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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铺满的泰山石下小池中，微风浮动的粼波让天云倒影显出皱褶。

良帝立身长定内殿中时，洛棠身后洛家人已经排列整齐的跪地呼唤万岁。

没个动静的伸手，勾着洛棠自个儿过来与之拉住。平身口谕发出同时，两个衣袖贴住的身影已经上了堂中高座的脚踏。

‘朕知道你家来人，特地带了礼来，打个招呼就走，不打扰你们团聚。’

洛延年闻言神色肃然一紧，双手拱住才要发声就听上头小儿子早他一步乐呵了与良帝答话：

‘什么礼呀，贵重么？’

‘我的小贵人，给你家送的能不重么，不信你验货瞧瞧！’

‘好呀！’

白大伴从旁不用听话听音的招呼人搬抬，笑嘻嘻的做良帝嘴替为洛家人介绍。

‘两厢杭缎都是最上等湖丝，外头想买都买不到，一年里仅产几十匹，专供皇家的。这料子颜色分了宝石绿与月边青，给二公子做衣裳极好。’

‘此五壶珍珠皆为合浦珠子，颗颗都是筛过的拇指珠，色泽饱满粒粒圆润，号称神女泪滴般晶莹，夫人家去做首饰或磨粉敷面，再者用药润肤，都可堪用。’

依照排序，白大伴很有仪式感的将一家之主的洛延年放在压轴，既是遵循礼制规矩，也表达了对其尊重，当然更多的是让洛棠看到自己卖给他的这份人情。

精致宝匣中白玉雕花，一对以优雅弧度相护贴合住的高矮两个玉瓶示于人前。

‘此为事事如意子母瓶，南阳国进献的宝贝，陛下谕旨特地赐予大人您。一则夸您教子有方，二则慰及亲情，大人您尽管放心，洛主离了小家入大家，有陛下宠爱不会少了亲眷之情的。’

到底是宫中老人，皇帝左近，说话办事周到全面。

良帝瞧着洛棠一双水浸的眸子柔柔带着感激柔柔看自己，心底妥帖无比，两个手也拉的更紧些。

下头洛延年也是几乎涕零状，引着家人下跪叩恩。

高挂天际的日头将宫中红廊柱影子拉扯时候，几个捧着瓷器碎片的宫女匆匆穿行。

‘这么好的翠玉瓶就碎了，还要埋崇圣寺去，怪可惜的。’

‘刘嬷嬷说了，贵妃是为了给风伴君祈福。’

‘可我明明听见砸碎动静时，殿里有骂声啊？’

‘嘘，瞎说什么，你什么也没听见过，记住！’

两个小宫女的背影随着她俩停住说话的声音一同消失在廊道转角。

昭纯殿中，刘嬷嬷满面心疼的帮陶贵妃包扎手掌：

‘不就为了个瓶子，主子何必动大气，瞧瞧，手都伤了。’

因为疼而牵动眉角，漂亮的眼珠里存着火的咬牙道：

‘我讨了几回陛下都没松口，只说那是当初南阳国宝，先帝遗物，不可轻赏。如今......’

刘嬷嬷目光从包扎好的手移到贵妃愤懑涨红的脸上，叹息了张口：

‘当年先皇后在潜邸有孕时，官家才赏子母瓶给东宫。到底沾着孕身赏赐的名头，加之又是先皇后遗物。陛下那回子没给您也是不得已，主子忘了，虽每回您讨不来，可次次张嘴陛下也都有其他赏赐，贵重未必比那瓶子低。’

陶贵妃闻言张口就要反驳，可话音没出就给外头进来报事的小内官打断：

‘回主子，长定殿那边洛家人离宫了。’

蹙了蹙眉，刘嬷嬷道：

‘这样早，还不到一个时辰呢。’

正在老婆子感慨纳闷时，又有人跨门而入。

‘贵妃，嬷嬷，东西都埋好了。’

回话的正是先前红柱廊道上的两个宫女之一。

‘办完了就都下去当差吧。’

刘嬷嬷挥手后，就见小内官施礼转身，宫女反而拖沓了仍跪着。

‘你还有事？’

四下看看，主要是瞧刚刚内官走远没。略定定后，宫女垂头低声道：

‘奴婢往崇圣寺埋玉碎时，无意撞见镇宝阁角门开着，门槛处地面落下这个盒子。因瞧上面封条裂了，奴婢原想告知寺里，可又怕给误会，所以便拿来求贵妃做主。’

陶贵妃与刘嬷嬷目光同时落在宫女呈送的物件上。一个迷茫，一个惊诧。

前朝养心殿里，太子此刻眼底惊色正强自按压下去。

良帝仍在埋首披红，但桌角折子堆最上的楚地上表清清楚楚摆着，只要太子眼睛不瞎，就不可能看不到。

‘这次举荐的治水官员你可亲自看过？’

听见问话，尹澈忙收了心神恭敬回答：

‘儿臣特地招了他们到户部，与掌事官员一同查问过，听着说了治水方针。哦对，还有，此二人履历都是逾年的处理过水患的官员，经验上不会少。’

放下笔拿起茶盏，良帝一口香茗缓缓饮下去时唇角分明笑了笑。

就在太子为此稍显松气时，入耳的言语让他神经蓦然又加紧。

‘太子藏剑的本事不错......’

一句藏剑，分明是问责明明有堪用的人才，早先为何不见启用，非要等到事情做坏了才将人拉出来补窟窿。

天子猜忌，父子君臣，由不得尹澈不惶恐。

‘儿臣...’

‘好啦，你也大了，有些小心眼...只要不慢怠国事，不失储君之责，朕便没计较。这剑能在用时拿出来，也就够了。’

‘儿臣用人糊涂，做事粗心，还望父皇恕罪。’

桌案后指尖敲了下桌面，然后拿起玩石在手，良帝垂眼像是没听见太子的话，非但不接话反而还硬生生转了话题开口：

‘武陵出了个为父以自己血肉入药的孝子，舟儿上表为其加盖牌坊。太子看来可批么？’

闻言，尹澈忙道：

‘孝乃大礼，儿臣以为不仅要批，更该各省府通报，鼓励更多表彰。儿臣既是储君，更为人子。也会亲写孝颂，呈崇圣寺中往神案奏表供奉。’

听着太子一系列言语，良帝玩石动作跟着缓缓停下：

‘你们都是朕的好孩子，兄友弟恭，侍孝奉上，一团和气就对了。’

香炉紫烟轻慢，殿顶水晶灯笼下挂的香囊被人走过的风略略催动。

太子前脚出去，白大伴后面跟着入内。

‘他脸色如何？’

‘回陛下，不像...太高兴，总挂着愁，眉心纹深的能夹蛾子腿了。’

良帝笑着丢下玩石，起身往角桌去端详几个笔筒里的毫笔。

白大伴熟练地往桌上铺纸落镇，然后边磨墨边道：

‘崇圣寺那边的物件已经给取走了，这回子正在贵妃宫中。’

‘换水烟墨来，这盘龙齿墨气浓，洛洛不喜欢。’

白大伴笑着点头，将自己刚磨好的黑汤换掉，改了一方五老送福的墨条重新开始研磨。

‘你说那夜瞧见太子来时跟着宣涛殿的奴才，可看清楚了？’

干净的狼毫先在净水浸润，良帝凑近瞧着笔端，边手探润度边问话。

‘奴才老眼昏花，一时也说不准。总之胡永凭空现身柳侍君轿边，肯定是在太子来后，夜里实在难看太真。’

良帝专注都在写字上，倒也没因白大伴话中迟疑而责难。

‘你呀，是老了，回头去库里把那副贡品的琉璃镜片拿去看人，朕赏你了。’

‘奴才谢主隆恩。’

几句话功夫就得了价值不菲贡品，白大伴乐的直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