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辞晚刚进考场，就看到卓亦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她一靠近，男生的长睫便眨了眨，黑沉的眸子盯着她。

“苏辞晚。”

他喊她的名字，似乎带着一丝咬牙切齿。

苏辞晚想到昨天自己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强自镇定地嗯了声。

“好巧，你也在这个考场。”

卓亦简直快气笑了。

他都在她后面坐一天了，昨天还找她借了橡皮，她现在来一句“你也在这个考场？”

所以这家伙是把他当空气一样无视了吗？

苏辞晚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正思考该怎么找补，耳边突地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大寿星，生日快乐！”

刘娜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窗边的卓亦有些惊奇，“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以前每次考试卓亦可都是踩点才进来的，根本不会在考场多待一秒。

听到那句“生日快乐”，苏辞晚心中一惊。今天竟然是卓亦的生日？她暗恋了他三年，竟连他的生日都不知道。

“谢谢。”

卓亦淡声道。

“晚上你回家吗？还是在学校过生日呀？”刘娜热情地问。

“在学校。”

卓亦目光不经意地瞥了眼苏辞晚，想看她会有什么反应，可女孩坐得端端正正，脸都没往这边侧半分。

他心底不禁有些失落。

应该听到了吧，连句生日快乐都不跟他说么？

两人的对话苏辞晚听得一清二楚，从知道今天是卓亦的生日开始她心底便不太平静，思考着要不要送他礼物。可她是住宿生，出不了学校，要不要找个走读生帮忙……

正冥思苦想时，试卷发了下来。她连忙回神，将试卷往后传。

这次传试卷时她鼓起勇气，将脸往后偏了些，轻声道：“生日快乐。”

卓亦捏着试卷的手一顿，懒洋洋地嗯了声。

苏辞晚说完话便将头扭了过去，低头看试卷。卓亦盯着她轻轻晃动的马尾，心情莫名就好了几分。

上午考完，苏辞晚回到教室，看到刘铮和几个男生正聚在一起讨论答案。

她记得刘铮这个月办了走读，便开口问：“刘铮，你中午回去吗？”

“回啊，我妈给我煲了鸡汤呢。”刘铮扭过头，不解地看着她：“怎么啦？”

苏辞晚犹豫几秒，才鼓起勇气，“我想让你……帮我买个东西。我有个朋友快过生日了，我想送他礼物。”

刘铮爽朗一笑，“行啊，你要买什么，告诉我就行，我下午带给你。”

学校正对面有条商业街，里面有各种书店和饰品店，有家叫丫丫的饰品店苏辞晚很喜欢，经常去里面逛。

她知道卓亦喜欢篮球，也见过他身上穿着印有Slam Dunk的T恤，因此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她曾经在饰品店看到的一个SD周边模型。

价格有点小贵，不过正好发了作文比赛的奖金，她能负担得起。

下午的考试一结束，苏辞晚便迫不及待地飞奔回教室。

班上闹哄哄的，许多人在收拾桌椅。苏辞晚没看到刘铮，正有些担心，肩膀忽地被人从后拍了一下。

“喏，课代表。”

刘铮笑着把一个精美的纸袋递给她。

“都按你的要求来的，包得很细致。”

“谢谢，太麻烦你了。”苏辞晚对刘铮很是感激，把钱给他后，又问：“要不我请你喝饮料？”

“害，这点事不至于。”

刘铮看着苏辞晚浅笑的脸，脸上莫名有些燥热，他不怎么自在地挠了挠脖子，“下次还要帮忙就说，不用跟我客气。”

“嗯嗯。”

拿到了礼物，接下来头疼的事便成了该怎么送出去。

不想被周莎发现，她偷偷把礼物带到了图书馆，还没想好放哪里，忽然在书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苏辞晚心底一喜，正要上前，有个身影比她更快地小跑了过去。

刘娜怀里抱着一个扎了蝴蝶结缎带的精美礼盒，笑着走向高挑的男生：“卓亦，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啊？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苏辞晚攥紧手里的书，默默退到角落。

脚步声响起时，卓亦还以为是苏辞晚来了。他心底存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然而抬起眼，却是刘娜的脸。

他眸中的失望一闪而逝，勉强笑笑，“教室吵，这儿清净。”

“我就知道，你一有空就喜欢窝在图书馆。”刘娜今天特地打扮过，洗完澡换了小裙子，头发上也别了新的发卡。

她递出手里的礼盒，笑颜如花：“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卓亦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接过礼盒。

“谢谢。”

打开后，看到里面是一双限量版的球鞋，卓亦表情微变。

他盖上盖子，把礼盒还给刘娜。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不好意思。”

刘娜顿时急了，“这不贵呀，才一千多而已。我让我表姐在香港帮我带的。我看你经常穿这个牌子的球鞋，应该很喜欢吧？”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能收。”

卓亦清俊的眉微皱，态度坚决。

刘娜从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神色，她咬了咬下唇，满脸失落地接回礼盒。

“好吧……”

她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礼物，以为卓亦会喜欢。没想到他连收都不收，被拒绝的挫败和沮丧让她心头一阵酸楚，再也无法面对卓亦，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匆匆走了。

苏辞晚站在书架后，听到女孩说出那双鞋的价格时便不自觉攥紧了手掌。

跟那个包装精致的缎面礼盒相比，自己手里这个小纸袋显得如此平平无奇，根本拿不出手。

她忽然失去了给卓亦送礼物的勇气。

苏辞晚转身想走，可方才她无意中靠在书架上，转身时肩膀不小心带出了一本书，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角落格外清晰。

苏辞晚脸色一窘，急忙低头去捡那本书，手刚摸到书脊，眼前便多了道修长的身影。

“你也在这儿？”

卓亦的语气有些惊喜。

苏辞晚点点头，把书放回书架上排列整齐，右手不自然地往后蜷着，试图用身体挡住手里的纸袋。

“手上藏什么呢？”卓亦身高腿长，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的东西。

苏辞晚没办法，只得僵着脖子：“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可能不太合适，要不——”

“我看看。”

卓亦笑着伸出手。

苏辞晚眼一闭，把手里的纸袋递了出去。

卓亦低头，修长的手指拨开纸袋，看到里面的红发小人，神情微微一惊。

这是他最喜欢的动漫人物。

他把那个装在透明亚克力盒子里的手办拿出来，满脸惊喜，“你怎么想到的？”

苏辞晚睁眼说瞎话，“刘铮告诉我的，他说你们都喜欢看灌篮高手。这也是他推荐我买的。那晚的事……真的很谢谢你。”

苏辞晚惊讶地发现，她越紧张的时候反而话越多。甚至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必须要有一个光明正大的送礼物的理由，以便掩盖她见不得光的私心，和无法宣之于口的暗恋。

卓亦收到礼物原本很惊喜，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可听到苏辞晚那句“谢谢”，他莫名又感到了一丝烦躁。

他不想要她只是出于感激而送他礼物，他并不是挟恩图报的人。

可他究竟想要什么，他似乎自己都分辨不清。

见卓亦忽然变得沉默，苏辞晚不禁有些紧张。她试探地抬眼看他：“这个模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礼物很好。”

卓亦攥紧手里的纸袋，正要说什么，却听苏辞晚轻“啊”了一声。

“糟糕，晚修打铃了！”

不等卓亦开口，她便匆忙道，“我先走了，还要帮陈老师统分，拜拜！”

出了图书馆，苏辞晚一路小跑，夏夜的晚风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拂过脸颊，在这令人沉醉的香气中，她想起卓亦修长的手指托着那个小人的场景，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某个瞬间，她几乎有种冲动，想把这三年来的心事都告诉他。可奔涌的情感还没到嘴边，她的理智便及时叫了暂停。

能够认识他，跟他成为朋友，已经是她生命中最幸运的事了。她不该贪心不足，去索求更奢侈的东西。

那高悬的月亮，本就不属于她。

在杂糅着酸涩和悲伤情绪的那个夏夜，苏辞晚的高一生活画上了休止符。

即将升高二的暑假，苏辞晚被奶奶带着去了南方，探望她许久没有见过面的父母。

广市的气候炎热，又靠海，偏潮湿。苏辞晚开头几天住得不太习惯，身上起了红色的疹子，父母见怪不怪，说过几天就会好。奶奶看得心疼，带着苏辞晚去了药店，买了皮肤药涂了一个多星期才好。

苏辞晚跟父母本就生疏，来了广市也跟他们没什么话可说。开头几天的新鲜劲过去后，便盼着能早点回桐城。

这天，父亲带她和弟弟去逛了电脑城。她存了些钱，一直想买个MP3，从出门起就很是期待。

父亲在厂里升了职，月薪翻了一倍多，意气风发地说自己要买台电脑，让厂里其他人都狠狠羡慕一番。

苏辞晚趁他跟售货员询问型号的时候，偷偷走到了一旁卖MP3的专柜。

她想找卓亦那个MP3的同款，却并没有找到，只看到了同品牌的银色款。

“你好，请问这个MP3还有黑色的吗？”

她询问柜员。

“那款黑色的停产了。现在谁还听MP3，落后了。现在都用MP4，还能看电影。”

苏辞晚失望地哦了一声。

“那……我就要这个银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