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不愿意，被我坑一下？”

许久，直播间里才有反应：

【刚刚那一瞬间我竟然有点动心了！】

【声音好磁性！】

【主播是开着变声器来钓鱼的？！】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来坑我吧！】

【不管你们喊不喊，我先喊了，老公——！！！】

我要反驳他们吗？安格利亚茫然了。他看了眼ID，直播间内现在有十六位观众，说话的都是方才新来的。等等，那个喊老公的怎么回事，好歹也该是老婆啊？

弹幕的风向有点怪，不确定，再看看。

“肌肉霸主”竟然坚持住了原则，不停地刷屏：【主播是人妖，不要被骗，不要上当！】

你开始不是说路云是手残女孩吗？怎么变这么快？这才过去三分钟啊。安格利亚哭笑不得。

*

游戏中，露娜似乎也被这句理直气壮要坑人的话镇住了。

路云懒洋洋地说：“我给你被我坑的资格。要不要尝试一下，成为我的临时战友？”

露娜的心中泛起了一种辛酸的刺激感。她在游戏外就是一个普通女孩，读文科专业的大学生。她曾经买过一架昂贵的1：100仿真模型，原型是银辉帝国著名的大阿机甲死神，却被许多人问为什么不买布娃娃，是不是给男朋友买的礼物。

从那以后她便很少再跟人提起她喜欢机甲了，这听上去不太像正常女孩的爱好。但是这一次，她一听说出现了机甲网游就光速下载了，只因可以躲在宿舍里偷偷玩。

然而在这个游戏中，在当下，有另一名女性温和地问她要不要合作，要不要……被她欺负。她的话语自然而张扬，甚至用了“战友”这么美好的词汇。露娜突然发现，原来她一直期待的如此简单，驾驶机甲，与一位真诚的战友并肩作战，互相守卫对方的后背。

“好。”露娜不顾后果地答应下来，不管路云最终是否会食言。

【这是要被吃干抹净渣都不剩呢。】弹幕中，明眼人幽幽地说。

路云指挥星星一与自己的权杖一背靠背站在一起，互出钩锁固定住对方。

“你向着起点开炮，我向终点开。”路云道，“我说停再停。”

“为什么？”露娜还没搞清楚状况。

“没有为什么。”路云说，“等下你就知道了。倒数，三，二，一……点火！”

两台机甲同时抬手发炮。如两束强光同时射向宇宙的两端。路云这次精准控制了权杖一的火力，让它的输出功率与星星一相同，两台机甲的后背紧贴在了一起，互相抵消后坐力。

【还能这样！】弹幕惊了，【还有这种操作？！】

安格利亚想起来，在与章鱼族对战的三年中，第一机甲研究所曾多次提交路云精妙利用后坐力的战报。前线的影像资料中，与她背靠背发炮的，甚至还是塞洛，另一名帝国上将。

实在是太遗憾了！与她背靠背的人为什么不是我呢？战场上不是，甚至连游戏中也不是。

安格利亚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在桌子上，熟悉他的大臣都知道，那是他认真思索时的习惯性动作。

*

路云一口气将剩余的能量泄光，刚好开通了前往终点的路。她的界面里，见底的能源槽闪着红光，几乎就是连再挪动个几米都困难了。

此时，露娜的星星一火力还未停。她的火炮功率虽然不如权杖一，但胜在能源池比较大。此时路云已经停火，星星一发炮的后坐力便缓缓推着两台机甲，一起飞向终点的星空门。

她们这一组确实是第一名、第二名，现在连第三名的影子都看不见。

【我要是那女孩我肯定也沦陷了。】弹幕道，【主播这一手男女通吃啊。】

【你被女人骗少了，没有挨过生活的毒打。】又有观众说，【女人才不会信守诺言呢，主播现在还是第一名，她不可能把排名让给露娜的。】

【是人妖！是人妖！不是女的！】“肌肉霸主”像只会学舌的鹦鹉一样强调，给每个进入直播间的观众科普。

*

路云低头看了一眼计分牌。因为她面向终点，露娜面向起点，按位置判断，她比露娜更接近终点，现在依然是第一名，积分还在继续增加，已经增加到接近两千分了。

宏伟的终点星空门出现在她的眼前，像两座建在群星之中的、无根无基的人形石像，分别伸出他们的双手，在太空中交握，形成一块泛着梦幻波光的菱形平面区域。

只要穿过星空门，试炼的首关便结算了。

两台机甲静静地飘向它，露娜依然没有要求调换位置的意思，虽然权杖一的能源已经完全耗尽，星星一则还有余裕。

虽然路云承诺过这一关的第一名是给她的。

【心疼被PUA的女孩。】

【花言巧语是万恶之源。】弹幕零星闪过两条。

路云主动开口了：“露娜，你还有能源，现在调转位置吧。”

露娜平静地说：“不用了。通关办法都是你想的，没有你我连第二名也拿不到，我还是明白自己的分量的。”

“嗯？”路云道，“你不是答应被我坑了吗？拿第一名就是被我坑啊，你不信？不信就试试。”

安格利亚心想，还真是不解风情，什么都敢信口胡说。

【主播连第一都不拿？装什么圣母呢，散了散了，不想看。】

直播间的人数减一，但大部分观众还是留了下来，好奇路云是否真会执行约定，又是否真的坑了露娜。

露娜犹豫再三，还是按路云的说法，开启发动机调整位置，两机甲对调，露娜第一名，路云第二名到达终点。

到达终点后，有个短暂的结算画面，路云扫了一眼：

ID路云云，新手试炼（上）排名第二名，积分2002分。

路云略一想就明白，这个积分的组成是：排名第一的199秒，每秒10分，积1990分，排名第二的两秒，每秒6分，积12分，相加是2002分。

露娜虽然结算排名是第一名，但因为游戏计分的机制，她处于第一名的时间只有两秒，路云简单估算一下，积分不会超过1300分。

露娜还是被坑了。安格利亚深感自己选择的王后绝对不是什么纯良的好女孩，毕竟天性善良是很难在战场上保住自己和战友的性命、逐渐升到上将的。

其实金耀帝国的很多人都以为，路云因为是贵族女性，是陛下的王后，才会被封为上将。只有安格利亚与一些高层军方将领才知道，实际因果是反的：路云是因为可怕的战功，才引起了安格利亚的注意。在那之前，他对他们之间的婚约一直抱持着完成任务的消极心态。

路云的积分面板在直播界面上一闪而过，但除了安格利亚之外，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积分的计算方式。

弹幕还在惊叹：【哟，真的让露娜第一名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是女人吗？女人不是都内斗？都骗人？有姑娘答应了三次跟我约会都没来。】

【等等，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她说的坑人是什么意思？】

【人妖不就是坑人？】“肌肉霸主”还在坚持不懈。

路云的直播毫无解说，一点都不为观众服务，不考虑圈粉。她是真的在玩游戏，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她轻飘飘的发丝悬浮在无重力的空气中，眯着修长漂亮的双眼，低头自己思考自己的——海量积分该怎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