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僴终究是离开了。

临行，之前沈映雪亲自为他穿上盔甲。

李僴将王府库房的钥匙都给了她，就相当于把这个家留给了她。

沈映雪一直没哭，直到她目送李僴带着大军离去，消失不见时，她才跌落在地上，泣不成声。

“沈道长。”阿术蹲在她身边，“殿下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平安回来。”

沈映雪转头看向阿术，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点点头，“嗯，他一定会回来。”

跟随李僴出征的，有张岸华，孙霖芳还有刘易，但是李僴让阿术留下了，因为阿术已经成婚，家里还有妻子，战场刀剑无眼，若是他死了，水莲就无依无靠。

而且，李僴离开之后，王府也需要有人看守。

即便阿术据理力争，可最终阿术还是留下了，不过想来留下也有好处，因为沈道长也在，他就可以时常见到她。

沈映雪擦干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爬了起来，“阿术，你回家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沈映雪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阿术担心她，所以一路跟随她，直到沈映雪回到了沈宅。

*

阿术回家之后，水莲迎上前，“夫君，你回来了，家里来客人了。”

“客人？”阿术微微皱眉。

对方正在客厅等待，阿术见到来人，脸色立刻阴冷了几分，随后转头跟水莲说道：“水莲，你先回房去。”

“好。”

水莲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水莲用托盘端了一壶热茶过来，想给他们添上，可是刚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阿术愤怒的声音。

“李僴出征了，找不到什么好机会，一切只能等他回来再说。”

“阿术，他把你留在这，不带你去战场，是否已经发现了你已经人在曹营心在汉？”

“你错了，我的心只属于我自己，不在曹也不在汉。”

对方笑了笑，“可是你已经背叛了你们殿下，若是被他知道，你也是死路一条，他现在出征，也不知何时归。这段时间你正好闲下来，帮主子做些事情。”

“什么事？”

对方似乎递给了阿术一张纸条。

“这纸条上的名字，让主子很烦心，所以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做的干净点。”

阿术将纸条攥在手里，“那你们呢？能给我什么？”

“李僴如今去与叛军作战，十分凶险，你就不希望他死在战场上吗？你真以为是皇上一时起意，才让他上战场？”

“小子，你只要认真办好主子交代的事儿，你想要的一定会有。”

水莲听到脚步声往外走，吓得躲在角落里，直到那人走远之后，水莲才走进客厅。

阿术正盯着手中的纸条，听到脚步声，立刻将纸条收起。

水莲将茶放下，“那客人走了？”

阿术“嗯”了一声，“走了。”

“夫君，那男子是何人？从未见过。”

一个认识的人而已。

水莲将客厅的门关上，随后来到阿术身边，“夫君，王爷如今出征，他把你留下也是为了你的平安，毕竟那战场上刀剑无言，你若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殿下对你有恩，即便你不为他赴汤蹈火，也好歹要心里有数。”

阿术脸色一冷，撇过头问，“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

“夫君，我只希望你平安，我认为在殿下身边，你才能平安，他是个好主子。”

阿术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的身子用力一拉冷声质问道：“你偷听了？”

水莲被他的模样吓坏了，“夫君你弄疼我了。”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偷听了？”

水莲咬着牙点头，“没错，我听到了，你欺骗了殿下，你是不是被别人收买了？”

阿术用力地甩开她的手。

扑通一声，水莲摔倒在地上。

阿术攥紧了拳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能活，你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难道你要杀了我吗？”水莲哭着说：“夫君，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毕竟是你的娘子，即便我听到这些话，我也不可能跟旁人说，我只会劝你。我又怎么舍得害你呢？”

“你听到的话，真不会跟别人说？”

水莲点头，“我不会说的，你是我的夫君，我不能让你出事。”

阿术的态度柔和了不少，他上前握住水莲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水莲，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否则即便你是我娘子，我也护不住你。”

“我自是不会乱说，可是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殿下哪里亏待你了，你竟然如此……”

话还没说完，水莲似乎明白了过来，“难不成是因为殿下逼你娶我，所以你怀恨在心……”

“够了，别再问了。”阿术愤怒道：“水莲，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提，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阿术摔门而去。

水莲无奈的闭上眼睛，跌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她断不能将这事告诉别人，否则被殿下知道，阿术就死定了。

*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李僴也离开了不少时日，前线传来捷报。

李光弼破叛军大将安太清于怀州城下。

四月破史思明于河阳西渚，斩首千人。

李僴带兵到达后，如虎添翼。

可即便如此，这战事仿佛遥遥无期，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沈映雪失去了能够看到别人梦见的能力，所以她已经不再给人占梦，如果只靠梦主的口述，容易不准，因为梦主不会百分百的记住细节，一旦遗漏了什么，占卜的结果可能就完全不一样。

虽然她再也看不到别人的梦，可是到了夜里她自己就会做梦。

许多晚上，她都梦到了李僴。

不过这些梦，也占不出什么，大多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实在是太想他了，所以才会梦到他。

夜里，沈映雪躺在床上，盯着手中的纸条。

是老者留给李僴的那首诗。

至阴至阳的卦阵。

沈映雪做了一个决定。

天亮之后，她与母亲交谈了许久，决定回到道观去。

她失去了看到别人梦境的能力，她要去寻找师父，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把这能力再找回来，师父也可能会解答她心中的疑惑，包括这首诗的含义。

最重要的是，皇后即将谋反，若是她成功了，大唐必有劫难，她得去找师父商量对策。

娘虽然很不舍她，可是沈映雪去意已决，为了防止娘和小云姐在这儿吃苦，她将所有的银两留给了她们，只要不挥霍，足够花上很多年。

而且沈映雪还给她们购了一处宅子，若是在沈宅住的不好，就让她们搬走。

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千万不能露财，让别人发现。

离开之前，沈映雪还专门拜别父亲，说她要回道观为沈宅祈福，让他好生照顾李氏，她还会回来。

她收拾包袱，离开了沈宅。

离开长安后，沈映雪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归。她转身看着眼前的城门，还有来来往往的百姓，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沈映雪骑着马，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道观，可是路上她却发现有人在跟着她。

突然，一支箭朝她射来。

但这一箭射偏，直接刺到旁边的树木上。

沈映雪转头看到几个人骑着马向她冲来。

她深感大事不妙，用力拍了一下马腹，加快速度。

密集的箭向她涌来，其中一支一剑刺入马身，马儿高高扬起前蹄，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沈映雪也摔倒在地。

那几人朝她围了过来，用剑指着她。

沈映雪捂着生疼的手臂，艰难地站了起来，“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杀我？”

“这时，一个男子从几个人中间走来，站在最前面。”

“五妹。”

“二哥，怎么会是你？你为何……”

她刚要问他为何杀她，可是还没问出口，她立刻明白了过来。

肯定是因为他娘的事，所以他怀恨在心。

“二哥，你娘要害传儿，她是咎由自取，你又何必这样的。”

“那你为何要多管闲事？你跟传儿有什么关系？你只不过是个小妾生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主人吗？我今天就要杀了，你给我娘报仇。”

他握着剑，要亲手杀了她。

沈映雪，“我和李僴的关系你应该知道，你若杀了我，你也逃不掉。”

“哈哈哈。”沈硕笑了起来，“他现在在战场上生死未卜，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未必。哪能管得了这种事，更何况即便他回来了，他怎会知是我杀了你呢？他慢慢查吧，查到死也查不到。”

沈硕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五妹，原本我应该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让你留个遗言，不过你留了也没什么用，我也不会将你的遗言告诉别人，但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一点，也算是给你最后一点怜悯了。”

沈硕举起剑朝她劈了过去。

沈映雪闭上眼睛。

突然，传来哐哐的一声，沈硕手中的剑被打掉在地上。

紧接着传来一阵刀光剑影的声音。

沈映雪睁眼，看到阿术，以雷霆之势将所有人打倒在地，一箭一个。

不到片刻，几个人便横七八竖地躺在地上了，无声息。

沈硕的小腹也被刺穿，倒在地上抽搐。

阿术见他没死透，又补了一刀。

沈映雪看到这场面，吓得脸色苍白。

“沈道长，你没事吧。”阿术跑了过来。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沈映雪摇摇头，“我没事，阿术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找你，得知你离开了，所以追了过来，幸好我来了，要不然就没命了。”

沈映雪咽了咽口水，还有些惊魂未定，“谢谢你。”

“沈道长，你娘跟我说你要回道馆，让我护送你回去吧，否则又遇到危险怎么办？”

“你送我，可是你娘子还在家，她……”

“你放心，我娘子不会有事儿的，我已经让人照顾她，今日这些人要杀你，我实在是不放心，要么你跟我回长安，要么我护送你回道观，否则我绝不离开，若是殿下知道了，他肯定也会让我保护你。”

几番衡量之后，沈映雪点头，“阿术，那你送我回道观吧，谢谢你。”

随后，阿术将马儿牵了过来，“沈道长，上马吧。”

“阿术，你先上去吧，我坐在后面就行。”

他要是先上去，那阿术就会坐在她后面，她不习惯。

“那好。”阿术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上了马，向她伸出的手，但是沈映雪并没有将手递给他，而是自己踩上了马镫上马。

坐稳后，她的双手一时之间不知往哪放，也没什么能抓的地方，要是马跑起来她会掉下去。

“沈道长，你就抓着我的衣服吧。”

沈映雪犹豫片刻，也没有别的选择，于是便抓住了他的衣服，尽量不跟他有太多的身体接触。

“沈道长，那我们启程吧。”

阿术用马鞭抽了一下马儿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