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牛奶和迷人的微笑企图拦截暴乱冲出的人群，而赵虚站在商场正中目色璨璨，身形固立。

“来帮忙啊！这样下去迟早会全军覆没的！”纯牛奶连自己炸废的坦克都顾不上了，把东西收进装备之后，便左右开弓各拉一个NPC：“你们干什么？要去哪里？！”

“跟着他们才能活下去，别拉着我，放开！”

那人甩开纯牛奶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冲去。纯牛奶重新拉住一个少女：“别到处跑！很危险！”

“那些可是国家部队！总比你们这群废物好！跟着你们一定会死的！”

少女用力推开纯牛奶，纯牛奶退了好几步，顾不上手掌的疼，继续拉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的速度是比不上车轱辘的，你们这样毫无顾忌地追着，只会死在半路！”

“你要死就死！别带上我们呀！”

“走开！别碰我！”

“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吗？”

密密麻麻的人头汇集在漆黑的街上，分不清是活人还是行尸。盲目冲入黑暗，无疑是最危险的，然而令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跑出商场外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惨叫，落进耳朵里叫人头皮发麻。

黑色靴子一步步走到纯牛奶的身边，恍然抬头时，却见一张带血的白皙脸庞出现在视线中。

“起来吧。”

纯牛奶无能为力地抱着头：“为什么？这群人到底是哪根筋抽了？明明冲出去是死路一条，这么明显怎么看不出来呢？”

赵虚缓缓蹲下扶住了他的肩膀：“花向阳而生，人向生而赴，末世之中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当下求生的本能，你无法左右所有人的意愿。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将还留在这里的人聚集起来，丧尸已经破门而入，即便这里有足够我们使用几年的物资，也会很快在炮弹的轰炸中变成废渣。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好，我知道了。”纯牛奶拍打着衣服站起来，面色虽然悲戚，但也恢复了冷静：“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尽快上到离这里最近的高速公路……还有，找一辆足够容纳二十人的车。”

没错，加上赵虚、纯牛奶、迷人的微笑三名玩家，剩下来的只有二十人不到。纵然有倒霉路过的玩家，也赶紧找了附近的交通工具跑掉。头顶落下的轰炸一颗接着一颗一刻不停，现在留在市中心的活人已经所剩无几，恐怕也就只剩下他们这一些人了。

留下来的十几个人都是老弱病残，他们紧紧靠在一起，眼中恐惧不断。一个年纪六十岁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抱着自己年幼的孙儿，慢慢走向赵虚：“年轻人，我们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有你们留下来……可是我们也知道，自己是累赘，带着我们只会拖累你们，你们还年轻，还有未来，还有希望，你们的人生不应该就在这里停止。”

老人面容的褶皱苍老而颓败，脸上挂着悲哀的表情：“如果为了自己苟活的一己私欲就这样连累你们，我们即便活了下来也会良心不安。可是你也说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应该在这里做出选择……你们走吧。”

无知的幼童似是感受到了悲伤的情绪，竟然眼中含泪小声小声地抽泣起来，即没有闹腾也没有挣扎，只是安安静静地包着眼泪，眼眶红红地看着赵虚等人。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跟着老人站了出来：“对，这是我们一致的想法。我们的年纪都很大了，就算真的逃出去，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又能活多久呢？可你们不一样，你们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我们已经比你们先享受了几十载的人生，已经足够了，我们不再奢求更多了，如果真的因为我们而让你们丢了性命，到了九泉之下我们也不会安宁的。”

蔡秀芹站在人堆里，轻轻抹了抹眼泪：“阿虚，你是好孩子，也是一个好人，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在之前就已经死在路上了，是你，让我有了一个能和大家热热闹闹吃饭的机会，虽然时间不长，但对于我来说，已经很满足了。带上我们只会是负重前行，不如就离开吧，我也是真的……很感激你。”

纯牛奶突然觉得心里相当不舒服，以前玩的游戏剧本，很少会遇到NPC，即便遇到，大多也都是发布任务或者路标的作用类型，只有中大级别的副本才会有数量如此庞大的NPC，且每个人都活灵活现，犹如真人，这怎能让玩家不动容？

他吸了吸鼻子，看向身侧的赵虚：“难道我们真的要放弃他们吗？”

“放弃？”

赵虚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那些人以为赵虚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一个个露出欣慰的表情。

谁知，下一秒，赵虚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沧桑的面孔，声稳音定：“如果放弃是必要选项，那人的这辈子都会不断向命运低头退让，自欺欺人地把每一次的失败当作是命中注定，我不信命中注定，我也厌恶这四个字。年龄无法衡量生命的重量，只有善恶，值得与不值得。想要活下去并不可耻，而愿意奉献出自己生命成就他人的人，在这里不止只有我们三个人，还有你们，我们都值得活下去，也不应该把宝贵的生命交给虚无缥缈的命定。请你们记住，你们不是受到我们的庇护，我们是一同努力自救，互帮互助。”

话音落下，空中竟渐渐响起哽咽的声腔，就连两名玩家的表情也从沉寂转为诧异，向赵虚投去了深深佩服的目光。单凭这一举动，足以令人动人。

“所有人拿起武器上二楼，等我们回来。”赵虚微笑道：“我们会活着离开这里，一起迈入重生。”

“好！！！”

求生的意志再度被点燃，这些人极为听话，老老实实地寻找周围趁手的武器，有条不紊地上了二楼，看起来比之前那些不顾所有冲向外面的青年人还要冷静一些。

丧尸不会爬楼梯，但并不意味着不会误打误撞上二楼，拿着武器起码还能自保，如果下到楼下超市，见到活人冲下来的丧尸只会多不会少，届时又能撑多久？

炮火无情地摧毁着这座繁华的城市，没被感染的活人被火烧成焦尸倒下去了许多，走在街道上依然能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可怖场景。

“这附近会有大巴车吗？”纯牛奶苦恼地道：“周五又不是周末，出来玩的人也不多，况且谁会包大巴来市中心啊，不应该都是去附近的景点吗？”

他和迷人的微笑寻找着能承载多人的大客车，可是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一边杀丧尸一边找车的状态并不能维持太久，现在要不是空袭在掩护着他们的行动，附近丧尸被炸飞了不少，否则他们也不可能顺利走出商场。

“谁说一定要大巴车？”赵虚快步来到主干路，从好几辆货车里挑出了一辆插着车钥匙并且前方没有障碍物和坑洞的车：“高速公路的著名杀手，对付丧尸会比客车要轻易得多，就它了。”

“我的天哪，阿虚，你真是人才。”纯牛奶快步跑了过来：“微笑兄，快快快，时间不等人，我们赶紧去接人！”

炸弹还在拼命狂轰乱炸，密集度比之前要广了不少，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放弃常秋市的节奏，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里夷为平地。

“趁现在道路还能勉强行驶，快。”

“可是谁会开货……”纯牛奶的问题还没说出来呢，就看见赵虚已经一屁股坐上了驾驶位：“阿虚，你会开货车？！”

迷人的微笑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人才济济。”

赵虚简洁两字：“试试。”

“……”

试试？！

这是试试的问题吗？

待赵虚启动货车并稳稳当当开到商场门口时，纯牛奶和迷人的微笑才彻底服了：“你丫的是真会啊。”

赵虚来不及解释：“一楼现在又涌入了不少丧尸，纯兄你在这里守着，我和微笑进去接人。”

“为啥是我啊？我进去也能……”纯牛奶猛地坐起来，结果撞到了头，疼得哎哟叫了一声。

“因为微笑有枪，比你的刀快点。”

“我靠，你的嫌弃就真的一点也不隐藏一下吗？好歹我们前不久才并肩作战过，你难道不夸奖一下我吗？”

“你很棒，下次继续。”

“敷衍啊！”

三人也知道时间不等人，分配好任务后，各人坚守岗位，展开了常秋市内最后的行动。

“一楼超市来不及去了，物资在路上补，所有人跟着我撤退。”

挥落一只丧尸的头颅后，赵虚向二楼的人们招了招手：“快走。”

众人眼睛登时就亮了，眼眶渐渐涌出热泪，纷纷互相搀扶着走下楼梯，他们的面色怎么也掩饰不住欣喜，因为谁都没有想过，眼前的年轻人真的说到做到，信守了对他们的承诺。

这是……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