小朋友，不是告诉过你，不准说脏话吗？”

“呜呜呜呜！！！”

赵虚笑呵呵地松开了手。

“你谁啊你就管着我？！就连我哥都不敢……”话未说完，树叶擦屁屁脸色立马煞白一片，颤颤巍巍指着赵虚：“你、你、你不会是……第九墟吧？”

不错，他们之间的确有些渊源。

这些年一直笼罩在树叶擦屁屁头顶的阴影正是第九墟。树叶擦屁屁原名夏有树，那时他还未成年，被家里娇惯得不成样子，不顾学业一心扑在全息游戏上，家里人担心他在游戏里挨欺负，便把他托给了表哥陈不耐。陈不耐是剑客公会的副会长，模样俊俏头脑聪明，比夏有树大了将近十岁，对这个表弟自然万分呵护，走哪带哪，资源无数。

剑客和无神论者虽不敌对，但关系一直平平，会长人在江湖现实中事业火红，对游戏里的事情不怎么关心，公会创建之初原本就是为了图一乐，谁知被各种机缘巧合推着往前走，竟然渐渐走到了今日的规模。会长不理事，作为副会长的二手不耐晨，也就是陈不耐，便顺理成章成了话语权最大的人。

公会之间的关系并不能完全由各个会长之间的关系来决定，成员彼此之间的气氛和公会长久文化促成了平日的相处模式。各大会长等级接近，进入副本如若不是和自家成员一起，那便是和朋友组队，亦或单排，那么副本挑选的随机性便免不了让他们碰头。高玩之间经常发生的事情就是，死对头总是碰面，借刀杀人的黑手一只接着一只。

陈不耐和赵虚下本次数不说多，那也绝对不少，相熟之后，赵虚发现陈不耐本人温文尔雅实属翩翩公子，陈不耐也认为赵虚为人正直可靠，一来二去关系变得越来越好，经常聚会碰面。会长们私底下做什么，成员自然不知道，但夏有树是陈不耐的表弟，是陈不耐走哪就带到哪的，便因此认识了第九墟。

第一次和传说中的高玩碰面，夏有树心中怀有敬畏，跟在表哥屁股后面，默默听着会长们开玩笑，很少搭话，大家都戏笑陈不耐的弟弟像个鹌鹑。

但装乖只能一时，狂傲不羁才是夏有树的本性，不仅如此，夏有树脾气暴躁，经常嘴里没个把门，骂脏简直家常便饭，日子一久，这小孩儿在人前就憋不住了。

那日聚会结束，夏有树被一个喜欢男人的高玩调戏，当时憋着气不敢发火，一个人默默走到花园里对着一众花花草草拳打脚踢，来了套秋风斩叶五连鞭，顺带骂娘问候祖宗二十八代，要多脏有多脏。谁知正是这一骂，将花园里一直躺眠着躲酒偷溜出来的青年惊醒了。第九墟站在半阴半亮的位置，懒散地靠在一棵巨榕下，叶隙光斑偷偷跌落在精致面具上，斑斓的光折进眼眸，如带浅淡的圣光，叹谓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是阿耐家的小朋友，怎么和平日里见得不一样？是被哪个坏蛋调包了吗？”

年纪仍小的夏有树第一次同第九墟这么近说话，平日里都是小心翼翼从表哥身后探着脑袋偷偷看对方的，再加之昔日营造的人设又被偶像当场撞破个措手不及，种种情绪复杂交织在一起形成庞大的能量球，羞愧首当其中，同惊吓和委屈揉作一团，化成汪洋般的眼泪，竟然当着第九墟的面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这一哭，便把自己整个人都哭出去了。

第九墟半骗半哄着，三言两语问清楚来龙去脉后，便带着他杀了回去，找那个欺负他的高玩好好‘聊’了一下，对方连连道歉不说，还再三保证绝对离他远远的，这个操作给年幼的夏有树埋下了一颗叫做‘强大才能装逼’的种子，从此一心升级，脾气也越来越大，美名其曰‘这样才不会有人欺负本少爷’。

但第九墟却生生扼住了他骂脏的咽喉，留有当初丢脸把柄在第九墟的手上，夏有树不敢反抗，只能任由第九墟对他搓揉捏扁，日子一久，每每他准备对某个他认为的脑残破口大骂时，脑海中都会不由自主闪现第九墟狐狸般的笑容，然后收敛性情，没骂得那么脏，顶多带‘妈’。

陈不耐对于好友改造自己那顽劣表弟的行为表示双手双脚支持，并温文言说：“早该如此，小树总算是遇到他的克星了。”

然，第九墟消失一年，带给夏有树的阴影却分毫不减。平日里也就算了，可偏偏今天遇到了一个这么像第九墟的人！夏有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我看起来像第九墟吗？”赵虚凑近勾唇笑道：“很多人都这么说。”

他上下打量赵虚，如弹弓般弹开：“你跟第九墟比起来差远了，也好意思给自己脸上贴金？”

“没错，我自然比不了。”赵虚挑起树叶擦屁屁的下巴，若有所思道：“只是，剑客高玩出现在常秋市区外，多多少少令我觉得奇怪，依你们的实力，物资是最容易得到的，NPC宛如蝼蚁，也无需放在眼里。副本主线剧情目前仍停留在炸毁常秋市，各大区域还未连通开放，幸存者基地也还没建立起来，而你们却公然在这条高速必经之路上拦截玩家……是在追仇吧？”

“……”树叶擦屁屁目光顿时眯起来，神色变得危险：“你知道多少？”

“我什么也不知道。”赵虚松开手，低头整理衣袖：“你也看见了，我是红雨山庄低级玩家，ID信息不会隐藏真实等级，你刚刚就已经探清楚了，否则不会轻易放松警惕落到这个地步。”

“那我应该夸你厉害吗？”

“随便，我倒是很乐意接受别人的赞美。”

“……妈的…”刚骂出脏话，树叶擦屁屁条件反射地抬眼看向赵虚，见对方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你跟我认识的那个人真有点像，要不是知道他账号被封了，你等级还这么低，我都快要以为他也被随机分到这里了。”

“跟公会的人有关么？”赵虚没有顺着树叶擦屁屁的话继续往下聊，而是开门见山地说：“你们在查谁呢？应该不是像我一样的低级玩家，没有灵币支撑，前期无大型武器，没有威胁，那么值得你们兴师动众的……是无神论者的玩家吧？”

“你！……”树叶擦屁屁忽然笑了：“原来真是我小瞧你了，你说你是低级玩家，可哪有那么多低级玩家会像你一样知道这么多？你背后是哪个公会？到底想做什么？”

“散人一枚，只是八卦瘾犯了，随便打听一嘴。”

“无神论者自从第九墟不在了之后，只剩下一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他们看不上等级低的废物，你应该不是帮他们跑腿的，但你要说你是散人，我不信。”

“你们想捕杀无神论者公会成员？”

见赵虚还在大胆猜测，甚至已经触摸到了他们此举的核心，树叶擦屁屁再也淡定不了，连忙出声呵道：“喂！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不，我猜不光是为了捕杀他们吧。”赵虚目光移到后视镜中望不见的黑暗，似乎隔着重重的山峦看见大火蔓延的城市中心：“每个人出生时的身份都不一样，等级越高，武器越重，获得的身份越不一般。从刚开始我就觉得奇怪，现在看见你，我似乎有了答案。末世第一日炸毁市中心的疯狂行为不见得是NPC首脑会做出来的，除非NPC高层中混入了玩家。玩家与NPC的立场天生不同，后者为国为民，程序无法改变，前者则以通关为第一顺位，NPC的死活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能将分走物资的NPC和带有隐藏威胁的玩家先解决掉大部分的办法，就是在病毒爆发第一日抢先炸毁人多繁华的市中心。这也解释了高速公路上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一辆车，因为可见的活人已经死了大半。”

作者有话要说：树叶擦屁屁：此人好生眼熟，像我做了八百个日日夜夜的噩梦。

阿虚（抱拳：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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