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涯从演武场过来，就直接来了听月轩。
进门，他一边将手中的白瓷盅放到桌上，一边道：“赵长意，你能不能看着厨房炉子上的火？极仙芝炖太久没有药效，你要我跟你说几遍？”
赵长意看着他坐在桌边将瓷盅里的极仙芝粥盛出来晾凉，走过来道：“我方才出去了……”
“早上的雪茸羹喂他喝了吗？”
“喝了……”
“行了，你去忙别的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赵长意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出门去了。
盛好粥，他又倒了杯热茶凉着，这才走到床边，将两侧的帷幔挂起来。
萧莲舟方才刚躺下，不知缘何，在这人捞开帘子时，他竟无缘无故闭了眼睛。
谢无涯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如常坐下，替人切了脉，确保今日一切都好，见人额间似是出了层汗，他觉得这赵长意实在粗心：“出汗了也不知道擦擦，这个赵长意……”
他随口抱怨了一句，起身出去打了盆热水进来。
用毛巾给人擦了擦脸，想着今日还没替他擦洗身子，便将人从被子里捞起来，往身后垫了两个软枕。
萧莲舟还没弄明白他要做什么，只觉得身上的中衣已经被解开，他骑虎难下，只能继续装睡。
但谢无涯什么逾矩的事情也没做，只是仔细替他擦洗了身子，替他更换干净的衣物。然后将他放回被子里。
每个动作都温柔又小心翼翼，就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生恐会有丁点磕碰。
尽管这让他十分受用，但感觉到这人还要替自己擦洗下半身，萧莲舟再也装不下去，立马睁开眼睛。
“……”
谢无涯正俯身拿走他背后的软枕，身下的人突然睁开眼睛。
他手上一顿，似乎是怀疑自己眼花，阖上眼睛又睁开了一次。
人依旧看着他，清明的眼神昭示着他此刻无比清醒。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喜极而泣，只是轻轻问了一句：“你……醒了？”
萧莲舟眨了下眼睛，谢无涯看着他突然露出笑容，关切的问他：“有哪里不舒服吗？手能动吗？腿呢？说句话让我听听。”
萧莲舟觉得自己此刻像个婴儿，有人无微不至的关心着他身体的每一处。这种被照顾被关心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捧在手心里爱抚。
“都很好……”他不禁想要迎合他。
谢无涯问他：“那你饿吗？渴吗？要不要喝水吃饭？”
萧莲舟眨了下眼睛。
“那我们先喝一点水，然后喝粥，好不好？”
萧莲舟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人让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
他将他抱起来，伸手把软枕垫回去，将被子掖到腋下，然后拿来凉好的茶水，用勺子盛了些许，碰了碰他的嘴唇：“来，慢慢喝。”
萧莲舟低头啜进口腔，这点水估计连他的嘴唇也无法润湿。
看他没什么不良反应，谢无涯又才盛了满满一勺递过来：“慢点喝。”
萧莲舟再次喝下，谢无涯这才将茶杯递过来：“还喝吗？”
萧莲舟又捧过茶杯喝了一口，不过当即便呛了一口水，谢无涯赶紧拍了拍他的背：“小口喝，我们先习惯吞咽……”
说着，拿过茶杯自己喝了一小口，给他展示自己吞咽的过程。
萧莲舟看着他起伏滚动的喉结，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
画面里，他仰头望着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却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能看见那人喉结分明，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脖颈，指腹在他喉咙处摩挲滑动……
【……莲舟，别闹了……】
【……你喜欢我这样给你做吗？】
【……下次不要了……你会很疼……】
【……我喜欢这样……】
【……莲舟，别闹了……】
【……】
“看明白了吗？”见他没反应，谢无涯又喝了一口给他演示。
萧莲舟移开视线，脸突然烫的厉害。
他怎么会说出那种话？他是在求……
“你怎么了？”一只手忽然探到他额头上，“怎么这么烫？”
萧莲舟避开他的手，神色有些慌张：“没……”
“还要吗？”
谢无涯明明是在问他还要不要喝水，但他浑身却起了一层细密的颤栗，脑海里涌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见自己在与人欢爱的情潮里，颤抖着，喘息着，搂着伏在身上的坚实脊背，在疼痛中得到巨大的满足和充实……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渐渐从迷失中回过神，看着面前消瘦的脸颊和单薄的身体，他笃定，自己绝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我累了……”他说。
“你才刚醒，不宜费神，先躺下吧。”谢无涯将他身后的软枕拿开，将他放回被子里。
“睡吧。”
萧莲舟阖上眼睛。
谢无涯坐在床前静静看着他，手上不自觉轻轻拍着被子。
萧莲舟正想制止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你哄我睡觉……】
【怎么哄？】
【……你不知道？你不是很会哄孩子吗……】
【……对不起……】
萧莲舟不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声音都是从哪里来，正心烦意乱，就听见赵长意的声音。
“谢无涯……”
“小点声。”
谢无涯走出来，赵长意又将声音压低了些：“盛宗主说有事跟你商量。”
谢无涯恼火：“他有事不能找祝无时？找我商量个屁！”
赵长意忍不住笑：“他就是问问你，要不要方铎和方霁？”
“不要，滚！”
赵长意劝道：“盛宗主也是一番好意，再说，方铎和方霁两兄弟的修为你也见识过，那是能跟闻越小师叔打成平手的人，咱们衍天宗现在正缺人手，添俩精兵强将多好。”
谢无涯道：“他盛明庭是想送我两个精兵强将吗？他是想找人看着我。我说你心大不大？清风门的人你也要？”
赵长意道：“送上门的为什么不要？”
“你听没听过志士不吃嗟来之食？”
赵长意反问：“你吃的还少？天天腆着张脸让盛宗主给你弄这弄那，我也没瞧你少拿。你还收人灵剑，就数你又吃又拿，我看清风门的血都快被你吸干了，还教训我……”
“赵长意，你小子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反正我把话给你带到，你要是回绝，就自己去跟盛宗主说，别老是让我在中间得罪人。”
“他现在在哪？”
“还能在哪？演武场咯。”
“我去找他。”
“我说你给人留点面子，人家好歹也是一宗之主……”
“看情况……”
“……”
两人极低的声音远去，却一字不差的落在萧莲舟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