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灵酚香与罐装知识
找到了！
一旦锁定，这道声音就会愈发清晰。
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哭喊声，但是年龄不太能确定，或许是青年人，也或许是中年人。
哭声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还能传过来，说明对方中气尚足，获救的可能性很高！
“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然而艾尔海森头也不抬，惜字如金般，只吐出四个字：“劝你不要。”
“为什么？”
“既然你和提纳里被人盯上，为什么这不能是对方把你们从屋子里引出来的诱饵呢？”
“万一真的是需要帮助的人呢？”
“那就交给阿如村的村民们自己解决。”艾尔海森把眼睛从书本上移开，死死盯着对面那双赤色的双瞳，仿佛要靠眼睛把他钉在那里。
“你不是别人的救世主。”艾尔海森刻意一字一顿地说道。
卡维仿佛被蜜蜂蛰了一下，胸口冷不丁涌出一阵剧痛。他靠着墙壁坐起，皱起对男人而言过分秀气的眉。
灯火在这风沙之夜里狂舞，光影在他的脸上交错纠缠，一如此刻在他脑海中激烈交锋的一幕幕记忆与思想。
“可我……呃！”他刚要开口，窗玻璃上传来和以往不同的拍打声，一道血手印赫然出现在那里！
这一幕显然也引起了艾尔海森的重视，这位知论派的天才终于摆出严肃的态度，起身走到窗边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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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海森站在离窗边约一尺的位置，用目光描摹着血手印的轮廓。
“你看出什么……”
卡维的话被中途打断，艾尔海森捏着他的肩膀，把他向旁边拽去。
余光里有什么金属的光泽一闪而过，待卡维站定，看清那其实是一柄刀身弯曲的长刀，从铸纹看来，和那段红绸应该是配套的装备。
那把刀就那么安静地停在那里，没有因重力或是风沙而呈现出什么摇晃或倾颓的征兆，仿佛是刀的主人静静地掌控着刀柄，正站在窗外等待着什么事发生一样。
可窗外并没有任何类似人形的轮廓。
卡维下意识抬手拆下那把刀，其间并没有从刀柄的另一头出现过反抗的力道。这弯刀沉甸甸的重量让他有种奇妙的安心感，仿佛一个秤砣拉住了他，避免他像断线的风筝那样飘向天空。
他把那把刀握在手中打量，随着他的动作，金属的光泽不断流动着明灭。这把刀的刀刃非常锋利，在微弱的光芒下也能反射出足以被人注意到的光芒——刀的主人很可能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镀金旅团成员。
只是有一点太过违和。
“你有没有闻到这把刀上有股香气？”
很淡很淡，淡到堪称飘渺的味道。
艾尔海森坦诚地答道：“没有。”
“好吧，那可能是那些花的味道。”卡维理所当然地将之归咎为自己喉咙口的那些花，“不过我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暂时远离窗户吧。”艾尔海森皱眉瞥着那道裂缝，风沙正从那里灌进来，“我先在这里看……”
“然后我去找材料把洞补上。”卡维变魔术似的掏出几个木片和一管粘合剂，抢在艾尔海森下达指令前封好了破洞。
艾尔海森看着这位室友兼学长三下五除二地补好洞后又着手在木板上雕花的操作，“妙论派之光”这个词汇又蹦到嘴边。
“你觉得是不是把整间屋子都照这个风格修饰一遍会更好？”
“……我想这就是你入不敷出的原因之一。”
卡维没有顺着这句话开展辩论，屋内安静祥和的氛围让他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之后应该有什么更大的事情会发生……”
不然这把刀的出现岂不是太“多余”了么？
他担忧地望向隔壁的方向。
正在此刻，身边传来木板崩裂的巨响。
“远离这里！”
话虽如此，卡维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脚有那么一瞬间不受大脑支配了。
紧随其后的是瓦罐破裂声。
视线里的景物险些翻倒，几秒后卡维才意识到险些翻倒的是他自己：刚刚艾尔海森一把将他拽离了窗边。
一股浓郁的香味趁着卡维出神的间隙飘进他的鼻腔。大脑深处立刻像浸了水的海绵一样蓬起来，海绵里的水顺着交错复杂的纤维蔓延，转眼间包裹住他的中枢神经系统。周围的一切仿佛悉数液化，羊水一样将他包容其中。
困意涌了上来。
卡维无意识地捂住口鼻，但某种一以贯之的固执仍旧促使他挪步到墙边，抬手叩响和提纳里他们之间相隔的那道墙壁，小声问询道：“你们还好吗？”
似乎是花了一些时间从某种麻烦事中抽身，隔了一会儿才响起提纳里刻意压低的声音：“卡维吗？我们这边的情况有点复杂，等会儿联系！”
而后是细微的咳嗽声。
他们那边也被袭击了吗？卡维迷迷糊糊地想着。
不知是不是被赛诺的咳嗽声引导到，卡维觉得自己的喉咙口也开始发痒。艾尔海森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让他想要去问询一些过界的问题。
“艾尔海森。”他开口。
“少说话。”艾尔海森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覆上卡维的口鼻——实际却是包在卡维捂住自己口鼻的那只手上。
卡维莫名觉得气愤尴尬起来，情不自禁地没话找话：“你有没有觉得这股香气有点熟悉？”
“灵酚香。”艾尔海森压低声音如此说道。
艾尔海森呼出的气息吹在卡维的耳边，卡维觉得挂在耳尖的几根头发晃的自己有点痒，只好将注意力集中在艾尔海森话语的内容中。
灵酚香……
怎么有点耳熟？
哦，好像是某些学者为了让意识触及神明的领域用来助攻的熏香。
……那完蛋了。
卡维琢磨着这时候是不是应该上房顶通风，但屋外立刻爆发出一系列堪称扰民的巨响——
先是隔壁的门打开的声音。
再是兵器的撞击声。
门外的人被赛诺的重击压制住后退了好一阵距离，紧接着又似乎见势不妙、拔腿撤退。从声音上判断，赛诺正对逃跑的人穷追不舍——倒确实像大风纪官履行职责时的风格。
接下来是一道破空声，什么东西砸向赛诺，却被赛诺轻松接住。
这无论怎么想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接踵而至的却是提纳里显然带着慌乱的惊呼——
“赛诺！”
一切事件都在短短的几秒内快速更迭，在这燥热狂乱的天气的加持下，冷静思考是远比美梦更奢侈的存在。
提纳里这怎么听都很焦急的喊声让卡维再也坐不住。卡维一手抄起地上的长板凳，一手拉开了房门，来袭的满天沙砾立刻打在他的全身。
他抬起手遮挡出一小片安全区域，却只来得及看到地上摔落的罐头、赛诺的身影消失前的那一瞬——堪称狂暴的风沙和夜色蛮横地将大风纪官吞没。
等等……
卡维眯着眼睛，努力在微弱的光线中分辨着那枚小小的遗落物。
神之眼悄悄亮起翠色的光，在他的视野中，那枚小小的遗落物也亮起点点微弱的橙色光芒。
袭击者抛过来的东西是罐装知识。
但这个颜色……不对劲！
卡维心头一紧，身体比思想动的更快，转眼间已经追出好几步。
他想，如果全力去追，或许是能够认清赛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可身后猛地传来两股力，以不容抵抗的架势将他狠狠拉住。
“嘶——咳！”卡维狠狠呛了一口沙子，险些失去平衡又立刻被人架起。
他下意识地掐向其中一人的脖子——这是他被动解决行业纠纷时偶尔会用到的手段。
然而在刚刚触碰到对方皮肤的刹那，卡维的手腕便被什么牢牢禁锢，无法再向前移动半分。
被反制了！
但这力道和位置……意外的很熟悉。
卡维现在忽的有种灵魂被抽离身体的错觉，仿佛正以一种带有延迟的第三人称视角审视着这一切。
身体上又传来一阵混乱的被触摸感，仿佛自己被人七手八脚地扶好，但是灵魂却还飘在半空，定定地注视着肉（手动分隔号）体上所发生的一切。
周围全是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估计不了距离、分辨不清内容、也判断不出发言人。
简直像醉酒的后半程，卡维甚至没能分清自己是否曾经有主动做出过动作，但如果不是自己乱动的话，旁边的人似乎不应该那么手忙脚乱、那么焦急地喊些什么。
……
“卡维的虚空终端有问题！”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卡维才听清提纳里说的这句话。只是提纳里的语气中似乎盛着满满的警戒与严肃，仿佛在看护什么突发急病的患者。
发生什么了啊？他原本想这么问，但是声音却被堵在了喉咙口。
艾尔海森拖着气泡音为提纳里的猜测开启了另一种可能性：“不如说，有问题的是这个‘罐装知识’。”
“艾尔海森，你的声音？”提纳里表示狐疑。
“我认为‘来沙漠探险的富豪’这个身份很好用。”说这句话时，艾尔海森的声音忽然恢复如初，清冷又干净，“为了避免镀金旅团的人事后报复，提前做好演练很有必要。”
“我们接下来要和镀金旅团打交道？”
“概率并不是百分之百，但很接近。”艾尔海森依旧顶着那张几乎没有表情变化的扑克脸，言语却是一如既往的坦诚，“说是为了失踪的赛诺也好，为了性情大变的……他也好。”
性情大变？卡维很是纳闷。
自己刚刚不一直是和“昏迷”差不多的状态吗？