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定位的时候，梁陌正在和孙吹风闲聊。

原本只是随手一发，但发了过后，梁陌却没办法专心了。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接孙吹风的话，剩下几乎一半的心思，都在关注微信提示音是否再次响起。

可梁陌越关注，上天就好像跟梁陌作对一样。

很久，梁陌都没听到新的微信提示音。

梁陌有些烦躁。

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又装模作样地像是有什么事，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又点。

实际上只是在微信界面，来来回回地，点进聊天界面，退出去，又点进去，又退出去。

一个手滑，梁陌不小心点到了消息置顶。

梁陌刚想取消，云琅的回复发了过来。

【知道了。】

于是取消置顶的想法就此被梁陌抛之脑后。

而另一边，云琅坐的车刚刚开出隧道。

隧道里的信号实在太弱，直到出了隧道，云琅才看到梁陌的消息。

回复了之后，云琅看着梁陌发过来的定位，虽然截止今天，吴月没有给云琅发消息，但……

云琅私心里想问梁陌一句：【今晚回家吗？】

消息编辑好，云琅皱着眉，把消息删掉了。

改成：【昨晚的酒店睡得舒服吗？】

又删掉。

想了半天，删删减减。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云琅的眉头始终皱着，关心地问：“云总，您这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文件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纠结？”

棘手的文件没有，棘手的问题倒是有一个。

云琅故作镇定：“没事。”

说完，云琅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稍稍低下了视线。

然后，最后，云琅给梁陌发了一句：【酗酒伤身。】

为了防止梁陌乱猜，云琅又补了一句：【早点休息。】

那边，梁陌刚放下手机。

一次心不在焉也就算了，这都好几次了，梁陌身旁的孙吹风饶是再迟钝也发现了梁陌的异样。

再说孙吹风并不迟钝。

“梁陌？”孙吹风用手肘拱了拱梁陌的肩，“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在看手机，还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难不成，手机里有极品帅哥？”

梁陌正准备喝酒，还好没喝，不然听到孙吹风这一句得把酒喷出来。

梁陌无奈地看着孙吹风，张了张口，还没说话，手机里，微信提示音响起。

梁陌转过头，看到了弹窗的消息。

【酗酒伤身。】

【早点休息。】

酗酒？

怎么突然说这个？

梁陌有点小失望。

虽然，梁陌自己也不知道他希望云琅回复什么。

“你怎么还看手机呢？”孙吹风用酒杯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桃花眼一挑，有些轻蔑，“怎么，手机里真的有极品帅哥？”

“没有。”梁陌收回视线。

“没有就好。”孙吹风歪着头，“你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再怎么说，不能明目张胆看帅哥不是？对你家股票影响不好。”

孙吹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慢，梁陌总觉得他在内涵什么。

又没有证据。

梁陌转过身，一看，孙吹风那种轻蔑的神情不见了。

“来，喝酒。”孙吹风弯着眉眼，还是梁陌所熟悉的那个人。

梁陌摇了摇头，举着酒杯，跟孙吹风碰了碰杯。

酒杯倾斜，酒入口的一瞬间……

云琅那句“酗酒伤身”，在梁陌脑海中具象地浮现。

云琅淡淡的语气，像是从远处飘过来。

在梁陌脑海中转了一圈。

余音很久不散。

梁陌咽了咽口水，他突然就觉得，这酒有些难喝了。

-

另一边，云琅下班回家路上，不算很堵，很快就到了。

一回家，云琅就嗅到了餐厅那边似有若无的香味。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云琅换了鞋，往餐厅的方向走。

今天的晚餐只有云琅一个人，阿姨特地为云琅准备了糖醋鱼。

还没坐下，糖醋鱼的香味就勾起了云琅的食欲。

云琅正想开动，抬起的手一顿，想了想，云琅拿起手机，对着餐桌好一顿拍。

选了几张角度比较好的照片，云琅给梁陌发了过去。

云琅没打字，只是发的图片，看起来像是再单纯不过的分享。

与此同时，梁陌听到频繁的消息提示音，点进聊天界面。

屏幕那边，云琅一共发了六张照片。

六张照片里，两张都是拍的糖醋鱼。

梁陌的表情有些微妙。

云琅是故意的吧。

梁陌原本下意识想要打字回复的手，停了下来。

暗暗咬了咬牙，梁陌把手机屏幕摁掉。

丢到一边。

……

云琅等了很久。

也不知道梁陌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不想回，总之，一直到云琅吃完晚餐回房间，云琅都没等到梁陌的回复。

倒是吴月，在这期间给云琅发了一条消息。

按照时差推算，吴月那边应该是晚上8点多，不过大晚上的，吴月发的消息却不太友善。

【梁陌这几天，没回家吧。】

疑问的句子，肯定的结尾。

云琅叹了一口气。

云琅知道，以吴月的心智，想要骗过吴月，实在是很不容易，但云琅以为，至少能瞒吴月到周三呢。

这才周一，就露馅了。

云琅看着那条消息好一会，思考再三，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但吴月没有给云琅太多思考的时间，很快，吴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开头，带着质问。

“梁陌是我的儿子，他愿不愿意待在家里，我很清楚，但是小琅，你为什么要跟着梁陌一起骗我？”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跟我说谎。”

从某种角度来看，吴月和梁陌很像。

尤其是在对待说谎这件事上。

云琅有些头疼。

沉默几秒，云琅低下头：“对不起。”

电话那头，吴月也同样沉默了一会。

“小琅，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吴月的语气依旧强硬，“但是你要知道，感情这种事，你如果放任，那梁陌就更加不会在意。”

“我知道的。”云琅靠着床头坐下来，尽量缓和气氛，“我这几天，和梁陌聊过，我觉得，他不像那种会被束缚的人。”

梁陌就像一个叛逆的孩子，越束缚，似乎就越难掌控。

“我一旦管着他，反而……”

“小琅啊。”吴月打断了云琅的话，“我今天打电话给你，不是想听你说原因的。我给你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警告，五天之内，你必须，让梁陌回家。”

“妈……”云琅皱了皱眉，“梁陌他并不喜欢我，就算我用您的话，逼着他回来，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

上一次，云琅不清楚梁陌的底线，虽然用着吴月的口吻把人逼回来了，结果是在云琅的预期之内，但过程实在不愉快。

云琅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电话那头，吴月异常冷静。

似乎这种事，她早已觉得稀松平常。

“小琅，你在国外学习过企业员工管理，你难道不知道，怎么处理梁陌这种情况吗？”

云琅微微诧异地睁大双眼，“您是说，要我把他当成员工来管？”

云琅面对吴月，难得地有些激动，“难道您以前对待梁陌，都是像对待您的员工一样吗？”

隔着千山万水，吴月的沉默有如实质地在云琅房间里蔓延。

一秒，两秒……

就连窗外的风景都成了静态。

云琅回过神来，手心不自觉地出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月才开口。

“小琅。”吴月毫无情绪的声音，隔着屏幕，刺了云琅一下，“你不要忘了，我当初为什么会给梁陌在线招亲。”

“你的身份，不止是他的另一半。”

说完，吴月挂了电话。

“嘟”的提示音响起，云琅耳边恍惚出现了嗡鸣。

一个月前，董事长办公室里，某些场景浮现在云琅脑海。

“恭喜你，应聘成功了。”

吴月伸出手，安抚般握了握云琅因为紧张而略有些发麻的手指。

云琅拘谨地弯了弯腰，算是回礼。

“这孩子……”吴月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你应聘成功了，那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跟你交代。”

“我们梁陌呢，你不要看他在节目上听话，实际上，他让我很头疼。”

“这次我给他在线招亲，不仅仅是希望他能成家，还希望有你的加入，可以让他意识到，公司和家庭，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不可分割。”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多长时间，不管他爱不爱你，这一点，都不会变。”

云琅那个时候沉浸在可以和梁陌结婚的喜悦中，并没有在意吴月的语气。

现在想想，才发现，原来那时的吴月，就已经提示过云琅了。

喜欢与否，在吴月眼中，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云琅的身份。

云琅是一个筹码。

一个，吴月花重金雇来，让梁陌收心的筹码。

云琅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

忽然就觉得有些窒息。

他弯下腰，捂着胸口，脑海中，闪过一瞬梁陌的脸。

云琅忍不住去想，难道以前，梁陌一直和他一样，经历着这种窒息吗？

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

云琅吸了吸鼻子，他突然很想听到梁陌的声音。

“喂。”

电话打过去，梁陌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

云琅听到的时候，鼻头有那么一点点的酸，他调整着呼吸，几次张口，想跟梁陌说些什么。

却说不出来。

在这件事上，云琅似乎没有任何立场。

“怎么了？”梁陌问。

云琅长出了一口气，努力将情绪压下去，说：“我给你发的照片，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梁陌尾音扬了扬。

他是故意不回复的。

既然云琅都故意发了糖醋鱼的照片，那他，总得故意回去。

梁陌这样的态度，云琅觉得鼻头更酸了。

沉默很久，云琅还是没忍住，问：“你明明喜欢吃糖醋鱼，却跟所有人说，你喜欢吃清蒸鱼，是因为……吴董吗？”

梁陌愣了一下。

隔着屏幕，云琅都能察觉到，梁陌的表情一定不太好。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梁陌起身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呆着。

等到所有的杂音都消失，无比安静的时候，梁陌突然说了句：“我妈，她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