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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时光很快流转，掀开半扇的床幕里，洛棠被已经起身穿好衣裳的良帝搂着喂了半盏茶后，又颓颓地歪回自己枕头上。
‘好好午觉不给睡，折腾骨头快散架。我没力气送了，陛下自己起驾吧。’
‘好，洛洛且歇着，歇好了...晚上朕兴许还得来。’
良帝俯身在枕席间上方，瞧着洛棠长眉不乐意的拧动，耐不住心底欢喜的伸手掐他脸蛋。
‘别闹了，快去办你的朝政大事，我困死了。’
以指肚又逗弄两下眼底想咬人又没力气的只能挂油瓶嘴唇，良帝这才起身。
待御袍上的环佩声消失后，背身在床里的洛棠缓缓睁眼。
放在枕畔的玉兔坠子静静握在手里，指尖摩挲在小小兔耳上的动作透露出心底似有盘算模样。
午膳前在风水缸前的话头乃是良帝先引，春情就在咫尺，不可能听不到。
而自己与良帝接话时的话赶话，也正是为了让她听到，并且还要听的全，听明白。如此，春情必然要回去跟她主子报讯。
打草惊蛇，这会细细再想，洛棠越发肯定良帝当时与自己存的一般心思。
都说存羽殿的锦侍君如何独得荣宠，如今瞧着，尹鹤对他实则利用大于宠爱。
殿门开合声响，阿招来到床边。
‘何事？’
洛棠有气无力从枕席间发问，他刚刚对良帝说的累也并不掺假。
‘回主子，您与陛下午休时，奴婢见春情从侧门出去，后头水兴悄悄跟着。’
眼皮动了下，但不等洛棠动作，阿招已经躬身靠近过来：
‘奴婢叫双喜也跟了去，看清楚了，春情走的存羽殿角门。’
‘呵，她倒是会挑时候邀功。’
声音泱泱的，洛棠将手里玉兔贴在嘴边。
‘父亲这便要调谏察院，麻烦事却也跟着来，你打点下给家里带话......’
阿招看洛棠扭头吩咐，忙更低垂头凑了耳朵听。
在主仆俩悄悄话时，养心殿中，太子尹澈正立的恭谨了在院中迎接父皇。
父子入内，两盏茶汤上罢，尹澈开口。
‘郑御史尊父皇旨意往太子府，儿臣已知考题泄露一事。抡才大殿，国之重事，这等贪腐恶行必须严惩！’
‘之前学政的差你办很妥，且也就此与礼部学务那些官员熟络。’
良帝边说话边将茶碗盖子敞开，太子尹澈听到礼部，熟络几个字眼，立时精神为之一紧。
要知天家无父子的话古来有之。成年后参与理政的皇子与壮年的帝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利害关系早便逾越亲情，更何况尹澈还是太子。
良帝与儿子，君臣父子的表面下实则各属一方巨大权力集团，彼此间忌惮争斗，较量对抗总是不能间断。
心中挂记了父皇对自己涉政礼部的顾忌，尹澈此刻神经紧张应对之下，也不由行动都变的更拘谨起来。
尹鹤将儿子一切收入眼底，面上不动声色，暗里却并不欣赏。
他始终觉得，这个众臣口中的好大儿实在少了些英气。而那份挥之不去的阴郁与算计，也着实让良帝喜欢不起来。
‘这回考题事，就由你与刑部一道审理吧。’
良帝说出此话时，面上明显还带着些犹豫。
尹澈心知这便是对自己的不信任，而当初没当上监考的差，每每想到错失抡才取仕大任，其心底总还是惋惜的。
但如今，抓主考，审举国文人公认的大儒的差事却兜头降下，避无可避，这得罪人的活实在让尹澈暗暗头疼。
但良帝开口便是旨意，无法推脱下尹澈所能想到只有再加护盾以及背锅：
‘禁军统领陈豹一直奉旨参与此案，既是父皇信任儿子，那我想请您让陈统领也随我办差。’
良帝慢条斯理的目光投过去，终于露出些赞许浅笑。
待太子从养心殿拿着明旨离去后，很快，刑部差役便与禁军配合，占领礼部。
一众礼部官员叱责质问连声不久，便被走出的太子震慑的不再发声。
随后，圣旨宣读，考题泄露案件昭然，在文官们彼此悚悚的目光中，学务衙署中负责科考的官员们统统押了出来。
而在得知主考锦鞍临时告假回府后，太子尹澈不得不又带人马往锦氏府邸拿人。
申时末刻，久坐批折的良帝被白大伴搀扶了从蔓枝床上下来，伸胳膊活动腿脚。
‘锦侍君的人消息传去及时，锦鞍提前回府，太子他们往吏部没拿到人，现今正赶去锦氏呢。’
良帝目光带着深邃的从水晶漏刻上移开，落在白大伴呈上在一侧圆桌上的许多坠子，边拿出洛棠还礼的长生穗一一尝试搭配，边道：
‘朕早些年为安邦是打了些仗，加之要除去皇后一族干政，是将文官们得罪厉害。原指望锦鞍的威望能有作用，谁想如今看来，竟是高看了他。’
白大伴微微欠身，顺着良帝的话回了句：
‘终究还是陶大将军棋高一着，说来也都是陛下提调的人，这个不中用那便换就是了，反正朝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笑意存在眼底，良帝指尖落在一枚和田翠玉的葫芦坠上。
白大伴领会，忙上前将坠子拿起，凑过去与良帝手中穗子虚虚搭配了瞧。
‘陛下眼光独到，这玉葫芦翠色明媚与洛娘娘长生穗的金线搭配，实在讨喜。’
略略颔首，良帝也是格外满意。
将穗子交给白大伴示意他把线扣穿上葫芦坠。不过，这时良帝目光似又被什么吸引：
‘这枚寿喜印的黄金南瓜也不错，一起挂上吧。’
‘好嘞。’
待白大伴穿搭好坠穗，然后为良帝挂上犀带。只闻对镜看的人缓缓开口：
‘你刚才说的不错，朝堂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随了话音，白大伴目光笑嘻嘻穿过镜面落在人身，而眼珠最后定住位置，正是良帝单手抚弄新配好的坠穗。
‘陛下，还有件事。’
白大伴伸出的落空，良帝健步走到书架边，往杂册格子翻看。
‘何事？’
‘回陛下，下面传话，长定殿那边也往燕巢堤洛府递出消息。洛娘娘嘱咐洛大人，新官上任后要安分，闲事莫理，闲话莫传，闲人莫见。’
一本游记落在良帝掌中：
‘哦，只有这三句闲话，旁的呢？’
‘回陛下，没有旁话，只此三句。’
书页翻开，良帝满脸悦色的看着道：
‘洛洛年纪虽小，为人处世倒是知道谨慎，晓得分寸。洛延年做起居郎有年头，做派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张扬，他们父子倒是传承不错。’
白大伴笑着答话：
‘但洛娘娘到底还是入宫短，不晓得规矩。出入宫门都要查验，无论是谁。这不才让脱了送信的被查出来么。’
‘不必惊动他，让送信人继续送出去就是。几句儿子对老子提点，细究也是尽孝亦有忠心，总归要比传递朕私，以及往来贿银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