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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圣寺东，三面环翠的颂先阁中，良帝一袭紫袍立身二层栏边，迎风远眺可见寺院香烟缭绕。

‘江蔡二位助益不少，洛大人手中证据链条清晰，基本可以结案了。暂未动作，就是给臣时间报备陛下，待得了旨意授意再做下一步。’

陈豹在后肃色说话，眼睛始终落在良帝侧颜上观察。

指尖探出袖口落于围栏，缓缓攥了攥后，男人略低沉声音才道：

‘陶工的罪都有什么？’

‘回陛下，卖官鬻爵贪赃枉法，泄露机要瞒报军报。’

攥在围栏的手上青筋突了突又隐下去。

‘但是此还不够。’

陈豹眼光闪烁片刻，立时会意施礼：

‘臣明白，臣会转告洛大人，让他再搜集些能上称的。’

似乎有口气自良帝口中吁出来，围栏上的手也离开。

陈豹此刻提步，声量忽然放的更低：

‘还有一事，事关内帷，臣不知...’

‘讲！’

良帝提眉模样，明显的脾气不好。

双膀紧了紧，陈豹道：

‘坊间都在传，太子爷近身得宠的一个小侍君，其模样......与洛主有七八成相似。’

言尽于此，陈豹观望了良帝面色打住，把后面人们还在传的得不到便寄情的话没在喉底。

‘像洛洛......’

原本摸过围栏的手缓缓隐入袖中，良帝眼上仿佛蒙雾。

陈豹随主多年，自是对上了解不浅。察言观色加心灵感应，他能想到良帝此刻所想的应该锦侍君之事。而接下来天子问话更印证了此想法。

‘可查过洛洛未入宫前事？’

‘回陛下，属下早便详查，然后自打有了此闲话入耳也又加了人手再次核对。可以确认，洛主此前与太子从无瓜葛，若真要说什么......’

被陈豹的欲言又止引出不满，良帝一记犀利目光投来，立时陈大统领不敢再做犹豫：

‘洛家家教好，三个儿子皆为坤身，是不常出头露面的。但偶有节庆或亲戚聚会总要见见，故而家中孩子个个好模样也是外头不少人知。’

‘臣所查，太子头回见面洛主，公开了能理出头绪大约是大前年末，荣归侯在东关大道上办的那次灯盏，彼时很多勋贵朝臣家眷都去了，陛下那会儿不也微服观灯。’

‘哦，他们那时见面了？’

‘臣只能查到大抵交叉的时间在那次灯会，至于具体细节就未可知。’

几缕金色光落在良帝脸上，为男人的俊美镀上层不真实的光晕。

‘当初的神弓□□于灯会作乱，掳掠贵族子弟，大肆烧杀，闹事可不小。也是那夜乱事后，朕才下手灭了那般惹祸的毛贼。’

良帝的话勾起陈豹思绪，附和道：

‘那夜突发蒙乱，陛下应对如常。好久未动的身手也着实令臣倾佩。提马纵刀，取乱贼首级如砍瓜切菜。对了，您还救过一个小孩，臣记得放他到平安处时，那孩子满面烟尘黢黑，倒是两排白牙亮堂，远远了对着咱们马屁股叫着说谢谢伯伯，救命大恩来日必报。’

良帝面色无波，并不为自己曾经作为的荣光有感。一颗心都记挂在时下留言上。

经事如他，自然晓得天下没有那许多巧合。

若说太子当初宠爱那小侍君时并无私心，可如今坊间传闻起来，知子莫若父，说他尹澈半分风声都没听到，只是关门做自己的乐，良帝尹鹤是万万不信的。

知之仍无摒弃举动，足可见宠爱深重。

儿子对着长相酷似老子爱妃的人行欢，且还行的心知肚明。

那小子究竟在想什么还难猜么......

沉迷美色便是轻看了他，根本的就是......得不来最好的，便将就了退而次找个替代罢了。

心上莫名揪了下，良帝寒着脸微扬下巴：

‘洛洛入宫后与太子交集多么？可有...过从？’

眼神明显怔了怔，陈豹略做思考状后道：

‘大抵都是些明路，例如接待来使宴会那样的陛下也在的场合。至于私下......’

‘臣所知就前几日御园里，太子带着那小侍君乔装了入宫赏景，恰好在与洛主遇上。倒也没说两句就散了，哦对，后来贵妃满院子伐柳就是那回子后的事。’

被陈豹的话勾的良帝下意识摸了摸手腕柳环，开口道：

‘不只那一次，还有一次。’

陈豹闻言忙拱手：

‘臣失察。’

摇摇头，良帝道：

‘怨不得你，朕......信得过洛洛。’

此言出声时，映于良帝脑海的是当初洛棠主动与自己道出的御园见到太子的事。

虽是两人私下里浓情蜜意时说话，可良帝说出太子举荐洛延年做科举监督时，洛棠立刻就回自己在御园见过也听说了的话，那副心无顾忌的坦诚如今想来，仍叫人暖意融融。

都说天家无私，可落到实处在良帝周遭私心还少么。

与此相较，洛棠的坦然自是弥足珍贵。

但联合如今再去反观，倒是太子行径显露不轨，尤其想到洛棠说的御园遇到，那哪里是遇到，分明就是太子主动去贴。

推举了官职后就巴巴儿的上赶了往洛棠身边报信讨好，这串举动是何居心！

锦侍君倒贴太子，太子又来贴洛棠。

良帝眉头拧住的样子让陈豹隐隐察觉杀气，噤声当下不敢一言。

长袖挥了挥，站在阁楼转角的白大伴忙碎布上前。

‘去将隆裕王手书的游记从阁中取来，洛洛爱看这种书，朕带去长定殿。’

躬身遵旨，白大伴忙不迭往内阁入去。

日薄西山，天光落霞，良帝轿撵一行在金色余晖中启程，独留身后存放供奉皇族先祖墨宝的辉煌阁楼安静矗立。

月挂梢头，鸣虫鼓噪。

长定殿中垂幕落下，阿招往内送冰时，瞅见洛棠正倚在鹊羽屏风前的牙床上的厚垫里看书，而则在落地镜前由白大伴侍候了换宽松长袍。

待宫人散去，内殿就剩双影，良帝才落座而来。

‘好看么？’

‘嗯，好看。’

鼻息在洛棠发丝间嗅了嗅，忽地几许狰狞在男人眉心显露，手臂横梗过洛棠颈后，带着些莫名抢夺情绪毫无征兆的插入人与书本间。

‘洛洛，你是谁的人？’

‘啊...’

‘答话，你是谁？’

错愕满面，乍然的状况令洛棠无措，下意识回答：

‘我是洛棠，是你的洛洛啊，二郎，你怎么了？’

唇下的窝窝里传来刺痛，是良帝牙齿的突袭。

‘疼。’

‘朕也疼了。’

‘你哪儿疼，牙疼啊...那也不能咬人呐。’

手里书本给丢在一边，那些云台山水，日照神祠的美景描述被移出脑壳。

洛棠当下满眼，连至整个脑海都是尹鹤要咬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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