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钱！”赵虚把笔‘啪’地反扣在桌面，背往后靠扬起下颌，懒洋洋地向来桶威化饼伸出掌心：“咱不是白卖艺的。”

“如果这也算是艺，你得到的钱只够你喝西北风。”来桶威化饼相当不给面儿，挥开了横在面前的手。

“嘶…”赵虚微张唇，齿缝间倒吸一口冷空气，戴上痛苦面具捧着自己那只接二连三遭受摧残的手，感觉再被谁打一下，都要变成红烧猪蹄儿了。

“不看就滚。”赵虚小脾气上来了天王老子都捞不到好话的。

奇奇猫看见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当即做了个最明确的决定，那就是坐在二人后桌当裁判。

拿起小本本记下：阿虚不为人知的一面——暴躁。

来桶威化饼像是个抖M，至少在奇奇猫眼里是这样，阿虚别过脸之后，来桶威化饼语气反而比之前软和了一些，两瓣红唇抿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擅长？”

“还真当我是来逗你开心的？”赵虚不屑一顾地趴在桌上，脸埋进胳膊大有不管不顾的洒脱感。

当奇奇猫以为这场闹剧即将结束时……

赵虚却闻头顶传来那人似笑非笑的声音：“你很缺钱吧。”

不是问句，这种情况必然是对其了如指掌的意思。

“你想发善心？”

“偶尔一次也不是不行。”

“我以为你会说破例一次，你看起来像是会‘偶尔’的人吗？”赵虚嗤了声：“说的话也要你自己相信才行啊。”

再者，这家伙有所谓的善心吗？

从始至终，赵虚都没见过。

来桶威化饼像是没听出赵虚话里的讽刺，漫不经心地抬手抚上赵虚的后脑勺，无需主人多余动作，软发便已经热情地贴附上来，缠绕在他冰凉的指腹。察觉到趴着的人脊柱变得僵硬，青年愈加深入指尖，收紧的霎那，他抓着那头乌发，将赵虚的脸扭向了自己。

入目的是一张倔强的脸，同他想的一样。

“说话的时候要看着我，我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的好像我们很熟一样。”赵虚微仰脖子，头上的力气使他不得不保持一个屈辱的姿势，薄白的皮肤下青影蜿蜒，吞咽口水时圆润的喉结会上下滑动，就连笑的时候，都会像是在勾人似的轻颤，而那些伤人的话则是从这副脆弱的喉颈中说出来的：“据我所知，我们以前不认识吧？”

没有直接回答，来桶威化饼目光扫向旁边的奇奇猫，问了句莫名的话：“你对他感兴趣？”

奇奇猫措不及防被点名，愣了下，忙说：“不、不是。”是我朋友。

“我知道很多人都对他感兴趣，但这些人算什么呢？”青年垂下的眸光侵入赵虚的双眼，漆黑的领域一览无遗。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但奇奇猫没有往更深的地方去想，他只认为这个玩家高傲自大，看不起其他人。

‘可怜了羽飞，又多一个竞争对手’这样的想法诞生在奇奇猫脑海里，默默摇了摇头。

“你开口的话，我会答应的。”

赵虚无所谓地移开目光，倒显得青年此番颇为自作多情了：“我不想欠你。”

“就这么不想跟我有牵扯？”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永远都不要看见你。”赵虚握住青年的手腕，沉声道：“松开。”

青年唇边的笑仍然不加掩饰，但隐隐约约已经能看见眼底升起的不悦。看着赵虚尖锐深冷的眼神，他听话地松开了手。

可也仅仅是让人放松警惕的那一霎那，先前所有就像是蒙骗人而存在的障眼法，赵虚忽然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巨大的推力，其后便是天地旋转，微凉的风划过耳畔，激得他心脏漏跳一拍。他的后背陡然悬空，衣领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猝不及防仰面摔倒在地，赵虚下意识双手撑起身，可和他一起跌在地的人却双腿跨跪在他的腰间，握出衣皱的拳往上提起，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则撑在地上。

呼吸凝固间，顾不得全身要散架的痛，赵虚笑了下：“你该不会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揍我吧？”

周围吃完饭的同学陆陆续续回来，虽然教室里人还不算多，但这边的气压一直很低，几乎是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朝这里抛来视线。这回动静闹得不小，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站在前线的奇奇猫缩了缩身体，将秦羽飞胜率调低了百分之五。

青年语气没有起伏：“你觉得我不敢吗？”

“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啊。”赵虚爱笑，一笑就会眼睛弯弯的，浓密的睫毛无意识地轻颤，连主人本人都察觉不到，那双眼在做出这副表情时有多深情：“只是我不太知道你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青年眼神深幽，不语。

“不习惯吗？因为我没有以前那么听话了，所以你无所适从了。”

“…还是纯粹在发疯？我以为起码会有一个人告诉你，你是个精神病，危险性极高，地下监牢才能关住你这样的疯子，很显然，只有我才能说出真话。”

赵虚还打算继续往下说自己的猜测，但青年打断了他。

“你以前也算不上听话。”

长发悬垂在肩上，淡金色的挑染贴在赵虚的胸口，柔顺得像一片金绸。可那双逐渐染上碧色的瞳孔却寒气尤深，如同淬了一层毒冰。

“赵虚，你以为离开青山就能如愿以偿地和过去一刀两断了？没想到你也会产生这种天真的想法，沉浸于不切实际的幻梦，难道你已经学会自私了么？如果你愿意抛弃那些人苟活在安逸当中，我当然十分乐意见到。”

赵虚没有在一开始认出兰斯是因为兰斯控制的这名角色属于随机设定，不论是外貌和身高都跟兰斯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

但后来赵虚察觉到兰斯的身份，是因为兰斯说的一句话。

‘我不喜欢被神眷顾的蠢人，那样就太不有趣了。’

在很久之前，他听过一模一样的话。

*

神眷顾的地界，从来没有包含地底。

青山男子地下监狱被所有人称之为——乌合城。

据说，这是那位年仅19岁便成为监狱最高权力官，坐上典狱长之位的年轻人随口一提的轻蔑，他们便被叫了一辈子的乌合罪犯。

外界对其评价，关押的犯人大多罪孽深重，五毒俱全，最终都是要被判处死刑的。这些人要么无妻无儿，要么无父无母，身世凄惨，思想扭曲，最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成为法外狂徒，走上犯罪道路，来到这座闻名已久以变态著称的监狱。这里对待囚犯相当刻薄残忍，不论谁来都要狠狠蜕一层皮，骨头比铁还硬的黑大佬丢进来也成了哭哭啼啼的软柿子。

监狱犯人被分为三六九等，以犯罪轻重为标准，黄红黑三色分别刻在不同犯人的两处肩胛中央，黄色数字编码是偷窃群殴这类犯罪等级，红色数字编码则为过失杀人、故意致人重度残疾等这类犯罪等级，而黑色数字编码，则是最恶劣的罪犯才会被刻上这种样式，不仅如此，曾经出现过烙有黑色数字编码的犯人咬死狱警的事件，因此这类犯人平时活动都需要戴上铁锁嘴套，以防止再发生意外。

恶劣犯罪非常之多，骇人听闻的数不胜数，刻有这种烙印的大多数长得凶神恶煞，与他们所作的罪大恶极之事极为相符。可监狱里早已麻木的犯人们谁都没想到的是，某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厚重铁门从外打开摩擦地面的刺耳声久违响起，镣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一个戴着银白色犬嘴套的14岁小家伙竟然就那么突兀地闯入众人视线，他被四名狱警推搡着往前走，路过罪犯们住的牢房时，人们看见这名瘦弱的少年套着宽大不合身的纯黑囚服，此前受过阳光照射长成健康肤色的后背，隐隐约约露出一串黑色数字编码，皮肤新鲜泛红，显然刚刺上不久。

长年累月活在黑暗和灯管下的人都有种病恹恹的死气。他们的皮肤无一不是缺少阳光照射的病态白，就是失去光泽的沧黄色。做完每日必须参加的劳力活之后，犯人们回到各自的监牢，或是聚集在某个空旷的地带打发时间。

这个时候有个新玩意儿进来，他们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新奇地看着他。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面对这么多双浑浊又直勾勾的眼睛，少年竟然一点惶恐都没有流露出来。

难不成有精神病？‘丧失了恐惧这种情绪’，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不是吗？

能套上黑色囚服和银嘴套的犯人，必然不简单。许多犯人虽然想上去搭话，但也不得不忍耐好奇，远观了好一阵。

刚进入地下监狱时，赵虚不爱说话，他能坐在一个位置一整天不挪屁股，但劳力活并不是按照年龄来分配的，他稚嫩的脸不能在这里获得任何优待，相反，故意杀人犯罪情节严重的他，需要做比成年人还要更多的劳动。这也就导致他原本一天能休息的时间被极度缩小，难得休息下来便只能凭借最后的精力找个最角落不容易打扰别人的位置，一坐就是直接坐到放风结束回去洗澡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野野：监狱生活不知道有没有小可爱感兴趣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