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道伦先生，今天去滑稽歌剧院，我遇见了玛格丽特.戈蒂埃夫人。”吃完夜宵，玛格丽特坐在道伦床边，和他谈起今天的偶遇。

道伦.塞万提斯面无表情地用钢笔写字，他半靠着枕头，面前摆了一块大小合适的木板，垫在被子上用作桌板。

他打了三剂鸦片酊，睡了两个小时左右，正好玛格丽特看完剧回来吃夜宵。

艾斯早就跑了，也真亏他，他现在一点搞事的欲望都没有，只想摆烂。

“嗯，然后呢。”

“我觉得她很善良啊，而且有一种，呃，单纯的气质？”玛丽说，“她喜欢吃甜的，说话不摆架子，不用那种巴黎腔调……可能有一点点口音吧，她说她来这里有5年了……”

“她有没有说今天是和谁来的？”

“没有，我看见了，她和一个长得轮廓和脸比起来大一号的男的，是什么伯爵吧……看他打扮。”玛丽回想那个专门来她包厢拜访，请玛格丽特回去的绅士，说到。

“要说‘先生’，而不是‘男的’，谁教你的。”道伦好不容易在她面前建立起了一种威信——有些害怕又有些敬重，可这会吴洱也没有激情和她飙戏，他就像是平时学习学到心力交瘁的样子，有气无力地换了一张写字纸。

玛丽是个敏感的女孩，只要气氛有一点点异样她马上就能感受到，这是她在外城讨生活的时候学会的。同时，一个熟悉的人的细微变化也不会逃过她的眼睛。

“道伦先生，您怎么了？”她想起进来的时候，一个陌生面孔的女佣和她说“不要打扰先生休息”，这时看见他如此憔悴，不由关心起他。

他们贫困时，他伸出了援手。玛丽在学习里慢慢地褪去了贫民窟的野蛮和粗糙，但她仍然记得对于道伦的那份感激，原来的畏惧则被埋入心底，一旦她学习怠惰，那份如同面见恶魔的畏惧就会让她眼神清明。

“我没事，您继续说吧，戈蒂埃夫人和您聊了什么？”

“我们聊到阿尔芒.迪瓦尔先生，然后聊到了……国家局势，贫富差距，经济发展……这些都是您教我的词，我概括了一下，大概就是这样，她说她的男伴买蜜饯去了，所以和我聊了好久，说真的，噢，比那个滑稽剧有趣多啦!”

道伦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从男主角聊到这些东西的，不过可喜可贺，玛格丽特.戈蒂埃懂的东西真的比小说原本描述的还要多啊，这让他意外了。

他在看原著的时候，玛格丽特谈到自己会写信，一年前还不会写名字，未曾说她是否懂这个城市、这个国家的事情，没想到这个世界里，玛格丽特更加的知书达理。

他本想表现得高兴一点，但是此刻连心跳都是慢慢吞吞的，能写出字是托他意志力还不错的福，而为了不睡着，浪费宝贵的工作时间，他还得这么不停地写下去。

“最后我们成为了朋友……道伦先生，您如果很累，还是先休息吧，这些事我明天也可以说。”玛丽看着那些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似乎都是统一的内容。

“需要我帮忙吗？”她问到。

“不，你们成为了朋友，这很好，你是说完了对吗。”道伦又写完一张，他把这张平铺在前面十几张的右方，就像是排列。

“呃，是的。”

“那么把明天文法课的句子背一背吧，普侬？”他将那些纸拢到一块，冷漠地叫普侬过来。

来的就是领玛丽进来的女佣，玛丽这才发现，她穿的和其他女佣有些不同。

她望着道伦，眼里有震惊、有不忍。

多像她看到他乱花钱时的样子。

“您好，玛丽小姐。”艾丽娅给她行了一礼，而道伦把那些纸放进她手中的托盘，平静地问:“您的题出好了吧？明天放在小姐的自习室中，督促她做完。”

“？什么题？”玛丽本想多关心一下道伦，没想到他会整这死出。

“是数学题，小姐。”

“100道，慢慢做。”道伦给自己盖好被子，半阖着眼，声音都小了。

玛丽骂骂咧咧地走了。

普侬关上门之前，她确定玛丽的影子都没了，才问到:“您的伤怎么样？”

“？没事。”原来是在和自己说话……吴洱用湿手巾擦干墨渍，回答道。

他虽然疑惑她为什么要这样问，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做不出疑惑的表情。

太无力了，无力地感觉马上要心脏停跳……鸦片酊就是安眠药吧。

他眯着眼给艾斯记小本本，以后偷偷抹他人物卡，把鸦片酊抹了。

“我在门外听到，您似乎伤得很重，是有人陷害您么？”也不怪艾丽娅这么猜测，她上一个主子因为官位显赫，在家中也遇过刺，道伦这种有钱还没权的只会遇到更多，因为他的警备是不及那些伯爵公爵的。

“……您别开玩笑。”吴洱没忘他的事业线:“这家的主子是小姐，玛丽.迪普莱西小姐，同时，我发生了什么，似乎与您并没有关系，您只要做好您的事就好了。”

困得睁不开眼，他还要记着他的人设，不过这几分刻薄此刻轻飘飘的，对于普侬没有什么力道。

“……是吗。”普侬沉声说，她检查那些纸张，上面都是文字统一的宴会函:“这个需要我给您送出去吗？”

“不用，先放着，您可以走了。”

“是。”普侬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她深深地看了商人一眼，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居然不忌讳她刚刚提到的东西。

那么平静……是因为经常遇到吗？

「2」

欧德.迪普莱西混进了工会。

或者说，是他以前的好友普利托在帮他找佣人的时候，带着他进了工会。

说是工会，不过一个民间的组织，它在外城的一条小街上，和酒馆的功能近乎重叠。

只不过有时候还会充当一下介绍所。

不过他一进来，便发现这里似乎没有那么单纯。

在初搬出贫民窟，和玛丽闹了不愉快之后，他很少再关心她，不是不爱，而是不敢面对，因此才会把自己投进工作中，只要还有力气，就不会放着在宅子里吃干饭。

他在外城能吃得开，带着玛丽讨生活，让她看着不是非常破落，半个月里有两天能吃上黄油，自然有他的人脉，这点吴洱没有猜错。

也多靠了他，那栋大宅子里从来不缺能干的佣人，马夫、厨师，都是靠他，还有他的朋友普利托找来的。

“老兄，你最近到底跟了个什么头子，出手大方了不少，衣服看着也没那么寒颤了，要是有什么财路，带上我一起发发？”普利托是个中年单身汉，没有妻儿拖累，每天混自己的口粮就能含糊应付，他早年在鞋油厂当工人，因为工钱的事和厂主闹掰，被其惦记找不到活计，做的就是介绍人这个中间商的事情，欧德以前经常会找他帮忙拉活。

欧德当然没有穿管家的那一套，他脱下帽子，给普利托一袋烟，没好气地瞟了他两眼:“能有什么事？多亏你的馊主意，玛丽和我差点没在红灯巷活下来，那群娘们一个个看起来要抽筋扒皮的。”他知道在外城该怎么说话，或者说，演技，是一个做骗子……做管家的人的必要品质，这就和女人的美貌，男人的勇气一样名正言顺。

“哎，这事不是我一个人想的，那么它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好久没在外城碰见你们，我也没法问。”普利托笑嘻嘻接过那袋烟，打开瞧了一眼:“你说玛丽有做骗子的天分，我就稍微点了点……继续我的话，之后干什么了？”

他们在拥挤的工会里找了个地方坐下了，要了粗麦酒，这里的工人们大多喝这差不多的东西，他们会吃一些法棍，和腌鱼一起，也算是一餐。

“我们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先生。”欧德只是说:“没有什么财路，他让我跑个腿，给他找些人。”

“谁？”

“你们的报纸不是登过他的事迹？”

“德.H？凯斯.B?，还是那个臭名昭著，用一个小房间闷死十几个女工的公爵夫人？”普利托笑说，那最后一句话触到了欧德的霉头。

“都不是。”公事公办他并不想让他的心情影响。

“哦……那么就是那个很有名的道伦.塞万提斯喽？”普利托从垫腌鱼的报纸里扯出一张，是刊登道伦建设的医院的那篇文章。

“压榨工人，让他们日夜颠倒，七天之内造完一栋楼的残忍富豪？”

一旁几个工人喝酒吹牛皮，他们把麦酒的浑浊酒浆一饮而尽，不屑去擦那些余液，大口吃着腌鱼，和麻木不仁的普通工人比来，他们多了一点野蛮和莽撞的气息。

“他人还不错啊，别瞎说，普利托!”一个工人把酒杯砸到桌上，让那盘法棍都跟着抖了抖:“活是累，可钱，他一分没少!有时候还送点酒来!是吧，约翰!”

“欧德兄弟，你别看普利托这么说他，实际上，相比于其他几个，这个道……道佐，没那么让人恨哩!”做在边上的约翰咬了一口腌鱼猛嚼，他和这工人都去了那场建设，说累的确累，但比起来那些每天不合眼地干活，几个生丁也不够单人用的工人们，他们的待遇真的够好了。

“是道伦。”欧德纠正，那几个工人没听他的，继续喝酒去了。

普利托看着欧德，说:“的确，我没那么讨厌他，但他毕竟和我们是不对付的，不是吗？先不说这些，你找我有什么事？”

“介绍一块的。”佣人什么的他这里的确好找，可是像是财务秘书，账房这类需要一些素质的，他这里可一个拿得出手的都没有。

道伦还没把这些事情换人交代，他总要帮忙办着。

“介绍什么人？我这里有很多缺少工作的。”

……

「3」

朋友。

玛格丽特一直在品味这个字眼。

普律当丝不能算，纳尼娜不能算。

男伴们自然算不上。

她戈蒂埃夫人的朋友一只手都算的过来。

这还得加上那只惨死的小狗。

如今，她获得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玛丽。

她只说她是一个碰巧出来玩的富家小姐，似乎还有些贵族血统，倒是新潮的很。

有没有迪普莱西这个贵族姓氏她并不清楚，毕竟她现在老牌的家族也没有认全。

现在和茶花女做朋友算是新潮吗？

明细巴黎风尚的玛格丽特只不过和自己开个玩笑。

她轻轻咳了咳，抹掉嘴唇的一点点血渍，想起那杯淡雅的香槟。

裹紧披肩，她沿着楼梯回家。

走到过道，迎面撞上了要开门的艾斯.埃文。

他像是刚刚出诊回来，大衣上沾着雨水。

她想到滑稽剧里的医生。

对了，他也算一个朋友。

吴看着玛格丽特心情还不错，便和她打了个招呼，“您记得别着凉啊，药要吃。”

“哦，谢谢您，艾斯先生，我很抱歉没能等您，我今天去了滑稽剧院。”玛格丽特知道没赴约的事一定给艾斯带来了困扰，她心情正好，又是较为随意的品性，没有认真和他道歉:“作为赔礼，我单独请您吃个夜宵？”

“不麻烦了，戈蒂埃夫人。”艾斯先是回绝，他从来不在晚上加餐，除非忍不住。

“您还真是不见怪啊，我之前还奉着公爵的命来监视您呢。”玛格丽特不见外是好事啊，这说明她没那么讨厌他了呗。

只能说，玛格丽特讨厌艾斯的决定性原因就是他的身份。

现在，他清清白白一介良民了，和玛格利特说话就没那么芥蒂了。

大喜贺喜。

“那么我只能一个人吃了……您刚刚去哪里了？”玛格丽特也不在意，她只不过在说到“一个人”时，又想起了阿尔芒。

“去看朋友，您认识的，道伦.塞万提斯先生。”艾斯用钥匙打开门锁，他手里的一只箱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只箱子从来没见他拿过，好像是放乐器的。

“那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您熟悉的东西，我经常把它挂在墙上。”艾斯晃了晃琴箱，他没有隐瞒的想法。

“？是刀？您带刀去看他？”玛格丽特惊了，纳尼娜帮她解下披肩，站在门口，等着她进屋。

“下次再说吧，这关乎我的梦想，您可能会想听听，到时候，我们还能继续今天下午没有完成的对话，总之，先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艾斯笑说。

「4」

吴洱把刀擦亮，重新挂到门厅。

所以说，要把他的商人分身好好打一顿这事，终是没有着落。

他以为他侦察不会过的，根本没点的东西，结果过了。

他们人物卡都有个判定规则，除却打架之外，他们没有点的技能，都需要骰子判定。

说他对于道伦作死这件事情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没有做得很绝，只是看着这次似乎能够有一个打战斗轮的突破口，他才没表露疯的一面。

谁知道最后也没打成呢。

给他三剂鸦片酊应该能让他安稳个24小时了。

只是想让商人长个记性。

艾斯打开了记录本，他要检查检查人物卡现在是个什么内容。

翻到他的卡，除了商人失控前的狂草之外，他忽然发现了新的字迹。

睡了不，睡了不？

我好困啊，要是被你的药打死了，你就成为

第一

张

杀死队友的人物卡了。

可能是困得太过，下面的字都很歪斜。有些被手肘模糊了，勉强看清。

这大概是商人睡前写的？

艾斯喝了口牛奶，猜了猜。

他还真把这东西玩成扣扣聊天群啦。

于是他也拿出笔，写了几个字。

你个呆逼。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差不多要到线上来了，线上来就快多啦。这里就快到医院了，医院后就扯扯外城，差不多开个晚会，就可以换地方辣。

另外补充，想要写一个别的世界的番外，但是不知道该不该写这里hhh，我干脆重新开一个卷好了。8.7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