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烟被夹杂着血腥味的雪水泼醒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她的同伴,姐妹,长辈被凶神恶煞的马贼们嬉笑着拱入怀中肆意侵犯,女人的哭喊求饶与男人的开怀大笑混杂在一起,尽数涌进她的耳廓里。
甚至连她自己也在冬末寒风的鞭笞下不可控的瑟瑟发抖,只要他们想,所有人都能看到她这副败家之犬的惨样。
易烟被其中领头的男人毫不留情的揪起来,她听见有个粗犷的男声大声说:“怎样?决定好了没?”
易烟瞥向他看去的地方,见到瘦弱的周秉文在胁迫下连呼吸都放轻了,咬着苍白的唇四处张望,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他竟然还没…?易烟有点奇怪,但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周云川死了,易家跟着她来的部下也都覆灭了,她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个貌美又洁白的官家小姐跌入狼群虎窝,不用想她也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事情。
易烟很清楚,周文秉这小子是顶不了什么大用的,与其指望他会救自己,救身后的这群人脱离苦海,不如自己想办法,决绝一点,一刀两断。
易烟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她疼的感觉自己话都说不清了,但她还是忽而转颜一笑,对着首领道:“我知道一个周家的秘密,关于家主的。”那双雾蒙蒙的眼也似时的情真意切,饱含泪水,我见犹怜。
“你靠近点,我就告诉你。”
“当然,你得让其他人滚远点,特别是周小子。”
“报酬是放了我。”
走火入魔的首领有点狐疑,但料想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翻不了什么大浪花,所以他还是示意周围手下离开,自己屈尊降贵低下了头,想听听这个所谓天大的秘密。没办法,家主之位,这是他永远的心魔。
易烟看他那张怪异扭曲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笑得更加柔软妩媚:“对,就是这样,再近一点,再近一点,离我再近一点。”
在首领的脸贴近她的下一刻,易烟笑着笑着忽然舌尖上顶喷出一口精血来,颈间带着的精巧挂饰溅到主人的血,开始自动发光发热,露出一张被好好保存的黄符纸。
吕祖火雷正炁符瞬间爆开,熊熊火焰淹没了在场所有人,被易烟紧紧箍住脱不开的首领更是首当其冲受到巨大冲击,身上的邪魔气息全被这一股浩荡正气吞噬干净。
连绵烽火中,周秉文被震得往后连退数十步,滚滚的黑烟让他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得到易烟因缺氧与火烧而高亢尖锐到有些变形的声音:“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狗贼去死!”
有与她同出一脉的易家女眷看到这幅视死如归的景象,也纷纷停下了原本的哀嚎与求救,爆破声与火焰的光芒在剩下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继续冲破天际,只余一道道凄厉的女声在此地盘旋不出。
她们齐声喊道 :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
闻意停下了手中的翻阅。
说实话,在她看到这个日记簿之前,她对那个什么阿烟姑娘其实是没多大好感的。
可能是被以前看过的套路文给蒙蔽了吧,闻意总觉得这种白月光一样的人物都是有点不安好心在身上的,但此时此刻,闻意承认自己之前的想法过于武断片面了。
女孩子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善良的存在,错的从来不是好心的易烟,而是狼心狗肺的周秉文。
下意识回想着先前在书房时看到的美人像,闻意突然间有了个思路,她知道遍寻不得元嘉究竟被藏在哪儿了。
闻意郑重的把这本泛黄的日记放回原处,向这千金拔步床拜了一拜:“易烟姑娘,冒犯。”
一旁的宴楼玉搞不懂她在做什么,但看闻意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他也连忙跟上去,临走前还不忘使一个除迹诀伪造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假象。
两人一路来到了刚刚才路过的书房。闻意直接推开虚掩的房门,大踏步向前走,随后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墙上挂着的美人图。
这幅被周秉文凭借记忆临摹出来的易烟的画像,早从建府之初就落在这儿,不知道陪伴了周城主渡过了多少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只可惜画上美人没有神志,终日只会冷冷的抬眸,凝视人间。
闻意深吸一口气,提前通知身旁的宴楼玉:“准备好了吗?还有,把先前白姜拿给我们的昏睡丹拿出来用。”
宴楼玉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他登时凭空捏咒,画出了所能想到的所有攻击的非攻击的符箓。又为了让昏睡丹药效快点发挥作用,直接捏碎了一把昏睡丹洒在空中,再以香薰燃之,很快,书房里就飘着淡淡一股药草香。
见他万事大吉,闻意也定下心来上前一步,近距离贴近这幅雾蒙蒙的美人图。
美人眼下泪痣红的鲜明。
闻意抬手,轻轻抚摸,然后按了下去。
“咔嚓、咔嚓、咔嚓。”
不知从哪传来几出声响,那座关押了数十少女的地下牢笼,终于缓缓对他们张开了自己的大口。
有外界微光陷了进去。
闻意也随着这浅浅一道光芒,义无反顾跳进了这深不可测的牢笼。
感谢在青云剑宗打基础时师兄师姐对自己毫不留情地魔鬼般的训练,静态视力和动态视力都是一绝的闻意很轻松的,就看清了底下的场景。
她看到,先前在地下拍卖会上曾让他们惊鸿一瞥的元嘉此时此刻正被牢牢锁在粗大的铁链上,有暗红色的血接连不断的滴在她雪白的衣角,而她身侧更是堆积了累累多少白骨。
那个该死的周秉文面对着破碎的元嘉,手中一根赤红色马鞭高高扬起,下一秒就要狠狠落下。
闻意再也忍不住了。
她高举手中檀木剑,平静又冷漠的斥道:“给我爬!”
“天干乙木为风,地支子鼠振岚,正清大风围来!”
正欲落下的刑鞭被剑意刮翻,瞬间凝聚的恐怖力量一头裹挟住了放肆的周秉文。
从地面跳下来的闻意移形走位,靠近元嘉后才扯出了特意带的斗篷,把她伤痕累累的身躯紧紧裹住包围住。
闻意这时才扭过头去对元嘉一笑,笑容里是满满的安抚意味:“对不起,我来迟了。”
她又伸出自己长满老茧的,不似普通少女般修长柔软的右手:
“拉住它,我带你走。”
她右手拉住跌跌撞撞的她,左手持剑一招又一招,就这么劈开了一直纠缠着元嘉,让她恶心呕吐,窒息痛苦的万古长夜。
天终于要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我的更新时间都不太稳定,主要取决于我什么时候有灵感,但是日更肯定是没问题的。
这章建议配合《精卫》琵琶版食用,很带感!!!
前几天有一个叫“好男不过百”的小天使,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前面几章中出彩,或者是有伏笔剧情的大多是男性角色?
刚开始我还能为自己找理由,可是后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身为作者的我,也会下意识的把剧情分担点给男性角色?
明明说好是虐男,可到目前为止好像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刚开始的前几章更是处处都闪耀着男性角色的发光点。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自己发现这一点时,那种震惊的感觉。连我,自认为是这篇文章至高无上的创造者的我也不自觉的更为男性说话,描绘女性形象,也更多的把她们与贞洁,爱情,性与欲联系在一起。
本来我为易烟姑娘设计好的结局不是上文这个,最开始我是想把她塑造成偏向普世意义的白月光,最后的结局也是她为奉献周秉文而死。
可是我突然想,不对吧,凭什么?
凭什么易烟就要为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周秉文奉献自我,奉献一切呢?
为什么我要写那种知乎上已经烂遍了的“我死后…”文学呢?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生前你不能为她做任何事情,死后还想得到她的青睐?
所以我改了。
我私心认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是一个有胆识有谋略有智慧的人,最终会选择的道路。
我觉得之前的故事里处处充满了男性凝视的不自觉体现。
我们大家也确实一直都生活在一个自主或者被动,反正就是极端媚男厌女的社会氛围中,男性凝视处处体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学习中,工作中。
我不愿意。
至少在我的文里,我不会这么写的。
接下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而言之,接下去我不想再写原定的,只是单纯泄愤的故事了,我想让我的女主们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绝不仅是单单为了成为某个人的妻子而存在。
在拥有某些其他的身份之前,我们首先是我们自己。
同理可得,她们也是她们自己。
绝不该为一点爱恨情仇而放弃自己辽阔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