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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白大伴在一边暗自可怜贵妃又觉她可笑时，陈豹心底嘲讽已经拉满。

他的余光冷冷略过仿佛被所有人遗忘的大车，耳畔是陶家兄妹互为说客阻止良帝让段氏入慎刑司的言语。

贵妃与大将军中了陛下的套还不自知，案件的关键人证是段氏么，分明是就在你们眼前的这辆大车。

仔细分析良帝先前问话，实际根本无一句实打实让李大车说出自己是被谁主谋为谁做事以及详细谋害洛棠的步骤与计划。

天子质问，一句接一句，满满的都是陷阱，刻意营造让陶氏兄妹觉得自己需要自证的氛围。

被人卖了还数钱，给牵住鼻子指哪儿往哪儿叫唤。

这就是此刻陈豹眼中的贵妃与大将军。

而与陈大统领一样看出这层端倪的不少洛棠一份。

也正因瞧着良帝言语氛围中的套子，他才会插科打诨，一副人云亦云的心软无主模样顺着贵妃的话祭出自己两句帮腔。

至于这两句卡的正是时候的帮腔会引起怎样涟漪，你说洛棠心里清不清楚呢~

举头三尺有神明，天在看，人在做。

外间的风雨仍旧如雾迷蒙，太子仪仗停在养心殿前时，最先映入眼帘便是靠墙角对着自己方向行礼的两拨人马。

略一看还不等判断就有身边人报备：

‘回太子爷，是贵妃与洛主的轿子，看来二位贵人在内伴驾。’

‘他们....’

心底存着迫切，太子尹澈在片刻犹豫后还是选择往内走。

算算时辰，这回子府中应该也处理差不多了。

同此天光之下，就在太子往内殿去的功夫，东宫府宅里，垂柳茂盛的湖水被一直不停下的细雨画出道道不平圈痕。山石堆砌的岸上静静躺着一个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全身湿透的人。

不，严格来说，应该是死人。

苍白的脸，伸张的五指，一袭华服。

‘已经死透了。’

小内官观察过后向一旁站着的高悦禀报。

‘拾掇拾掇去定棺木吧，你往宫中宗人府去报信说咱们府里落水没了一个侍妾。’

小内官应声和几个一起听命的开始忙碌。

高悦甩了甩袖子看着抬架子的将尸首搬离，然后举头看了眼头顶目睹一切的茂盛古柳，心底不由想起老人说的柳能附魂的说道。

不过，虽然想到了鬼神说，却还是股不将什么放在眼底冷笑显出来。

即便做鬼又能如何，太子乃未来储君，权势就算地府见了也得让一让，谦一谦，何况你个生时就为人枕边玩意儿的贱命。

在岸边所有人去无踪后，原本垂着滴答雨水的柳枝忽然摇晃起来，也不知哪来的风，吹不皱水面，卷不起地尘，只是让这些柳枝胡乱舞动如同真的有什么鬼魅操控般。

养心殿中，水兴入内禀报太子求见。

良帝无言算是默许，白大伴对着水兴点头，然后不多时打帘功夫太子爷进的内殿。

彼时良帝与洛棠在书案后，白大伴搬了圆凳使得洛棠不再一味杵着。

原本给贵妃的椅子仍旧空空，陶氏兄妹站在一处。倒不是贵妃想要自己的罚站换良帝心疼，而是这个对面方向更方便说话。

杜燕与阿招各自在进门后的两角立着，一来是视角方便听自己主子召唤，二来也是因为宫规最为重视的位份等级。

场景中能作为他俩参照物的是同为奴才的白大伴，人家乃天子近人，宫中大总管，两个小女子虽在各自主子宫里是一把手的大拿，可出来后到公家地方就得循规蹈矩立的位置不能越过白大伴，除非良帝或她们自己主子有要求。

太子入内后的目光是从上而下然后扩散开的。

也就是先看到书案后的人，再瞧见地上跪着的，然后是周围立住的。

预警信号在心底闪烁，尹澈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来的太急匆竟然忽略了要先打听清楚内殿状况。

可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何事？’

良帝声音冷冷的从书案后传来。

太子尹澈举目，映入眼帘的是父皇尹鹤正襟危坐于书案后不恶而严的凛然模样。

洛棠与良帝挨的紧，即便尹澈当下晓得自己不该看他，可迫于同时在上的位置与距离，眼眸还是不受控的偏了偏。

但这一偏的时差虽瞬，良帝仍旧敏锐捕捉，随之的眼皮轻颤变的微眯。

心底突突两下，尹澈也将此瞧清楚，不由悔的更多一层。

暗暗止住胸口的颤，向前施礼答话：

‘不知父皇这里正忙，儿臣是来告罪的。扰了父皇与贵妃和大将军叙话，儿臣可以到外间候一候......’

‘告的什么罪，不便他们听么？’

良帝打断了追问。

目光下意识向周围看看，太子最终还是硬了头皮答话：

‘儿臣刚刚得知府中侍从仗着太子府的势在外纵容亲戚买官受贿，一怒之下将其骂了通，然后儿臣便往户部停了那人官档，也命刑部去拿问。办完这些才敢往父皇处报备。’

微微歪了下头，良帝半边眼皮挑动轻微。

卖官受贿，太子府侍从......

太子府邸不小，侍从奴仆众多，能够做到仗势欺人或许不难，可借势把手伸进户部任免的绝非寻常侍从可成。

那则与洛棠容貌相似的侍娈一说浮上良帝脑海，眼睛不由得从下首转而移到身畔。

当着众人，颇有些不管分寸地将指尖勾了勾眼前精致圆润的下巴。

洛棠面露诧异瞬间，良帝已经回身坐正恢复正襟。

余光晃过地上跪如匍匐状的李大车，眼眸兀自明暗辗转，然后一抹玩味泛起在男人唇角。

‘家有宝，孝子贤孙。国有宝，钟将良臣。爱卿，依你看太子行事如何？’

在场的能被称□□卿除了陶工没有别人。

‘回陛下，臣以为殿下忠君体国，行事磊落，当为满朝之表彰，为臣等之楷模。’

毕竟良帝问话前已经给定了性，陶工除了歌功颂德还能说什么。

良帝掀了半截茶盖，面上并未见太多神色，似乎对大将军的回答并未满意。

‘贵妃看呢？’

听见点名到了自己，陶贵妃忙接话：

‘臣妾与哥哥想的一处，陛下的孩子孝敬恭顺，自然是好。’

些微笑意动了动，良帝将完全敞开的茶挪近自己，但仍旧没喝，而是侧目看向洛棠：

‘洛洛，你说呢？’

纤长的脖颈明显后倾了下，骨骼纹路如精雕般好看。

手掌在良帝瞩目下摸了摸自己微隆小腹，洛棠声量是既没大将军的气若洪钟，也不似贵妃讨好撒娇，而是像个遇到难题的孩子般带了些不确定：

‘贵妃说了陛下的孩子都好......’

顺着他语音，良帝随其动作看过白皙巴掌抚弄的肚皮，品味中能感觉到洛棠说的陛下的孩子并非太子。

‘大将军说太子好......’

两句好被洛棠着重点出来，听在人耳竟然恍惚间给人种陶家兄妹所夸并非一人的错觉。

‘我听陛下的，你说好就好，不说好就灯天子教好，行么！’

终于，正经笑意让良帝整张脸线条缓和起来。

所有给了答案或没给答案的人，在此刻才意识到天恩决断才是天子心底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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