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下乡。

真是不错的选择。

正在汽车站站台等车的张坤水眼睛眯了眯，眼底满是讥讽。

辱人者人恒辱之。

虽然他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如果对方想要害他，那他也会随时报复回去。

“丫头，丫头，等一下。”余大妈不知道从哪儿转了过来，眼看姐妹四个要上车，也顾不上旁边有车，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了起来。

姐弟四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就见余大妈跑得面红耳赤。

张坤水拉了一把最近的三姐，示意她们别忙着上车。

几人连忙退出上车的队伍，一起往车站边上的候车厅去。

余大妈也跟着走了过去，等找到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这才道：“今天这事儿，实在是大妈的错。让你们白跑了一趟。大妈这个心啊，想来想去实在是过意不去。你看，现在马上就中午了，旁边就有一家国营饭店，大妈请你们去吃个饭怎么样，别得不说，一人一碗肉丝面的钱，大妈还是有的。”

张坤水笑道：“大妈，今天这事儿不怨你。我们都知道，按理说这顿饭该是我们来请，可这里毕竟是火车站的地盘，在这边吃饭，要是万一再遇上那个人的妈和妹妹，人家还以为我们不想走，要死赖着人家。”

“哎呀喂，就算是火车站的地盘，跟那俩狗屁倒灶的也没什么关系。我看得出，我大侄子是非常满意千雪的，唉！可惜啊，有了这么一出，估计两人也有缘无分了。”郭大妈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

她大侄子那么好，那么上进的青年，却有那样的家人，她婆婆如果还活着，非得拿拐杖敲死那群混账。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儿，她也不好细说。

看着张千雪，她只恨自己没生更多的儿子把人娶回家。

多好的姑娘啊，以后也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小子。

张千雪也感受到大妈的真诚，礼貌的道谢：“今日多谢大妈操心了。”

“不谢不谢。”郭大妈摆摆手，“你们继续谢下去，我这老脸就该无地自容了。”

几人和余大妈在候车厅聊了一会儿，差不多十点半的时候，才离开了火车站。

“都到市中心了，你还不下车？”公交车快到市中心的时候，一直望着窗外的张千雪收回目光，看向了身边的张坤水。“过了这边，再想乘回去的车，就要走很远了。”

张坤水也从满腹沉思中回过神来，瞟了眼车窗外绿树成荫下，建筑低矮，陈旧，又空旷的街道，道：“我准备在这边呆一段时间。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儿。”

“嘁！”张千雪羡慕嫉妒，“妈可真是偏心，居然都不让你下地。”

张坤水瞪眼：“我怎么没下地了？棉花，拔花生不是下地。”

张千雪：“呵呵！”

张坤水：……好吧，与别人家同龄人天天起早贪黑，一个月不是两百多，就是三百个工分相比，他和敖胤之俩人，一个半个月才弄到了三百多几个的公分。唉，他在村里的待遇，已经让不少年轻的同志羡慕嫉妒恨了。

进入市中心，街道边的房屋变得密集起来，独属于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百货商场，和市中心医院都是超过三层的建筑，远远就能看见。

“我们在这边下吧，一会儿去逛逛百货商场。”既然有了想法，自然需要考察考察市场。

张千雪蹙眉：“你要请我们吃饭？现在可马上就中午了。”

张坤水眼睛一亮：“这边的国营饭店有没有红烧肉？”

张千雪无语：“你男人不是天天给你弄肉吃吗？”虽然不是正经的五花肉那些，可那肥肠，猪肝，那油汪汪的鸡爪，香酥鱼什么的，不算肉吗？

她吃一次都回味好几天，这丫头居然还不知足。这位到底在大姐那边过得是个什么资本家生活？

五姐张明明小声道：“小妹，我们回去吃饭吧，你要是想逛百货商场，我们下午再过来。昨晚上才吃过肉，家里不是还有鱼吗？”

“那算什么，哪有红烧肉好吃。”张坤水说完，见公交要停下，立马就起身，招呼着五姐六姐，“快点，我请客，过了这个村儿可没这个店。”

下馆子，在这个年代大概没有几个年轻人不喜欢了。

张明明和张丽华嘴上说不要，身体却非常诚实跟着起了身。就连满怀嫉妒的张千雪也跟着下了车。

车上不少人也是羡慕的不行。几个中年妇女还因此小声嘀咕：“这丫头真是一点不知道节省，这将来要是谁家取了，可怎么过啊！”

“可不是。家里还有鱼呢，居然还要吃红烧肉。搁我们家媳妇，非得揍得她三天吃不了饭。”

和她们想法不同的是车上的不少年轻男同志：“这样好看的姑娘，要是嫁给他们，他们只要有能力，肯定愿意让对方天天吃好的。”

市中心的国营饭店，毗邻百货商场，是一座占地大约三百多平，外面看着像是两层楼，实际上就一层的建筑。

在这座看着就比清河公社和大河公社国营食堂气派的地方，张坤水如愿以偿的吃到了穿越过来第一顿正宗的红烧肉。

本来昨天送敖胤之的时候，他就想和对方一起在火车站那边下一顿馆子的，可对方的票是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的。

不提那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活也不愿意和他去吃。就按照现在国营饭店十一点营业的时间算，他也担心对方错过了车，最后只能作罢。

“你昨天怎么没跟你男人一起吃？”张千雪看着‘琳琅满目’的菜牌忽然道。

“是啊。”张明明和张丽华也很好奇她们那位妹夫，可惜，已经无缘得见了。

张坤水眼睛紧盯着菜牌，没注意到五姐六姐眼底的同情，下意识口无遮拦道：“怕我跟他吃散伙饭呗。”

张千雪：嘁……就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要红烧肉，两份……”

“一人只能点一份。”接待员面无表情的拒绝。

才一分红烧肉怎么够吃？他现在觉得他能吃下一头猪好吧。

为了吃过瘾，张坤水点完之后，又单独让张千雪去点了一份。至于其他菜，一份凉拌猪头肉，一份辣椒肉丝和一个冬瓜猪肚汤。

用张坤水的话说，他们就是来开荤的，点什么素菜。

红烧肉很快上来，肥瘦相间的不多，一半肥一半瘦的居多。

看着那起码两指厚的肥肉，这要是放在后世，大多数女生们是绝对不会吃的，就算吃也会扭捏一下。但是显然，张家的姐妹仨就不是那‘不会吃’或扭捏的人。

第一盘红烧肉才上来，几人就眼冒绿光了。

要不是张坤水提前预定了自己独享的一盘，他估计他可能会吃不饱。

最后不说什么猪头肉辣椒肉丝和汤光盘了，就连红烧肉的汤汁，都被张明明和张丽华一人一盼用馒头擦干净了。

吃完，张丽华还一脸满足的傻兮兮道：“几个月了，总算正经的开了一次荤。”

旁边本来还特羡慕嫉妒他们四个人五个肉菜的客人，听了她这话，纷纷收回了目光。

这年头多得是手里没钱，积攒几个月才能来开一次荤的，其实也没什么好羡慕嫉妒的。

吃完饭，张坤水领着三姐妹在市中心逛游了两个多小时。把华安市市中心能逛的繁华区域都逛完了，这才意兴阑珊的返回。

考虑到接下来他可能要在这边呆上一段时间，在制衣厂站下车后，张坤水就拉着张丽华去了她认识的一个小姐妹家。

这个小姐妹也是制衣厂的临时工，但她母亲是街道办的干事。

权利不大，可认识的人多。

像是租房子这种事，问她就对了。

要说，这年代城市的房屋是很紧张的，但总有那么几处有这样那样问题的。就比如这位干事最后带着张坤水过来看得屋子。

这是一座带着半亩地院子的三合院，格局有十一间，目测应该是末代王朝时期的建筑。就是破败的厉害，院子里也长了不少荒草。

“妈，怎么给丽华她们介绍这个房子？”到了地头，张坤水他们还没说什么，张丽华的小姐妹先不爽了。“这房子闹鬼。”

“闭嘴。”小姐妹王荣荣的妈吓了一跳，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哎呦我的亲娘，你可给你妈省点心吧。怎么什么话都敢说。我一个正正经经的干事，我还能害人？”

“……”

王荣荣妈看女儿不挣扎了，这才将人放开，对张坤水道：“丫头，城市的房屋是真得很紧张，你之前也看了，那些屋子并非是阿姨故意刁难你，是整个街区在我们手里的，也就只有那样的。这个院子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阿姨知道，只要你们胆子够大，这里收拾出来，绝地比任何地方都好。别看这外面看着埋汰，里面其实还是好的。”

王荣荣欲言又止。

王荣荣妈看张坤水一脸很感兴趣的模样，看看头顶的太阳，快步走到正房前，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了。

屋子里灰尘很大，除了一些破烂的木架子和破烂家具，基本上没什么东西，看着很空旷。

“其他屋子跟这儿差不多，我就不开门了。哦，对了，这院子的厕所是自带的，不用你们出去上公厕。”王荣荣妈站在门口介绍，“厕所就在这正屋后面。”

张坤水进正屋逛了一圈，在他走到东边一处横撑下的时候，站在门口的王荣荣妈眸子剧烈的闪烁，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张坤水疑惑的抬头，并未发现什么。

“多少钱？”张坤水决定就定这个房子。正如这位说的，一路走来什么公厕边上的；垃圾场边上的；临近马路，下雨地底会渗水的；四周被遮掩，黑咕隆咚的等等。与这座相比，那些房子顶多算是窝棚。

“五块，不，三块钱一个月。”王荣荣妈努力镇定的说，可是她的眼睛，还是不自觉的往屋里偷瞄。

张坤水拥有真眼，这屋里的确有些东西，却并不是什么鬼怪。但眼前这位阿姨估计之前见过现场，心里留下了阴影。

“要不，两块钱也行。”王荣荣妈到底经受不了良知的折磨。最后还是在将人拉到了院子里，一五一十的将这院子的事儿说了出来。“抱歉，阿姨有点昏了头。”

张坤水看着眼前的院子，最终道：“我租，两块钱一个月，我租六个月，这期间，你们不能因为任何事收回房子，也不能没事过来窜门。等我租完，相信你们这房子也能租出去了。”

“行行行，好好好。”王荣荣妈吴慧兰同志在怔愣一下后，激动的猛点头，“丫头，你放心，我们街道办半年前就下了规定，只要是有人愿意租这房子，就是我们志同道合的好同志。一会儿你就跟我去街道办把手续办了，把钱交一下。我告诉你，你别说租半年，就是租一年两年三年，我们都绝对不会收回的。哦，对了，前提是不能房子拆。”

“没问题。”张坤水点头。

之后姐妹二人就跟着去街道办把手续办理了一下，因为租鬼屋的原因，他们还因此被街道办的人围观，一个貌似领导模样的人，还亲自过来将他们夸了又夸。

张丽华：……

“你胆子可真大。”离开街道办，王荣荣小声道，“我妈都实话实说了，你居然都不害怕。”

张坤水笑：“只要是超过五十年的房子，哪个里面没死过人。”

“可……”王荣荣想说，那可是前后死了十几个，其中还一下五六个都吊死在房梁上的啊！

“没事，我这人从小就火力旺，等我们整理好了。你再跟我姐过来玩儿。”

王荣荣满是愧疚的看向张丽华：“丽华，不是我不帮你啊！”

张丽华：“你和你妈妈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你不是也知道，我那个房东，她总想把我们赶出去，现在有了这地方，我们也不用担心了。”

王荣荣心说：可那是鬼屋啊。

可是她也知道，人被逼无奈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选择。就像是她妈，如果不是领导压得太厉害，也不会把鬼屋介绍给她姐妹。

她愧对她姐妹啊！不行，她以后一定要对她姐妹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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