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
“汪!”
狗叫声愈发凄厉。
姜蓉率先冲破人群的包围,果真看到两个熟悉的面孔。
“飞虎!”
“赛虎!”
两只狗见到主人,也终于不再害怕地退缩,而是热情上前围着主人摇起尾巴来。
“哟,小姜啊,这是你家的狗啊?”
看了看围着狗子跃跃欲试的几人,姜蓉笑着点点头。
“这是我家养了很多年的狗,之前寄养在别人家里,没想到他们今天给我送来了。”
姜蓉朝昭哥儿使了个眼色,两人一人看顾一只,牵着便往家中走。
“哈哈,赛虎!”昭哥儿牵着它蹦蹦跶跶往家中走。
“走慢些!”姜蓉摸了摸飞虎的头,嘱咐儿子。
她本想着过段时日再去信接它们的,是谁把它们送来了?她最开始将它们交给了翠雯他们,它们能平安到青州,是否说明,翠雯他们手中之事进展顺利?
姜蓉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带着心情都欢快许多。
它们来,昭哥儿也不怕没人陪儿子玩了,只是去城中的计划可能得暂时搁置,毕竟城里可没这样大的院子给它们活动。
“好狗!来!”
姜蓉拿出昨晚的肉汤泡剩饭,寻了两个钵子给它们当饭盆。
“委屈你们了。”她摸了摸两条狗儿的头。
只是这送它们来的人究竟是谁呢?翠雯他们没收到自己的信,应当不会擅作主张才是。
闲暇时有了狗子一起玩,在姜蓉做事的时候,昭哥儿也活泼了许多。听得院中咯咯咯的欢快笑声,姜蓉凝神提笔,将墨迹慢慢吹干。
做完这些,她去将菜备好,只等崔恒回来再烹煮。
等到傍晚,崔恒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
狗子远远闻见他的味道,早已兴奋得在家中嘤嘤叫。
崔恒一开门,就被两条狗儿热情扑舔。
“飞虎,赛虎!”他眉眼间的冰霜也在此刻融化,眼角眉梢尽带喜意。
夕阳余晖静静洒满小院,照在屋檐,瓦当,庭院葳蕤的枝叶,还有夫人和儿子相似的脸庞上,给崔恒入目所及的一切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光辉。
看着姜蓉牵着昭哥儿站在屋檐下含笑等他,一时间,崔恒只觉白日的疲惫,村中的喧嚣,路边看见的炊烟,儿童的嬉笑打闹,在这一刻,全部化为烟云。
他眼中再无其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柔情与亲情灌满,心中的喜悦之情再也控制不住地溢出。
“回来了?”
“嗯,回来了。”他一手抱住儿子,一手牵着姜蓉往屋中走去。
“来,喝杯凉茶消消暑。”家中现在买不起冰,也只得靠凉茶解暑。姜蓉倒是知晓一个深井双坛制冰的法子,只是那法子耗时耗力,还得动用家中为数不多的坛子,她之前思来想去,还是暂且搁置。
只是现在看崔恒一张俊脸热得通红,她也开始考虑此事来。
毕竟,他已将两贯的俸禄全数上交,每日又这样劳累,回来还得教儿子读书习字,让他们过得舒服一些也是好事。
饭桌上,崔恒看着这连日丰富的菜色,心中只觉亏欠。
“怎么了?”看他垂眸不语,姜蓉便知他心中有事。
“家中这样多事都仰仗夫人操持,夫人却还费这样多心思与我们准备膳食,我心中,实在愧疚......”
“别这样想,咱们是一家人,便是你与昭哥儿不吃,我一人也需要洗衣做饭。有你们的帮衬,我现在不需自己砍柴,烧火,连浣衣与洗碗你们也能帮我分担。”
“你与昭哥儿不亏欠我什么,咱们分工不同,各司其职,这个家才能越来越好。”
崔恒沉吟半晌,终是看着姜蓉点了点头。
崔恒如何想姜蓉不知,她接下来几日将她的重心转移到赚钱大业上。
因着前几日她的玉子豆腐畅销,姜蓉现在在这个市集上,也大大小小有了些许名气。
看着她的豆腐逐日增量却依旧每日供不应求,姜蓉觉得这玉子豆腐的销路大有可为,只可惜她现在分身乏术,若是能找到人帮忙就好。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包子大娘送来一阵及时雨。
她委婉与姜蓉提出按两文一份从她这边收购豆腐,每日收上四十份予她儿子贩卖,若生意好再视情况加货,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姜蓉考虑片刻后,点头同意,有人能帮忙四处叫卖,对她来说,百益而无一害。她也不怕这人在她旁边叫卖,这门技艺就她会,只要那人不蠢,都不会做这断头生意。
这样的人,多来几个都成,青州城这样大,一日卖个几百份豆腐想来不在话下。
届时她只需做豆腐,剩下的时间便可以拿来做别的事。虽然卖给他们的价格低了些,但卖出的豆腐却多了,薄利多销,依旧有利可图。
两人一拍即合,姜蓉次日带上契书与两桶豆腐进了城。
她的豆腐卖得好,市场里很快出现了模仿者。起初姜蓉也有些担忧,但后面发现他们是形似而神不似,那模样就是普通的豆腐里加了些绿色的汁,口感和味道完全不同,有那贪便宜的去买了一回,就再也无回头客。
姜蓉心中暗忖最近她需小心行事才好,已经有人开始眼红她的生意,若这些人有心跟踪她,怕是她的老底都得被掀得一干二净。
因着这几日生意紧俏,她也不得不花上更多时间去山上摘神仙叶。早在包子大娘儿子要求加货的次日,姜蓉便提出可多做一人的量,问他有无可靠之人推荐。
若事成,那人每订货一日,姜蓉便每日给他五文的抽水。
卖豆腐的队伍,就这样逐渐壮大,姜蓉看着眼前这毒辣的日头,只希望这热天能持续更久才好。
这段时日,累虽累点,但每日都可见到现钱,姜蓉甘之如饴。
中秋前夕,崔恒休沐,姜蓉便拉着他和儿子一起去到山上,一人背了一筐神仙叶下来。
将这些叶子清洗晒干储存,秋冬时节也可做豆腐出来。
今年的中秋,街上一个干巴巴的月饼就得五文一个。姜蓉买了三个,便觉这钱算是浪费了。再贵些的,他们目前也承受不起。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做,实在是水饴,面粉,还有各类馅料的成本皆不菲,更别提家中没有烘烤的砖窑,若是做失败了,这损失实在肉疼。
姜蓉想了想,还是换个吃法,她将糯米磨成粉后加入澄粉与水搅拌,上锅蒸熟。
再喊上崔恒将这面团揉光,分成均匀的小块擀圆。揪上一些熬好的细腻豆沙包裹住蛋黄当内馅,再用柔韧弹牙的糯米皮包上内陷,最后再放入模具中轻轻压制,一个月饼形状的福团也就制成。
看着崔恒的脸上不住渗出汗珠,姜蓉轻笑一声,拿帕子替他拭干。
两人成婚多年,也养成了几分默契,在姜蓉擦汗时,崔恒伫立不动,朝姜蓉微微倾身,睁大眼睛接纳她的好意。
待她擦完,崔恒垂眸,睫毛轻颤,低头继续手中活计。
察觉到爹娘的动静,一旁压模的昭哥儿骤然抬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两人中间来回打量。
姜蓉明白他的意思,换了条帕子,弯腰也替他擦拭。
“小醋缸。”姜蓉刮了刮他鼻梁。
“哼。”昭哥儿轻哼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等一家人用完午膳,吃了几个福团,给赛虎它们备好晚上的饭,姜蓉便拉着在摸狗的昭哥儿进屋。
“怎么了,娘?”他有些不解,但依旧乖乖随她走。
“今儿昭哥儿生辰,娘给你换件新衣。”给他净手后,姜蓉转身将洗净晾好的衣衫递给儿子,让他自个换上。
“怎么样,可还喜欢?”姜蓉替他拉正肩线,上下打量两眼,看着还算合身。
“喜欢,谢谢娘!”昭哥儿摸了摸衣衫上的小老虎,倾身抱住姜蓉,低声回应。
“嬷嬷她们说娘生我时情况凶险,昭哥儿生辰该感激娘亲才是。”
对于昭哥儿能有这样懂事乖巧的言语,姜蓉也已习以为常,他一向细腻敏感,也很会察言观色,感知别人的情绪,实在是贴心贴意。
姜蓉有时候都怀疑,他这是不是像了崔恒,可崔恒是个锯嘴葫芦,他聪明是聪明,心思细腻吗?姜蓉不知。
她牵着儿子喊崔恒一同出门,一家人坐上二牛的牛车,在申时赶到城中。
现在街上的人攘来熙往,俩人也得小心注意才不会被人踩到脚后跟,姜蓉心想,看来许多人都是在等晚上的灯会。
离天黑还早,抱着儿子进了瓦肆后,夫妻俩方松了口气。
自离开汴京,昭哥儿何时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顷刻间,他便被里面的繁华场景迷花了眼。
夫妻俩带着他看了撮弄、胜花、杂耍和道术,昭哥儿看得目不转睛,小手也因着喝彩而拍得通红。
等到天黑,外面已月明千里,灯火万家,热闹非常。昭哥儿很少晚间随他们出门,对这街上的夜景十分好奇,他左看右看,目不暇接。
一家人找了一处面摊,就这福团吃了一碗面。
昭哥儿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吃得心满意足。
“娘,福团真好吃。”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要是能常吃就好了,姜蓉早已摸透他的小心思,她睨了崔恒一眼,笑道:“只要你爹愿意揉团子,娘就给你做。”
昭哥儿抿着唇,一脸期待地看向他爹。
崔恒无奈轻叹,自是点头应好。
用完晚膳,一家人牵手慢慢在路边散步。
待行至石桥边时,姜蓉指着桥头的石狮问父子俩:“你们可知这桥在我们当地有何传说?”
崔恒与昭哥儿同时转头,一脸认真地看向她。
“传说呀,这桥是当地居民为一对镇压河怪而亡的情人所建,至今已有数百年,在青州,百姓们都称这座桥为同心桥,寓意白首同心,一家人从上面过,便可齐心协力,长长久久。”
“那昭哥儿也要和爹娘一起过桥。”
“走!”崔恒拉住姜蓉的手。
姜蓉莞然而笑,从善如流握紧他的手。
一家人就这样慢慢从桥头走到桥中间,依靠在栏杆处,看着桥下悠悠划过数艘大小不一的画船,昭哥儿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他虽嘴上未言,但他的视线眼巴巴地随着那些船移动。
姜蓉戳了戳崔恒的腰,夫妻俩对视一眼,便做下决定。
虽不能包下那种装饰华丽的两层游船,但租个小的夜游泛舟,吹秋夜凉风,赏两岸花灯,也别有一番滋味。
待爹娘将他抱上船时,昭哥儿仍有些不可置信。
“娘。”他低声喊道。
“今儿昭哥儿生辰,爹娘只想你开开心心,我们挣的钱就是给你花的,莫担心,儿子。”
姜蓉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安抚。
昭哥儿这才放下心来,仔细欣赏一番这沿河两岸的大好风光。
月明风清,夜笛丝丝,游人如织,街闹千灯。
在这片桨声灯影之中,昭哥儿抬头望了望天上的那轮圆月。迎着清爽的秋风,他暗自握紧爹娘的手。
他想,这城里再繁华,他看一看便足矣,只有爹娘在的地方,才是他心安之处。
姜蓉低头,正好与儿子的视线对上,她弯腰蹲身揽住他,感受着这软软的一团传递来的体温,只希望他能好好享受这所剩无几的快乐时光。
她与崔恒早已决定,等到九月,便要送他去学堂了。
作者有话要说:撮弄(变戏法)胜花(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