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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招将良帝被贵妃派去的人叫走的消息禀报时,洛棠正在镜前换好衣裳。
‘细腰宫里露桃新,天子身畔总免不得迎来送往。你这会儿腰肢还没凸出来,那些送自己或送亲眷的心思便如潮涌,待真的鼓了肚,且不知还有多少狂蜂浪蝶呢。’
洛桑手掌在弟弟腰上摸了摸,不由得叹口气。
随着往镜中看自己,洛棠唇角勾动,下意识带了笑意往哥哥肩膀塞了脑袋磨蹭。
‘是啊,只有我亲哥才知道弟弟难处,哪像外头的人,一个个恨不能看笑话,还要嚼鼓说我用哥哥邀宠呢。’
洛桑被说的囧了下,抬手就要拍打,可到了洛棠耳朵边儿又心软的转而变成点耳垂的力道。
‘咱家姓洛不姓陶,爹娘没有卖子求荣的传统,你哥更没跟兄弟抢男人的喜好。守着你自己的老龙人好好过你的日子吧,我不羡慕~’
咯咯笑声从洛桑肩上传来,洛棠被哥哥的话说的更是兄弟俩难分难舍。
‘还是我家人好。’
‘那可不!’
庭院中修竹聚集的林景被月光映照的身影蔼蔼,夏夜的荫凉储存其中令长定殿的风似乎都比别处更凉爽起来。
与此地的清凉不同,昭纯殿中灯火通明使得院落里热气上涨。
良帝阴着脸在廊下看陶贵妃:
‘去的人说贵妃不适,朕来了,贵妃却说是传错话,你殿中奴才是缺脑子还是嘴长歪!’
从前如这般假传讯息因良帝来的事没少做,哪回良帝不都装不知道配合陶贵妃。是以此刻见到天子怒气,贵妃反而一脸懵。
那模样就是在说,往日不都如此,假借名义夺宠罢了,从来陛下都不会拒绝,为何今儿就翻脸了呢。
而思前想后,陶贵妃认知的是必然是宣涛殿中人够了天子的魂儿,狐媚之术用的厉害,才会叫良帝跟自己变脸,并且表现出恼怒。
自己永远没有问题,所有麻烦别人的。包括自己的麻烦也都是被牵连被陷害。
正是贵妃这样固执己见,既给了她无与伦比的自信,也同样令她始终看不到,天子对她一贯作妖的行径的配合并非包容,而仅仅是视而不见假意糊弄罢了。
而今夜,经历过被洛棠把自己硬塞给风伴君,风伴君又引荐给柳侍君,这两个人都拿天子做人情。还有柳侍君那满背花开的令酒水难以下咽的舞蹈。
良帝的耐心是真真耗尽,再到昭纯殿里贵妃被人一眼识穿的装模作样,真龙怒气再难压制,不发都不行了。
朕可以假装不知道你的心思,而并非容你当个真不晓得事情原委的蠢人愚弄。
‘来人,哪个去传的话,这也能传错,立刻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贵妃厉声呵斥,杜燕在侧垂首听命。
良帝冷眼看着她主仆做戏,心中只觉陶贵妃更是将自己当猴儿耍弄,气愤益发难平。
‘只处罚一个传声奴才,够么!’
男人冷冰问话惊的贵妃有些无措,她从不知道天子之威朝向自己时会是什么样子。但今日领教下来,终于明白天威难抗,望而生畏是什么感受了。
‘陛下觉得该如何罚?’
陶贵妃征求时眼底怯意满满,可良帝肃穆在前,根本不见半分往日怜惜。
男人真的说翻脸就翻脸。
‘不是说你侄女儿病了,先一个那些侍候她的奴才就不成。再来便是侍候贵妃的,若都学着懈怠令你一宫主位真病了,那朕还当什么天子,干脆入行学医天天往昭纯殿跑得了!还有这等传声传话传递东西的,今儿传错话,明儿误了事,后儿递错东西,昭纯殿不成招蠢殿,招了一群蠢货奴才的殿,传出去贵妃与朕的颜面往哪儿放!该罚该打必须有个章程,这样,明儿令柏青奉旨过来,把这里奴才挨个清点,重新测试,将蠢笨的都挑出来换新人!’
听见居然要给自己宫里大换血,贵妃眼睛瞪溜圆。可瞧了良帝盛怒之气,那些原想辩驳的话不由又吞回肚里。
‘给贵妃侄女看诊的太医何在?’
良帝问话方出,躲在远处的医官忙向前下跪。
深呼吸下,良帝道:
‘你看的乃贵妃亲侄女,陶大将军府嫡出大姑娘,皇亲国戚,重臣之后。怎么看,多久好,你自己上心。否则别等朕被贵妃叫来充太医,哼,再有一次,便是尔等尸位素餐,太医署就得真来几个进棺材的了!’
此刻莫说跪地上连连磕头的太医,就连贵妃也是惊魂模样云里雾里没了应对。
乌云掩去半分月明。
良帝銮驾在这份一半明亮一般暗昧的光影分割中起轿离去。
双喜顶着一头汗跑回来报讯,阿招闻言忙往内殿通知。
不一时,就见洛棠水袖宽袍穿着家常打扮走出殿门。
待良帝轿撵从宫道转角出来,远远就能看见长定殿门口撑了宫灯的人儿。
‘停!’
未曾到地,良帝已经先跨步出去。
四下奴才们纷纷下跪,只洛棠拎着琉璃灯挂了笑容迎着来人也往前走。
‘怎么自己拎灯笼,奴才们呢!’
‘着急看清你吗,不用他们,我要自己看!’
良帝伸手接过洛棠手里琉璃盏同时,顺带将人也带进身畔。
‘等了多久,洛洛就料定朕一定回来么?’
‘没多会儿,我有跑腿的,一路陛下进宣涛殿又挪昭纯殿的,我都知道,然后就在这儿等了。’
没想到洛棠能如此堂而皇之说出这等论真可当窥探君私的话,想到被整夜里形形色色的虚伪,良帝反而觉得洛棠这样的真实叫他心里透亮舒坦。
‘窥探天子可是大罪,小东西!’
‘我管六宫事吗,陛下夜里在六宫行走,难道不该归我管嘛!’
两人边走边说,良帝给洛棠的争辩引的笑出声来。
白大伴在后跟着瞧着,眼底笑意也是不断。
水兴凑了感叹:
‘洛主儿真有办法,陛下的气都消了。’
‘这就叫做大家做事寻常,小家做事慌张。’
听着干爹在旁总结,水兴下意识问:
‘您老是说洛主大家,那......谁小家子啊?’
‘敢给你干爹挖坑儿,小兔崽子!’
脑门被暴击捶了下,水兴反而咧嘴乐的跟傻了似的。
而打人的白大伴也并不见动真气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