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沉、残月半挂，他才得以回家，站在楼下，抬头仰望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满身的伤痛，对未来的迷茫才可得到放松。

本应是黝黑空洞的窗，此刻却是亮着的，透着温情，唐小虎的眼眶不由地红通一片，然而不对，唐小龙被抓走了，不可能是他。

唐小虎忍着身上的疼，从路边摸了块砖头，静悄悄地上楼，来到门口细细观察，门锁是好的，就是这门怎么感觉像是掉了又重新按的？

唐小虎还是不大放心，把耳朵贴上大门，屋里没什么声音，只有锅噗噗的声响，现在的小偷都流行吃完再走吗？

唐小虎想着，手不由得松了一下，砖头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四分五裂的砖石伴着巨响砸在他小腿上，唐小虎发射性地去躲，不料门开了，他本想靠着门，此时却被人搂进怀里。

那人的怀抱很软，还带着香气，唐小虎心里想着个子不高、也不壮，就这？我一拳就能把他打昏。

“小虎！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小偷呢。”那人带着庆幸又带着惊喜的话，把唐小虎打了个外焦里嫩，居然是嫂子，那个…哥，我不是故意。

道歉归道歉，唐小虎还是不争气地脸红了，鼻尖的馨香，那比棉花还要柔软的肌肤，一层层的加持，都让那脸红得滴血。

“你怎么了，小虎。”唐小虎从撞到我的怀里，到现在一直都低着头，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小虎？”我一边喊他，一边去摸他的脸，想搬起他的头。

“我…我、我没事。”那手热得惊人，碰到他的脸时就像火烧一样，惊得他赶紧抬头，急切想要避开她的手。

低头后的猛然抬头，让他的眼前晕眩一片，手不自觉地想往前抓，可前面是她，他不敢…身体向下坠的时候，她的手牢牢托住了他。

“你没事吧？”衣服的污损，斑驳的血迹，层层包裹的纱布，脸上的伤痕，都在向我展示着它的主人遭受了怎样的毒打。

“纱布怎么开了？快点进来，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看着他手上纱布被血迹洇染，我拉着唐小虎在沙发上坐下。“你别乱动，我去拿东西，马上就来。”

“我…”拒绝还没来得及说，那人早就开始风风火火地到处翻找了，唐小虎就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小心捧起他的手，纱布被缓慢揭开，手背和指关节处新伤旧痕彼此交错，手里吸满酒精的棉球不忍下坠。“会有点痛，我尽量轻一点，你别乱动。”

“嗯。”她的眼睛牢牢盯着他的手，而他同样注视着她，看她微蹙的眉，看她颤动的眼，看她嘟起嘴唇朝手背上吹气。

“痛吗？”处理好唐小虎手上的上，我才看他一眼，这些都是我父亲给他的，不可避免地我也为此感到惭愧。

“不，一点都不疼。”唐小虎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眼，慌忙站起来否认，信誓旦旦地拍着自己的胸膛和胳膊。“真的，我哥都说我皮实，这种小伤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我相信你，快坐下吧。”

唐小虎重新坐下，两人面对着面寂静无言，唐小虎用余光观察着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小虎，”我的手搭上他的膝盖，四目相对之时，我向他抛出问题。“你实话告诉我，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

“我…”唐小虎的眼神慌乱起来。

“小虎，我相信你，你是不会骗我的，从你失踪到现在，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说着一样的话，但我可以相信你对不对。小虎，告诉我，是谁抓走了你。”

我逐渐收紧放在他膝上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放松。“我很担心你，小虎。”

“我…我…”听到她说她相信他，担心他，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自己不想让她失望。可是，之前哥哥再三叮嘱，徐雷的事不能和任何人提起。

“小虎，你听哥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去那里，我们只是从那里经过，知道吗？徐雷的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徐雷。

不管是谁问你，你就说不知道，懂吗？小虎，徐江那样的人我们惹不起，高启强他有警察做靠山，安局我们也得罪不起。

小虎，把这所有的事都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是…是徐江…”唐小虎的声音哽咽，一滴泪就那样落了下来。

“小虎，别哭…”我起身把唐小虎的脑袋搂在怀里，潘多拉魔盒已经松动，只要再来一点，就能彻底打开。“小虎，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杀了徐雷。”

唐小虎的身体一僵，周遭的声音都消失了，时间也停止了流逝，只有心脏在空寂的胸膛四处乱撞。

“小虎，小龙被抓走了，他们说他抢劫、杀人，不知道要判几年，我一直没敢去见他。”我抚上唐小虎满是灰尘的头，如同抚摸一只小兽，“之前他说让我等他，等他…可是小虎，我等到了什么？小虎，我害怕…我已经失去小龙了，不能再失去你了。”

“这一次徐江用你的命让小龙去杀人，那下一次呢，下一次他会用谁的命威胁你？”

唐小虎的身体猛的一颤，被纱布包扎好的手抓上了我的胳膊，“不会的、不会的…”

开启了，我快速隐去嘴角的笑意，蹲下身子捧起他的脸，看着他微红的双眼。“小虎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为什么要去害徐雷。”

唐小虎的眼睛瞪得极大，红血丝布满，手背开裂再次让纱布染上血污，他一声不吭，额头渗出冷汗。

眼前女人的眼里都是担忧，急切的泪水盈满眼眶，此刻的她已不是她，她变得虚幻，成了一个词、一个表象。那是旧时光的母亲，那是即使哥哥做得再好也给不了的归属。

“我们没有杀他，我们是接了老板的活，但我们真的没有杀他，那天…”

“那天发生了什么？说出来小虎。”

“那天哥带着我还有…他一起去找徐雷，哥原本打算我们一起上教训徐雷一顿，但是他说他跟徐雷谈谈，哥就让他去了，不一会他就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哥问他，他也不说话，哥让我看着他，自己去看看，可是没一会哥也回来了，两人都是一样的不说话。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哥他也不说，后来还是通过新闻，我才知道徐雷死了。”

“那个人是谁？是谁！”唐小虎的话使我如坠深渊，两万、两万，就为了那两万，徐雷的命没了，所有的不甘和怨恨随着血气翻腾，但我依旧记得我今天的目的。

重新换上虚假的面具，装作哀伤。“小虎，你不信我？”

“是…是…高启强…”唐小虎没有挣扎，他是真的不想让她对自己失望，反正什么都说了，也不在乎这最后三个字。

我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高启强，哈…高启强，居然是他，我怀疑过多少人，都没有对他有过猜忌，可是居然真是他。

我推开唐小虎搀扶的手，看着他无措的眼睛，夺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问大家一个问题：提起唐小虎，你们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词是什么？

耐打，“打了两天没打死”；冒着傻气、忠诚、听话、乖乖虎、聪明而且没野心有能力，上了商学院就完美蜕变成老板眼中的最佳员工；真诚、情商高，像是高家的水豚？不笑的时候冷酷凶狠，笑的时候又格外的铁憨憨，一股皱皱巴巴、啃啃洼洼的帅气？

我的脑海中是：依赖。因为依赖，小虎会去模仿他依赖的人，把那个人作为自己的模仿的目标。

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模仿。

00年的小虎模仿唐小龙，一样的欺行霸市，一样的肆意妄为，也是一样的贪生怕死，面对有靠山的高启强都是娇小无助。

06年的小虎模仿高启强，聪明、狠辣、做事果断老练，但对家人、亲近的人又十分温柔体贴。是不是和高启强很像！

21年的小虎，说实话谁都不像，唐小龙？不，他没有唐小龙那么嚣张，没有像唐小龙那样怕死，（唐小龙怕死这个后面再说）所以他的结局是为了拯救而死，而不是站在审判庭上。

像高启强？不，21年的高启强如同魔鬼，视人命如草芥，可唐小虎做不来，他会为光头勇的死哭泣，会为高启强的那句“他家里人跟你有什么关系，烧死算他们倒霉。”感到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