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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圣山往事(上)(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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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

雄鹰展翅划过晴空,掀起一阵凛冽的风,又绕着雪山盘旋几周,最后稳稳落下,一双利爪勾住青年的胳膊。

——那时的他还不是东可汗,他是阿史那燕明,是英姿飒爽的可汗阿史那燕都最信任的亲弟弟,常年跟随兄长南征北战,已驱逐契丹、征服柔然,一时战功赫赫,无人能与之匹敌,就连部族里最嚣张跋扈的将领图纳都要敬他三分。

他取下鹰爪上系着的纸条,上面的字迹豪放遒劲,似是武将笔意:

“望尔赠无解之奇毒,吾自派人取之,事成之后,必当有报。”

阿史那燕明看罢蹙了蹙眉,沉默半晌,似在思索。他刚准备卷起纸条,又发现角落里还有一行小字:

“何不一箭双雕,除尔心腹大患。”

他眯起蓝眸,因心事被人看穿隐有不耐,但也并未发作,只是将纸条收入怀中,又对身旁恭敬站着的侍女说道:“宇文护来信了。”

“是。”侍女始终低着头,恭顺地诺诺,“殿下有何吩咐,萱儿必赴汤蹈火。”

“没有这么夸张。”阿史那燕明耸耸肩,望向了草原绵延相连的远山,“只是需要你这段时间去服侍兰夫人罢了。”

“兰夫人?”萱儿的声音里略有波澜,“就是可汗最宠爱的那位兰夫人吗?”

“没错。”他略微颔首,“我会安排好一切,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看着兰夫人。若需行动,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是。”萱儿并未多问。

“不愧是我信任的心腹。”燕明赞赏地扫了萱儿一眼,“此事一成,我必重重有赏。”

“萱儿不求荣华富贵,能服侍殿下,已是一生大幸。”

她向燕明欠了欠身,恰逢微风拂过脸颊,将鬓边发丝和刘海吹乱了些许,更显柔弱温婉,也无形间遮挡住微微上抬的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萱儿被调到兰音身边时,她正凝视着妆奁出神,纵然只是看着她的侧颜,也称得上是惊鸿一瞥。兰音并非突厥人,长相颇有南方美人的灵动柔媚,柳叶般的眉舒展在白皙脸颊上,朱唇微抿,一双凤眼似含秋波,欲语还休。纵然已为可汗诞下皇子公主,且大皇子已有十岁,但岁月似乎不曾苛待她,就算是眼角细细的皱纹,也只是平添她的风韵。

见到萱儿进来,兰音这才回过神来,施施然朝她一笑,温柔得如同对待妹妹。

“你就是新来的萱儿吧?”兰音伸出手,示意她走得更近些,“既然调来我这里,便不用多加拘束,随意一些就好。”

“多谢夫人厚爱。”萱儿微微弯起唇角,“对了,奴婢刚看到夫人在发呆,不知夫人有什么心事能让奴婢分忧吗?”

“你这丫头倒心细。”她无奈一笑,似是自嘲,“哪有什么心事,不过是长夜漫漫,太过无趣。”

“夫人恕罪!”萱儿立即跪下,声音带着哭腔,“是奴婢多嘴,惹得夫人伤心,奴婢该死……”

“唉呀,你这姑娘,这样做什么。”兰音连忙把萱儿扶了起来,又温柔宽慰她,“你本是关心我,哪有什么罪。”

可汗新纳了几个其他部族送来的美人,她知他是为了壮大阿史那部,知他只是为了政治联姻,但看他这些时日总是与美人寻欢作乐,心里终究是不好受。

毕竟当年,他许诺过……只爱她一人。

“恕奴婢再多嘴一句……”萱儿言辞恳切,“听说夫人当年是只身一人游历到突厥来,被可汗一见钟情,便立马册封为了夫人,这么多年只有您膝下儿女双全,可见可汗真心爱您。现下只是一时新鲜,可汗才去寻那些女人,但奴婢相信,您才是这后帐的主人。”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后帐的主人……”兰音喃喃道,“罢了,只要皇子公主安好,我就放心了。”

萱儿抬头看她的神色,只见她脸上虽有戚戚,但谈起自己的儿女时,眼神却格外坚定。

那是一个母亲的坚强,也是一个妻子的无奈。

主人告诉她,兰夫人从南疆游历而来,精通医术,也擅制毒,甚至会南疆当地的秘术——蛊毒,但与可汗相爱之后就没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这些。萱儿要做的,就是一边观察兰夫人,一边伺机寻找兰夫人是否有留下蛊虫相关的证据。

对不起,兰夫人。萱儿站在兰音身后替她梳妆,看着镜子里略显憔悴的容颜,默默念叨。我不得不这样做。

……

萱儿很快便寻到了时机。

可汗心里终究是有兰音的,他虽然最近常常宿在美人那里,但也没有轻待了他与兰音的长子瑟尔曼,这些日子里时常拉着小殿下出去骑射,而两岁多的小公主就只能待在母亲庐中,坐在榻上玩拨浪鼓。

每回看见父汗带着哥哥出去骑射,小公主都会嚎啕大哭,侍女们都以为她是怕父兄抛下了她才这样哭,于是又急急忙忙找来兰音,希望她能哄住公主。这一来二去,兰音索性又把女儿抱回自己房中抚养。

这天,小公主独自在庐中酣睡,兰音则和萱儿刚从草原上摘了些鲜花回来。她们刚掀开帘帐,就看公主醒了过来,跌坐在地上,翻出了床底的箱子,正拿着一个银盒咯咯地笑,一双细嫩的小手即将打开盒子。

兰音突然扔下手中鲜花,急匆匆上前把盒子夺过来,大声训斥了公主几句。小公主猛地被母亲夺了东西,尚有些发懵,但在母亲训斥下,小嘴一张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掉个不停。

似是被女儿的哭声惊醒,兰音这才恢复如平日那般的温厚,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梦,又连忙搂起公主轻拍她的背,轻声细语地哄着,心中无比自责。

待公主稍稍平复了情绪后,兰音让萱儿把小公主抱到外面,想一个人待在里面静静。萱儿虽走出了穹庐,却借着门帘的缝隙往里窥探。

她看见兰音把刚才从小公主手中夺过来的盒子匆忙塞进了箱子里,将箱子重新上锁之后,又把它挪进了床铺最底下,还把钥匙放入随身的锦囊里,才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萱儿留了个心眼,在兰音沐浴更衣时悄声从锦囊中取出钥匙,又轻轻拖出箱子。待她打开银盒后,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而是躺着一张纸。这张纸似乎有些年岁了,纸张微微泛黄,上面的字迹不甚清晰,但也依稀可辨。

“若要制蛊,需选正阳时刻,于阴凉处聚五毒于瓮中,密封七七四十九天……”

她还未细读完,就听见屏风后兰音拨弄水花的动静,于是匆匆将纸条收入怀中,又快速将一切回归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主人想要她找的蛊虫,大概就是这个吧……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还是带回去复命为好。

……

没过多久,阿史那燕明就来找萱儿,并对她说,他将单独与兰夫人见面,让萱儿躲在营帐外偷听,若兰夫人答应制毒,她便不用做任何动作,若兰夫人不同意,她就要去禀报可汗,说发现兰夫人与他幽会。

“这样不是会让可汗对殿下您也……”萱儿担忧地接过话。

阿史那燕明摇摇头,豪爽一笑:“信任是王室兄弟间最不值钱的东西,我只消为他打一场胜仗,你看他会不会在意此事。”

萱儿只得依言照做,将兰音引到燕明营帐附近。等兰音和阿史那燕明“偶然”聚到一处时,燕明笑眯眯地说,外面风大,请她去庐中小坐,等天气好些再离开。兰音本不想答应,毕竟要注意与小叔子之间的距离,但确实瞧见风雪愈发大了,于是只好应下,拘谨地坐在帐中。萱儿又自托要在帐外守着,便没有在里面多作停留。

帐中只剩下燕明与兰音两人,围着火炉对坐,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嫂嫂,你可还记得我们初见时的模样……”燕明启唇回忆道,刻意将声音放得格外轻柔,“那时我和大哥一起在草原上策马,看见你一人站在花丛之中,微风拂过,如同仙女下凡。”

“殿下有话便说。”兰音瞥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你还是与当初一般直率的性子,怪不得大哥一直如此钟爱于你。”燕明兀自鼓起掌,又道,“初见时,嫂嫂背着药箱,救了中蛇毒的大哥,那时我便颇为佩服嫂嫂的医术,也惋惜嫂嫂在嫁给大哥之后,再也没有以医术示人。”

“医术能救人,亦能招致祸患。”兰音语气淡漠,“身在王庭,自保为上,所以再也没有使用过医术,殿下想必也懂得这个道理。”

“是,话是如此,不过今日正巧与嫂嫂相遇,有一事相求,不知嫂嫂可愿帮忙?”燕明眸光一闪,使站在帐外的萱儿莫名紧张起来,“如果嫂嫂答应为我制毒,我便可护瑟尔曼和因喀芙周全。”

“制毒?”兰音大惊失色,站了起来后退几步,“你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手里多点筹码,以备后患。”燕明漫不经心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巧弯刀开始擦拭,刀刃在赤焰的映照下折射缕缕寒光,“嫂嫂放心,这毒可不是用来对付我的家人的……比如,我那可爱的小侄子和侄女。”

“我没想到……燕明,你竟是这样的人。”兰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瞳孔,声音隐隐发抖,“我不愿害人,你不要逼我做这样的事。”

“嫂嫂若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了。”燕明依旧擦拭着刀锋,“只是,突厥汗位继承传统并非父死子继,而是论功行赏,若是旁支,只要能够服众,亦可登上汗位。嫂嫂这般让我失望,保不准等我坐上那个位置,我那小侄子会如何……”

他的话听起来淡漠疏冷,却处处中兰音软肋,大有不依不饶之势。她见他这般咄咄逼人,一时气急,说不出话来。

“你顺从我的话,说不定我一高兴,还会保你后半辈子平安。”燕明沉下声来,“别忘了,大哥现在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若他彻底失了对你的信任,你看你将如何自处。”

“他不会的。”她辩驳道,“我与他相处十余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哦?是吗……”燕明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挑了挑眉,眼中尽是轻蔑不屑,“那你且看看,大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看他会不会为了你,失掉自己的面子。”

这话听来云里雾里,兰音并未深思,只想快点离开此地,但当她掀开帘帐时,只见庐外风雪漫漫,哪里还有萱儿的影子。

那一瞬,燕明在庐内不紧不慢地溢出一声轻笑,她宛如听到雷鸣般,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

阿史那燕明和兰音一起进可汗王帐时,就听见了娇媚的笑声,待他们踏入帐内,才发现可汗左右各坐着一个美人,美人似柔弱无骨的蛇攀在他身上,媚眼横扫兰夫人一瞬,又懒洋洋地移开目光,仿佛从未把她放在眼里。阿史那燕都用孔武有力的臂膀揽着美人,饶有兴味地吃下美人递到嘴边的葡萄,看着兰夫人的眼神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凛冽砭骨。

“你们先退下。”

燕都说罢,两位美人似还不尽兴,想要赖在这里不走。他又横过一眼,她们才意识到可汗现在心情很差,连忙识趣地踉跄走出营帐,还不忘在路过跪在地上的兰音身边时冷哼一声。

“刚才你身边的侍女来报,说你与燕明在他营帐中幽会……”燕都冷冷盯着兰音,未分给燕明半点目光,反而让燕明松了一口气——大哥越在意兰夫人,就越不能容忍她背叛自己。

这样……他的计划,就能更快得逞。

“我没有。”兰音虽跪在地方,却挺直了脊梁,“刚才是燕明与我偶遇,见风雪太大,才邀我至帐中小坐,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发生别的事情。”

燕明正得燕都信赖,为突厥立下汗马功劳,若她此时便把制毒一事说出来,不光空口无据,还容易让燕明怀恨在心,因而她此刻只是就事论事,但也猜到七八分,萱儿必是燕明派来的奸细。

这么想来,那日因喀芙差点打开银盒时,萱儿也在场,若她是受燕明之命潜伏在她身边,是否也会寻找其他毒药,那样的话,那张字条……

她顿时心下无比悔恨,早知道就应该把字条销毁……字条是她父亲传给她的,是他们兰家的制蛊秘方,据说被种下蛊的人不得不完全听命于拿有母蛊的主人,否则便会遭受钻心之痛。十几年前父亲病重,去世前将写有制蛊方法的字条交给她,说从此她一人生活要处处小心,若手里有这个,恐怕也能备不时之需。

她在与燕都相爱之后就将制蛊方法和毒药都压在箱子里锁了起来,因为燕都在成亲那天许诺她,要护她一生一世周全,绝不让她陷入危险。

如今,竟要因为一句莫须有的诬陷,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她冷眼相待么……

“燕明,确有此事?”燕都又看向了弟弟。

“回大哥,此事……”燕明故意停顿片刻,突然焦急愧疚地抱拳朝燕都欠身,“此事恕臣弟不能隐瞒!”

兰音惊讶地望向他,只见他继续说话,完全不给她置喙的机会:“方才臣弟确实见风雪大,才邀请嫂嫂到帐中小坐,谁知嫂嫂因大哥最近宠幸新欢,心中寂寞孤苦,竟然对臣弟说,当初臣弟与大哥一同出现在她面前,实则对臣弟也有意,臣弟惶恐不能接受,嫂嫂便冲上前来想动手动脚。臣弟百口莫辩,这才赶紧遣侍女回来禀报大哥,以免酿成可怕的后果。”

“我想对你动手动脚?”她气极反笑,“你身材这般魁梧,我如何能勉强你?”

“臣弟虽身怀武功,却绝不会对女人动手,何况是臣弟一向敬爱的嫂嫂,大哥,这你是知道的。”燕明完全没有看她,只是恳切地盯着燕都。

燕都眉头紧锁,手掌搁放在腿上,五指宛如要嵌入衣服里,似乎在隐隐克制怒气:“这我当然知道。”

“燕都,你当真会信他的这番说辞?”兰音声音虽然哽咽,但就算鼻尖发酸,也绝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涌出,“我们做夫妻这么多年,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燕都冷声道,“但我也知道,近日你因新来的美人闷闷不乐许久,经常与下人抱怨。”

她从未如此……兰音怔怔地看着坐在上位的丈夫,一时失语。她只在萱儿关心她时才说过一嘴,但也并未埋怨美人半分。

萱儿,萱儿……她待萱儿也不薄,为何会如此无情地回报她!

“我还知道,你把气撒在我们的孩子身上!”燕都越说越气,“因喀芙那样小,你吼她做什么!对我有什么怨气,那就冲我来啊!”

“不,不……”

兰音此时已瘫坐在地上,她不想再和燕都多做辩解,她知道那样是徒劳的。燕都此刻听不进任何话,不如说,他此刻并不信任她。

若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怎会听进去她的话呢!

“你真是让我丢脸。”燕都见她这番神情恍惚,心中略有恻隐,但一看到旁边同样跪在地上巴巴地望着他的弟弟,他便又怒上心头,说话也完全不计后果,“家丑本不外扬,今天让燕明见笑,大哥给你赔不是了。”

“臣弟惶恐,只希望兄嫂琴瑟和鸣,莫要伤了和气。”燕明这才宽慰地笑了起来,又恭敬回话。

兰音看了看燕明,又看向燕都,她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坐在地上笑了起来。

她到底有没有做越轨之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燕都需要笼络自己的弟弟,他需要弟弟为他尽心尽力打江山,所以他必须安抚弟弟,而为了不损害兄弟之情,那么一切罪责只能她来承担。

“兰音……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燕都沉默片刻,还是与她四目相接。她从中看到了他的不忍,但也看到了他的冷漠。

“夫君曾说过,我虽身在后帐,却可以拥有自由,如果我想,我就可以离开。”兰音的声音虚幻飘渺,好似她的魂魄已飞离此地,“我别无所求,只想离开之后,夫君不必为难我们的孩儿。”

她要赌一把。

如果燕都心里还有她,她这样说之后他必定会挽留她,或许也会察觉到她的委屈,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她就可以把这些事都说出来……

“你想离开?!”燕都听罢惊愕地抬高了音量,同时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怒火,“怎么,我什么东西没给你,什么宠爱没给你,你竟因为这点小事便想离开!”

她竟然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要离开他……让他这个可汗的脸往哪里搁!

他只不过想来盘问他们,又没真正对他们施加惩罚,她又何必这样小题大做!

“你觉得这是小事……是吗。”

兰音口中念念有词,竟笑了出来。

“我告诉你,你想离开,就立刻消失在我面前!”燕都一挥手,话语之狠绝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你现在要是不走,以后都别想走了!”

“大哥,”沉默许久的燕明忽然开口,“臣弟自知难以完全扫清自身嫌疑,但臣弟愿亲自护送嫂嫂离开,一来大哥可放心嫂嫂安危,二来也证明臣弟清白。”

说罢,燕明飞速睨了兰音一眼,目光中透着些警示意味,嘴角略微扬起,竟有几分得意。

那就像是在说,你看,他并非你认为的那般相信你,你若此刻不听我的话,孩儿安危难保……

两行清泪顺着兰音脸颊淌下,她在原地不住哽咽,闭上眼不愿去看燕都,仿佛这样,心就不会碎成一地,还被人踩在脚下碾磨成齑粉。

燕都本想挽留,看她这番模样,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她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

“那就如燕明所说……”

燕都背过身去,缓缓开口。

“护送兰夫人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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