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街角转过来,铜柱就气喘吁吁的跑来:“不……不好了,元……元十三跑了!”
重矅跟铜柱赶去赌坊,铁柜正好被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撵出来。
“让你看着他,”铜柱问,“人呢?”
铁柜委屈的指了指赌坊里面:“进去了。”
铜柱扶额,想死的心都有了:“我们费多大的功夫才把他赎出来,他道好,转头又跑回来!就这里的尿性,能让我们带他出来,那才是见鬼!”
如铜柱所料,黑水虽然承认他们曾经将元十三赎出来过,但现在他重新回到赌坊,上一次的赎买契约便不作数了。如果要带走元十三,除非重新替他赎身。
尽管他的话毫无道理,但这种地方从来就不是讲理的地方。
几人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请出来,铜柱气的跳脚,却又不敢破口大骂,只敢小声抱怨:“这都什么事啊?这元十三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玛德,一柄绝世好剑连根毛也没换出来!”
重矅将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递给他,铜柱惊得眼睛都不会动了:“你……你什么时候弄了这么多钱?”
“赎人。”
铜柱瞪大眼睛:“你还赎那个没良心的?你瞧瞧这段时间他把我家祸害成什么样了?还有,他是属狗的?看把你咬……”
重矅打断他:“赎。”
铜柱无奈道:“好,赎!吃我的用我的,还要赎他!可这点钱也不够啊。那黑水胃口大的不得了,上次咱们拿出一柄长虹剑,这次指不定要天上的星星呢!”
“先谈……”
重矅陡然眼前一黑,铜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谢爻兄弟?你没事吧?你是不是累着了?那个奴隶这段时间可把你折腾的够呛,你说你赎他干啥?他……”
铜柱噼里啪啦抱怨了一大堆,重矅好不容易稳住真灵,勉强才能开口:“先谈,后面我想办法。”
“可……”
“有劳。”
铜柱只能应下。
这次,黑水果然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当年盛名赫赫的流光剑。
“流光剑?他怎么不去抢?”
“相传,这流光剑是龙族镇族之宝,以历代龙族族长颌下之麟铸就,威震四海,无坚不摧,后来不知缘何遗失了,至今下落不明。他黑水张口就要这天下至宝,他当我们是什么?大罗神仙吗?大罗神仙来了也造不出这流光剑!”
重矅还没什么反应,铜柱先气的不轻。
“不就一个奴隶吗?咱不赎了。有这些钱,奴隶市场不知能买多少又乖又听话的奴隶,让他向东不敢向西,让他抓狗不敢抓鸡。”
重矅说:“你去打听一下这柄剑的下落。”
“那你呢?”
“我得知道他为何要回去。”
铜柱依旧忿忿不平:“你还管他干啥?他愿意留就让他留在那。”
“他没错,他只是更愿意待在一个让他安心的地方。这说明他并没有信任我。”
“可那是黑水的赌坊,你怎么接近里面的奴隶?”
“会有办法。”
接连几日,重矅每天都去死斗场看奴隶们搏击。有时会见到元十三。他在场上跟在场下没有任何分别,安安静静的,却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沉。无论场外的呐喊有多激烈,他都不为所动,总是要在最后一刻才杀死他的对手,整个搏杀的过程漫长又血腥,他分明有很多次机会取对方性命,可他一定要等到最后一刻。
重矅看着这一幕幕,一些久远的,他以为再也不会忆及的画面毫无预兆的浮现在眼前。
“……以后我做了东海水君,你就给我当大将军,东海的将士都归你指挥,我们一起守护东海!怎么样?”
“好!一起守护东海!”
“……”
“……欸,我可跟你说,以后你成亲,得找有姊妹的姑娘家……”
“为何?”
“你娶妹妹,我就能娶姐姐。你要娶姐姐,我就能娶妹妹。咱俩要当一辈子好兄弟!”
“……这么随便啊你?”
“这还随便?我可是把我的终身大事都托付给你了。你看,这能入你眼的姑娘,肯定是好姑娘。好姑娘的姊妹,那肯定也是好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尽会胡说八道……”
“哎呀,谢霄,你就答应我嘛。”
“你这是强人所难,这种事怎么说的准?”
“那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我,以后我就不封你做大将军,只封你做一个小小小小小将军。”
“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谢霄!我生气了!”
“这样吧,你把“乘风”给我,我就考虑。”
“你一个使长枪的,要什么灵剑?再说,你会使剑吗?”
“我不会可以学啊,以后你的乘风要是在我手上,我天天使剑,我都不使枪了。你就说给不给?”
“不给!敢打我灵剑的主意,找打啊你!”
“我可给你机会了……”
“这算哪门子机会?”
“那我可不管,走了,哈哈哈……”
“……谢霄,你又耍我!”
“……”
“……离彦!离彦!!!”
“……”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你答应过我不会动他!你说过不会动他!”
“……只有他死了,你才能坐上他这个位置帮我。”
“……”
“……谢霄,你没得选!难道你想要东海生灵涂炭?”
“……”
“……是!他们非死不可!我是在给你铺路!你难道想一辈子窝在那个渔村里?只要你帮我做成这件事,父君便能名正言顺的封赏你……”
“……你一直都在骗我!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
“……我待你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你若不信,便用你的长枪挑开我的心来看!”
“……你是你!她是她!你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谢霄!你非要存心让我堂堂天界大殿下难堪吗?”
“……自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恩断义绝!”
“……”
“……罪人谢霄,自陈大罪二十四条……残杀手足,陷害同袍,戮害平民,背弃亲族……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人神共愤,罪不容诛,今日,谢霄在此指天起誓,一切皆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涉,凡有一字不实,必遭五雷轰顶!罪人谢霄甘愿承担一切罪责,自请入无间炼狱,永世赎罪。”
“……”
“……神尊!神尊明鉴!一切与谢霄无关……求神尊饶恕他!小仙愿自裁谢罪!只求神尊饶他一命!……”
“……”
“……神尊,神尊,求您不要冰封东海,神尊,小仙知错了!小仙真的知错了!他们是无辜的!求您看在谢霄拿命守护东海安宁数十年的份儿上,从轻发落!东海是他的家,那里有他的家人亲族,有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同袍兄弟,您不能因为旁人的过错就牵连他们!神尊!神尊!求您网开一面!小仙愿意自裁谢罪!小仙愿意自裁谢罪啊!”
“……”
“……尊上,云照殿下已于七日前在诛仙台自裁了……”
“……”
重矅觉得头很痛,手上的伤也疼得厉害。这种清醒的痛苦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又让他好受了几分。
元十三在台上搏击,毫无疑问,他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重矅既同情他,又羡慕他。同情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情绪,羡慕他还能以这种方式发泄情绪。
他很容易看懂别人,可却没有人能看懂他。
过往埋进记忆的山坟,被尘封,被封冻。他不能往回看,那太沉重,戴上过往的枷锁,他将寸步难行。他只能往前走,往前看,且永不回头。
……
铜柱没有打听到关于流光剑的任何消息。
关于那柄神秘的灵剑,几万年过去了,连从前那些传闻都散佚了。
重矅不得不再次来到六合天一阁,王管事一如既往亲和的接待了他,但他并没有提及流光剑,只是以一条天界的消息换了柄二流灵剑。
铜柱有幸在接下来的三天见识了他出神入化的赌技。
一柄二流灵剑,三万冥石,黑水恭恭敬敬把元十三给他送出来。
回来第一天,铜柱拿出他精心准备的木棍,与铁柜前后夹击,准备给元十三来个下马威,杀杀他的威风,反被人一顿胖揍,打的鼻青脸肿。
元十三还是那副不讨喜的模样,不负众望的他依然拆家咬人。但重矅照顾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致。
这一日,有人寻到这处偏僻的院子,说是要事将重矅请了去。
铜柱因为被揍之事,一直心中不忿,借此机会,忍不住阴阳怪气挤兑了几句。
“铁柜,你说,这谢爻兄弟是要上哪?”
铁柜抱着脸大的番薯啃,茫然道:“上哪?”
铜柱故意扯着嗓子说:“笨!这都猜不到?当然是上温柔乡、销魂谷去了。难不成整天在这对着一个凶巴巴的丑八怪?”
铁柜吃的津津有味:“哥,啥是温柔乡?”
“温柔乡就是好地方。”
铁柜羡慕的说:“哥,我也想去。”
铜柱信口胡诌:“那地方你不能去。只有像谢爻兄弟这样的才能去。上回哥带你去的那大宅子还记得不?”
“大宅子?记得记得……”
“刚刚来那人就是那宅子里的,我这眼神,看一眼都在脑子里,准没错。那宅子可是金屋藏娇的好地方,谢爻兄弟也是好福气……到了那儿有人伺候的舒舒服服,哪像在这?吃力不讨好!跟个恶鬼修罗似的。”
挤兑了半天,见人没反应,铜柱也觉得没趣,一来二去便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
夜里,铜柱正准备就寝,突然听见外面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山石滚落、楼宇坍塌的响动。
他急急忙忙跑出来,定睛一看,发现竟是自家院子塌了半边。再一看,院子里还正大光明站着罪魁祸首,不是旁人正是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元十三”。
“元、十、三!”铜柱心在滴血,怒火蹭蹭蹭往上冒,“今天我不教训你,我铜柱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铜柱摸了根木棍就追上去,元十三脚下轻点,一跃就上了房顶,冷眼睨着他。
“元十三!你给我下来!”铜柱急得破口大骂。
元十三不动。
“你下不下来?你有本事拆我房子,你有本事下来啊!欺人太甚!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太欺负人了!”
铜柱在底下跳脚,却无计可施,扭头就去向重矅告状:“谢爻兄弟,我就没见过这么横的!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你到底管不管啊?”
重矅从房里出来,眼神倦怠,精神略显不济。一见面前这副场景,也就猜到个大概,他抬眼看向屋顶的人:“十三,下来。”
元十三仿若未闻,一动不动。
铜柱气的大叫:“谢爻兄弟,你瞧瞧,他连你的话都敢不听啊,简直是倒反天罡,要打翻天印啊他!这个奴隶不能要了,明儿!明儿咱就去奴隶市场重新买一个!不!买十个!买十个比他听话的!”
“轰”的一声,院子后墙塌了一大片。
“啊!!!!!!”
这一刻,铜柱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元十三!!!我要杀了你!!!”
铜柱抓起两把柴刀就要去报仇,重矅叫住他:“我这还有些余钱,你全都拿去,看是修缮,还是重新买一处院子。”
铜柱慢慢转过身,盯着他问:“多少?”
“大概两三万冥石吧。”
铜柱眼底一亮,柴刀一扔,怒火全消:“谢爻兄弟,明儿我就去看院子,这里位置太偏了,房间也逼仄,咱们这次挑个又大又敞亮的……”
“你定吧。”
“好呢!谢爻兄弟,那我就不打扰你管教奴隶了。亲爱的十三,这院子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千万别顾惜,谁让你有一个大气又阔绰的主子呢?晚安,祝好梦哦!”
元十三:“……”
铜柱得意的回房去了,元十三立在房顶上,肉眼可见的怒气冲天。
重矅望着房上的人,再次道:“下来吧。”
元十三充耳不闻,干脆直接坐在房脊上赌气。
僵持了几秒,重矅纵身落在他面前,俯身问他:“谁惹你生气了?”
见他不答,便耐心跟他解释:“铜柱花了所有积蓄才买了这处院子,作为他跟铁柜的庇身之处,自然爱护有加。你弄坏它,他免不得跟你急。”
元十三转到旁侧,表示不想听他说话。
重矅又道:“铜柱性子急,他若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十三……”
重矅伸手准备拉他,元十三腾的站起来,一把推开他。重矅眼前一黑,脚下不稳,只一退,整个人便从房上翻了下来。
几乎是同一瞬间察觉危险,元十三一惊,一跃而下,宛若一支离弦之箭,在重矅触地之前,将他拦腰抱住,而后稳稳落在地面。
“没事吧?”
重矅缓缓睁开倦怠的眼睛,方才那一瞬,他几乎意识全消,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但他更意外的是面前这个人:“你肯开口说话了?”
元十三只是看着他,重复问了一句:“没事吧?”
重矅摇头:“没事。只是我恐怕陪不了你多久了。”
“你走吧。”
元十三放下他,转身往房里去。
重矅叫住他:“跟我一起走吧。”
元十三说:“去哪?”
“回去。”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是什么地方,我觉得这里就很好。”
“萧珏……”
“萧珏是谁?”
“……”
铜柱动作迅速,很快就觅了处大宅子。但元十三非要替他修缮房屋,死活不肯把钱给他,气的铜柱直想撞墙。
重矅这几日总早出晚归,铜柱一肚子气没地方撒,正好拿修缮房屋的元十三整日开涮。
傍晚,重矅回来,原本快要修缮完毕的院子毁的一塌糊涂。
铜柱顶着红肿的眼睛跑来向他哭诉,元十三是如何残暴的掀了他毕生心血。铁柜也跟着哭。这副场景任谁瞧了都不免心酸。
元十三就立在不远处冷眼看着,重矅安抚了几句,又赔偿了他们的损失,这才消弭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但直到吃过晚饭,他都没有过问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天我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
元十三安安静静铺床。这些日子,一直都是重矅睡床榻,他睡地上。人问话,他半天没应,只当没听到。
重矅说:“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是时候该回去了。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你面临新的问题。”
元十三抬眼望向他:“我不记得以前的事。”
“回去之后,你会慢慢想起来。”
元十三钻进被子里躺下,凝望着屋顶:“给我讲讲以前的事。”
“你想听什么?”
元十三面无表情:“就讲你跟我。”
“……”重矅有些为难,并非他不愿讲,实在是他的记忆里关于萧珏的事情乏善可陈,屈指可数。
元十三揣测:“不太熟?”
“我们是朋友,”重矅补充道,“关系很好的朋友。”
“我们为何会成为朋友?”
重矅哑然,他对此实在是一无所知。甚至,他想象不出他跟萧珏成为朋友的任何理由。
“我们不是朋友。”
过了许久,元十三才缓缓说出这句话,“你对我好,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一再的迁就我,也并非因为我们是朋友。无论换作谁,你都会如此待他。”
“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元十三望着屋顶,眼神似乎要穿透瓦片,看出天际去,“这说明你是个好人,而我该庆幸。”
“人一生会遇见很多人,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只是匆匆过客,任其来去即可,不必深究。”
“你也只是过客?”
“我们是朋友。”
“我困了。”元十三阖上眼睛,不愿再言。
……
铜柱如愿以偿搬进三进三出的大院子。
素日只进不出的貔貅,这次大手一挥,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宴请众人,就连一贯惹人讨厌的元十三也被他好说歹说拉上桌凑热闹。
铜柱拿来一壶酒挨个儿倒,轮到重矅时,被他婉拒了:“我喝茶就好。”
坐在旁边的元十三抬眼看他。
铜柱劝道:“谢爻兄弟,好不容易有件高兴的事,别这么扫兴嘛。”
重矅说:“我有胃疾,素不饮酒。”
铜柱笑道:“谢爻兄弟,咱人都没了,还管什么胃疾?放心喝,绝对不碍事。喝病了我给你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
一桌子人只有铜柱吵吵嚷嚷,但他没想到的是,唯一陪他喝酒的竟然是跟他最不对付的元十三。
几杯酒下肚,铜柱便有些犯迷糊,话愈发多起来,搂着铁柜开始回顾他们当年闯荡江湖的风流过往。说着说着,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数落这些年的辛酸和不易,而铁柜只是坐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肘子。在他眼里,身侧这人的千难万难,不及一口烀肘子。
元十三闷头喝酒,他喝的远比铜柱多,却始终安安静静,没什么反应。重矅则只碰过面前的一杯清茶。
“十三兄弟,”铜柱在铁柜面前哭诉完,又摇摇晃晃的拿着酒走到元十三面前,“感谢你,由衷的感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和铁柜也不能有今天。铁柜,一首打油诗送给我们十三兄弟。”
铁柜附和的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道:“十三好,十三妙;十三闯祸呱呱叫。让捉狗,他抓鸡,尽跟主人唱反调;东拆屋,西拆院,万贯的家财都败了,都、败、了。”
元十三:“……”
“好!”铜柱带头鼓掌,“铁柜好文采!十三兄弟,笑纳笑纳。来,铁柜,再给十三兄弟念一遍。”
铁柜又呜哩哇啦的念了一遍。
元十三的脸色黑的像是要滴墨。铜柱嘻嘻哈哈跑到重矅跟前告状:“谢爻兄弟,你看元十三,我们跟他开玩笑,他这是又想打人呢。”
重矅说:“十三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不会随意动手。”
“看在谢爻兄弟的面上,我就姑且不跟他计较。谢爻兄弟,但我这杯酒你可不能不喝。你是我和铁柜的救命恩人,你要是不喝,我们俩心里过意不去。在这种地方,好不容易遇到谢爻兄弟你这么古道热肠又肯扶危济困的人,你就让我们借花献佛,表示表示。”
话落,重矅面前那杯酒就被元十三拿过去喝了。
铜柱没好气的瞪着他:“你没事吧?”
元十三冷冰冰的说:“我帮他喝。”
“谁要你帮?怎么哪都有你?”
铜柱又斟好一杯,话还没说,酒已经入了元十三的喉咙。
“你!你故意的吧!”
“他不喝酒。”
“人家就是推辞一番,你懂不懂事啊?你要记着你的身份,一个奴隶,主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没让你干什么你就不要自作主张!没见过像你这么没眼力见的。”
元十三:“……”
“你瞪我做什么?想动手啊?我告诉你,我才不怕你,来……来啊。”铜柱麻溜的躲在重矅身后,“有本事你打我啊……”
重矅说:“好了,都坐吧。十三……”
元十三看看他,突然撂下酒杯,抬脚就往外去。
铜柱在他身后叫道:“你走吧!你这次再跑回死斗场,休想谢爻兄弟再来赎你,赎你的钱都够他买一百个奴隶了,你……”
元十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真……真走了?我就吓唬吓唬他,”铜柱反应过来,有些后悔,“他不会又跑回死斗场吧?完了完了,又是一大笔钱……”
重矅望着门口:“由他去吧。若是在这里都不能随心所欲,岂非无半点欢愉可言?”
“就是。”铜柱继续给他倒酒,“要我说,这人生难得得意,得意必须尽欢,喝口酒怎么了?咱们活着事事不如意,都到这地方了,还不能放纵一回?也太欺负人了不是?来,我陪你喝。”
重矅捏着那杯酒,若有所思,半晌仰头一饮而尽,谁知酒一入腹,人立时便栽倒在桌上。
铜柱吓了一跳:“谢爻兄弟,你没事吧?谢爻兄弟……”
半天,重矅才有了动静,慢慢直起身子,虽然还能勉强用一只手撑着额头,但显然醉的不轻。
“你……你不会醉了吧?”铜柱诧异道。
“没醉……”
铜柱活着的心一下死了:“完了,真醉了……”
经过方才这么一闹,铜柱酒醒了大半,见状也有些懊恼:“你不能喝就别喝啊,早知道我就不劝了。你这么大个头,我怎么扛的动你?你这醉了,倒霉的就是我了。也怪我嘴贱,早知道就不挤兑元十三了。”
边说,他边踢了一脚旁边的铁柜:“去要碗醒酒汤。快点!”
“本尊上次来的时候……”重矅迷迷糊糊的突然开口。
铜柱扶额:“就喝了一杯至于吗?还本尊?我还本大爷。”
“此处还是茶楼…………”
铜柱半是无奈的迁就道:“你喝醉了,本尊大人,此处一直都是酒楼,听说上万年了。”
“是茶楼……”
“酒楼,你还能有我清楚?我馋他们家酒菜可都馋了几百年。”
“那……许是本尊记错了……”
“可不是你记错了?你醉糊涂了,都说胡话了你都……”
“谢公子?这么巧?”正说着,有个熟面孔突然走过来。铜柱不由自主的起身点头哈腰:“王……王管事,您怎么也在这?”
王管事的视线落在重矅身上:“谢公子这是?”
“他喝醉了,我刚让人去拿醒酒汤。”
“看来谢公子酒量一般。”
“可不是?一杯就醉成这样,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王管事又莫名打量了一眼:“阁下多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王管事转身往外去,重矅迷蒙间恍惚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口中喃喃了一句:“王瑛……”
王管事骤然停住,只觉得如梦似幻,他几步折返过来,盯着酩酊大醉的重矅问:“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重矅看看他,偏头没了动静。
“谢爻!谢爻!”王管事急切的想要摇醒他,“你看着我!你是不是认识我?说话啊!你酒量很好的!你可是千杯不醉!你别装!谢爻!”
铜柱被吓坏了,但还是忍不住制止:“王……王管事,你别这样,他喝醉了。”
“你说!他方才说什么?”他转头盯着身侧的铜柱,铜柱被他骇人的眼光吓得腿肚子抽筋,紧张到干笑:“他……他说什么了?”
王管事急切的追问道:“你离他这么近,难道没听见?”
“他……他……”铜柱牙齿直打架,“他说您慢走……”
“……”
沉默。
王管事眼中神采尽失,良久,才无力的松开他,失魂落魄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