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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中元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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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盂兰盆节。祭祖是旧俗,俗称“秋尝”。胤禛偕胤祥早上去了寿皇殿,在大行皇太后梓宫前行礼举哀,诸王贝勒贝子公以下、文武官员三品以上亦如当日丧礼之日齐集行礼举哀。祭祀后,按照礼制,皇上还传了礼部遣官祭永陵、福陵、昭陵、暂安奉殿、孝陵、孝东陵、景陵,而后回宫。

从寿皇殿回来,胤祥没和胤禛一起回养心殿,而是先去了造办处。原来昨日对朝鲜国王的印象不差,胤禛最后还准备赏他一些物件,胤祥一件件记下,带着条子到造办处传旨。“赏朝鲜国王毫笔二匣一百六十枝、渊鉴斋墨四匣二十四锭、贡墨四匣十六锭、嵌玻璃石盒绿石蚌丁池砚一方、嵌玻璃黄石盒绿石苍龙砚一方。”传罢,造办处的人向胤祥回禀,各处佛堂都已挂好西瓜灯了,胤祥这才回神想起,中元到了。

按理说,中元时民间是很有意思的,各处寺庙都会办盂兰盆会,到处将广为华饰,人们也会游观行乐,一些道场也会拜上清回,正所谓“绛节飘飘宫国来,中元朝拜上清回。”胤祥这样想着,心生兴趣,但也没打算出去凑热闹,毕竟这日也是传说鬼魂四游的日子,怕人得很,还是在殿里好好陪胤禛坐着,胤禛什么也不怕,在他旁边自然也最安全。

胤祥慢慢悠悠地逛回养心殿,刚踏进打开了的木影壁,就看见胤禛在窗口坐着批折的样子。胤祥站定思考,朝代总在更替,不知道清朝能持续几百年,百年后世人说起清朝,是否能知道自己哥哥的勤勉谨慎,是否会记他最深。会吧。胤祥这样想着,就看到胤禛放下笔便往窗外看,一看到自己,平静无波的表情就舒展开了。胤祥就喜欢一直盯着胤禛看,从那总是没有感情的样子里,因为自己,看出感情来。

胤祥加快走进殿去,对胤禛呼唤道:“哥哥,差我都办好了。”胤禛已是坐着等胤祥了:“好,那王要赏么?”胤祥方才脑中对胤禛的迷恋与敬意又一扫而空了,只剩下一种被莫名吸引的畏惧:“不必,应该做的。”说着,已是走过胤禛,坐在胤禛的书案对面坐好。胤祥端起茶就喝,胤禛果然已经给自己倒好了一杯。胤祥开口先问:“我不在,你都看了什么?”胤禛只认真道:“想了你一会儿,看了一会儿窗,批了年羹尧的折子两个。”胤祥摆了摆手:“我哪有走那么久,让你干了这么多事。”胤禛拿出年羹尧的两个折子:“我说的是实话,你看。”

胤祥并非不信,但还是好奇胤禛又会对年羹尧说什么盛赞的话,便打开复看。第一折,年羹尧自称太保公四川陕西总督,胤祥觉得非要多说几个职位的行为不是很有必要,先带上了一点讽刺的笑意。接着看,折子里说的是延安府,今春鼠多异常,忽于六月初二三日为始,不知何所从来,山雀无数飞集鼠身,啄坏两目,宛转而死,不十日而数百里之鼠尽矣。倒像是什么奇幻故事,陕西的鼠百里尽无,太夸张了些,这倒是很像中元节的故事。果然,胤禛貌似也没有很信,只批道:“此事……大奇。好兆。非你奏朕再不信此事……”那就是说,年羹尧不说,胤禛是不会相信这事的,胤祥知道胤禛对西北那边了如指掌,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只能说明,胤禛只是说自己相信年羹尧的话而已,至于事情本身,他依旧保留自己对真相的另一种态度。事实上,春日以来,西北之地确实多见鼠类窜行,年将军愤怒地在自己府里养了许多山雀,于是他的府邸周围逐渐出现了被啄死之鼠,到了六月,他的府邸连同九贝子等人的府第内外,便不再见鼠类了。至于街上民间还有的,年将军觉得自己没看见就是没有了,给皇帝当祥瑞上报实在无妨。

胤祥的嘴角更高了,他觉得胤禛很喜欢用这种话术糊弄一些假言假语,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要糊弄,但胤禛总有道理。胤祥又兴致勃勃看年羹尧还有什么奇人奇语:“窃查四川庶吉士董新策,留心吏治,及奉旨调来引见,臣回署之日行文往调,董新策已于七月初九日自西安起身。经臣给咨赴吏部引见,八月初四五日谅可到京。”胤禛回到:“知道了。此人前已有谕问你。朕正念他。待他到来。朕自有道理。”并未告诉年羹尧做何用,也并非还没打算。胤祥知道,此人是胤禛安排在年羹尧旁边的,差不多时候到了该换一个人了而已。又见年羹尧提到“陕省现有驿传道、宁夏道两缺”的话后,胤禛回:“此二缺已用人矣。朕自有因……”胤禛如今对年羹尧说话倒是藏了很多,什么缘由都不说,自己断定了,也就不再多回,想来也能让年羹尧那总爱举荐的毛病好不少。胤祥看着点头,很满意胤禛对年羹尧的假意夸赞终于收敛了不少,表面上只抬头认真道:“嗯,公事公办,皇上英明。”胤禛也正喝着茶,知道胤祥满意,也很骄傲:“应该的。”

胤祥仿佛想了点什么,突然在旁边的柜子翻找地查看了一通后,对胤禛提醒道:“对了,上次做绿头牌,好像没给年羹尧做?”胤禛大概也想了一下:“并不记得,王说没有应当没有,他经常不在京,不用也无事。”胤祥倒是不同意:“公平公正才好。”说罢,胤祥唤了太监进来,进来的是胡全忠,胤祥便命他去刻字作传旨:“将高一寸宽五分木牌做二件。上刻总督年羹尧字样。或用紫檀木或用黄杨木做俱可。”说完,胤祥又道:“今日大概就能做好。做好呈来给皇上。”胤禛好奇:“王怎么这么着急?”胤祥正直道:“这是我份内的事,应该的。”胤禛难解,只当是爱自己就好了。其实胤祥不为别的,单纯觉得年羹尧不应该被特殊对待,表面上没有牌子的,只能是自己。

午后,胤禛与胤祥又各看了一个折子。胤禛见江南、安徽布政使董永芠奏藩库交盘已竣备之事,此人三月升迁安徽布政使,四月抵达安徽,折中称前任因公所动库银,皆为民欠,于是竭力催赶后,两月内已是补足。胤禛满意此答复,此事自己心中有数,只要这新上任的官员能老实,地方自然不差,便回:”朕安。知道了。极宜勉力做好官。莫移初心。”胤禛重视人的初心,他虽然消极,但也相信人会有起码的初心,当官一开始的目标当然是做好官,初心能不改,自然能长治。

胤祥所看的则是,掌山西道事、江西道监察御史蔡仕之奏。这位官员大概在地方办事时,遇到了不少人以皇上所派遣官员的名头欺压人的事,于是在折中“伏乞我皇上敕谕各省抚臣,如有借称大人费私派里民及暗加火耗者,立即飞参,并着将奉到上谕大张告示,自城市以及庄村……嗣后虽有奸猾。无从骗诈……”胤祥不能定夺,因为要求把胤禛的旨意贴出去,感觉也太随便。于是看胤禛已经解决完一个,还是将这个递给胤禛:“哥哥,这个要怎么回?”胤禛接过,认真一看,了然情况,便对胤祥道:“我近日凡所差遣大臣官员,皆一一谆谆告诫,不令骚扰地方官民。”胤禛自己说的都有些无辜与无奈,也接着说道:“但恐阳奉阴违,大臣官员即能自持,而随往人,未必尽能奉行。”胤祥跟着无奈点头:“那怎么办?”胤禛提笔:“只能听他的了呗。”只见胤禛已回:“此奏甚是。该部可依此奏速速班行直省等督抚。令谕各府、州、县。”胤祥看着只心想,原来皇帝也要好好听官员们的话。胤禛真是个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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